血光一閃,半空中陡然浮出傲劍的身形,卻見他沐浴如血神光,神光倒衝天際,若卷銀河,綻放著晨曦一般的輝芒,熠熠輝煌,無窮而浩大,壓得虛空一陣微顫,宛若即將崩滅。


    傲劍麵色嚴峻,披散著黑發,發際肆意飛揚,迷蒙著殷殷紅光,點點星芒霹靂揮散,若長鞭鞭策,劈啪不絕,炸響著空氣。


    即如,一尊隆隆降臨的天神。


    “是你殺了我的人?”傲劍俯視著蘇妄,眼簾微微低垂,也如天神一般問道。


    雖然用的是疑問句,但他的語氣甚是篤定,好似下著定義一般,就如,他之所言,便是正理,便是定義,無人能否定。


    從頭到尾,傲劍都沒低下半分頭顱過,孤傲而決絕,即使問的是與傲鐵雄有關的內容,卻也沒有正視看過他一眼。


    “主人!”傲鐵鷹默默咀嚼著兩個字,努力挺起顫抖的身子,恭敬地侍立在一旁,目光低垂,卻再也沒看傲鐵雄一眼。


    傲劍一出現,他立刻就收住了悲痛,即使心中有萬般委屈要控訴,但也不敢在傲劍問話時插嘴。


    仿佛,剛才悲痛莫名的不是他一般。


    但蘇妄知道,他隻是將悲痛壓抑住,卻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時候爆發,那個時候,傲劍應該壓製了蘇妄了吧。


    應該吧?


    傲劍無疑是一個驕傲的人,劍骨天成,鋒芒不盡,淩厲非常,便是吐出的字眼,仿佛都帶上了劍氣,能穿透虛空,刺穿萬物。


    其人,便如他的名字,一把傲視無雙的利劍。


    這個名字,當真沒有取錯。


    蘇妄這般想著,但他絕不是一個任人欺負就默默忍氣吞聲的人,叫傲劍在氣勢上將自己壓住。


    但見蘇妄猛然震動筋骨,如隆隆抬升的火山,轟然爆發了猛烈的氣勢,撼得四周的空間一陣咯吱亂響,宛如山崩地裂。


    原來,他周圍的空間在傲劍散發氣息之時,便已被封鎖了。


    “轟隆隆隆……”


    蘇妄忽然抬起右腳,輕輕地踩在虛空上,踏得虛空凹陷,震蕩出隆隆巨音,若萬鼓轟鳴,沉悶,隆隆,欲爆非爆,不絕於耳,鼓蕩著血氣沉滯,眼迷胸悶。


    “劈,啪!”


    接著,又是一腳。


    腳步才放下,一聲驚雷之音頓時徹響虛空,奔雷震嘯,霹靂震懾,驚天而動地,明明空無一物的虛空仿若有炙白的光芒劈斥而過,直震得傲鐵鷹兩眼昏花,三魂亂竄,五暈七迷的,一時竟想不起身在何處。


    “怎麽可能?”傲鐵鷹心中閃過一絲驚駭,宛似看見了什麽了不得的事物,眼睛瞪得忒大,下一刻,便失了焦距。


    也是這老頭倒黴,誰叫他敢有那般自信,以為有傲劍撐腰,就能夾兩位半步大宗師之間,要蘇妄不敢動他。


    蘇妄確實不曾動他,但隻憑能他散發氣勢的餘波,震也能震死他。


    傲鐵鷹之所以沒去陪他的老友,不過是蘇妄不想以後有人說他以強欺弱,毆打孤寡老弱。


    “轟!”


    便在傲鐵鷹感覺心力無繼之時,蘇妄再又踏下了腳步。


    這一步踏下,不僅僅是虛空,整片天地都震蕩了起來,大地瑟瑟震顫,古樹劇烈搖晃,泥石滾滾砸落,猝然之間,宛如天塌地陷了一般,四周俱在震顫,坍塌,便如,末日來臨。


    “老友,我等錯矣!”


    地動山搖之刻,傲鐵鷹再也保持不住身體的平衡,一邊盡力收攝被震動的心神,一邊努力穩住重心,心中頓時生出了無盡的悔意。


    悔不該當初一時心眼發昏,小覷了天下英雄,沒有攔住傲鐵雄的作死之舉,也未擱下麵子,勸得傲鐵雄向蘇妄服軟,終於,為拜劍山莊招來如此的勁敵。


    如若傲劍能鎮壓了蘇妄還好說,他怕隻怕,傲劍鎮壓不住蘇妄了。


    雖然六覺昏晦,眼睛無法視物,但傲鐵鷹依然能朦朧地感知到周圍的情況,在他的靈覺中,這片天地存在著兩輪大日。


    一輪殷紅如血,光輝如毫,淩冽而鋒芒,雖是血紅,卻不給人邪魅的感覺,反而充滿灼熱而霸道的氣息,便如那當空而照的太陽星,既光照萬物,也能焚盡山河。


    一輪呈炙白之輝,炙白卻非慘白,光輝燦爛,熠熠奪目,宛若無限光明凝聚,堂皇正道,磅礴無量,並隨著蘇妄的“步步”高升,愈發炙耀,愈發浩大,仿佛要照透九天十地,揮灑萬界之中,又仿佛,是那片……天。


    如若說,傲劍的氣息如一輪充滿劍氣的大日的話,蘇妄的氣息,便是蒼天。


    天,終究是要蓋落大日的,大日的光芒再盛,也隻能在天穹之下。


    正是這般感覺,才動搖了傲鐵鷹心中的堅持,叫他心生了悔意。


    悔意便生,傲鐵鷹再難堅持下去,頓覺靈魂要陷入無盡深淵,拉扯著他昏厥了過去,在他最後的意識裏,卻生出了既似遺憾,又似慶幸的念頭。


    遺憾著,未能直麵半步大宗師的威能,這對每一個武者來說,必然都是一個極大的機緣,與之失之交臂,則是人生之大撼。


    畢竟,傲鐵鷹已垂垂老矣,若無大機緣,怕是一輩子都是如此了。


    但就算已經老朽,傲鐵鷹也依然是一個武者,有著追尋更高境界的野望。


    慶幸著,正因為無法直麵,才留得他一條老命。


    半步大宗師的威勢豈有簡單的了?尤其在場的兩人俱是半步中的頂尖人物,想要觀看二人的戰鬥,怕這條老命怕是不夠賠進去的。


    其實,莫說是近在兩人身前的傲鐵雄,便是正打算動身的群豪們亦被兩人爆發的氣機駭得兩股戰戰。


    看著成片成片倒塌,並不斷蔓延過來的林莽,一時之間,群豪卻不知是進,還是退。


    退,心有不甘,而且,話才說完,便就後退,縱是江湖老油條也感覺有些羞恥,何況群豪裏,有不少人還是新嫩的少俠呢。


    進,卻心有所懼。


    有些事不是說不怕就不怕的,尤其是在半步大宗師的蓋世天威麵前,沒有幾個武者敢大膽的說一句——我不怕。


    那可不是勇敢,而是傻大膽。


    猶猶豫豫之間,眾人才邁出的腳步,又停了下來。


    “好厲害,是哪家的高手,竟能與傲劍對抗?這氣息甚是陌生,莫不是龍域九宗?”戴老大心思百轉,雙眼開闔之間,但有如電精芒綻放,駭得左近的武者連打了幾個寒顫。


    這般威勢,亦是駭人聽聞至極,立刻就被戴老大收起,未叫群豪疑心,依然關注遠處爆發的巨大動靜。


    卻有三人注意到了,其中兩人,正是寇陵、徐仲二少。


    兩人一直在尋找逃跑機會,一直偷偷注意著戴老大,正好見到這個異象,立時驚得寒毛直立,就如兩隻受驚的小貓崽。


    驚駭之時,兩人有幾分的慶幸,悄悄怕了拍胸口。


    戴老大隻是微微泄露的一絲威勢,便有如此威力,以二少的本事,虧得沒有自作聰明逃跑,否則任他們學的是霹靂金光菩薩怕怕神功,也得被戴老大一掌拍趴下了。


    “哦,原來此間還有一尊大神呢?”


    最後一個注意到戴老大的卻是段通,他不著痕跡地瞥了一樣戴老大,心念轉都動,將注意力從林莽中收了回來,更多的,放在了戴老大身上。


    段通雖然也為傲劍與蘇妄爆發的氣機震驚,也未兩人遠超他的境界驚駭,但他畢竟是曆經百戰的半步大宗師,心誌堅定,又豈是說著玩著?


    而他,也不認為自己會比別人差了。


    段通的境界與傲劍相比,確實有些差距,他的年齡,亦比傲劍老了好幾倍,但在修行之事上,有多時候,一時的成就並不能說明什麽。


    關鍵是,要有一顆自強不息的心。


    能晉入半步大宗師的,恰恰不缺這種心態。


    段通相信,縱然武學大宗之境難比登天,隻要穩紮穩打,他終究也能踏上去。


    微微轉念,段通便將負麵情緒排斥了出去,悄然對比腦中的信息,卻要找出戴老大到底是何許人也。


    與眾人稍有不同,耶律飛燕雖然也為林莽內的驚人氣息驚訝,但她更關心的卻是在爆發的氣息中,感受到的那絲熟悉。


    她的心,忽然跳快了幾分,臉上亦多了幾絲暈紅。


    耶律飛燕能感受的到的,陸餘華自然也能,即使蘇妄給他的氣息又陌生了許多,即使他十二萬分的不想承認,但他的心,卻是誠實的,一股怨恨悄然在他心中升氣。


    恨不得,殺人!


    “小賊!”單婉晶酥胸伏動,感覺胸口有一股火焰在漸漸凝聚,幾乎要灼燒了起來,牙關緊咬,幾乎咬碎了小細牙。


    她,也認出了蘇妄。


    蘇妄在爆發氣機時,並未想過他的氣息會被這許多人認出來,也未想過要轉變氣息。


    以他對無極之道的精進,想要轉變氣息並非難事,但他不會在意這種小事。


    他在意的是,傲劍。


    三步踏下,蘇妄已登臨上虛空,與傲劍一般的高度,平視著他,淡淡地回道:“是我!”


    是我,來事無不可對人言,做了就是做了,你又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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