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寒瑟,呼嘯地卷入幾片枯葉,飄過殘垣,鑽過房梁,徐徐地打著轉兒,落在了破碎的神像,落在了山神那雙瞪圓的豹眼上。


    小廟為之一靜。


    “看來他們確實不知情?”陸小鳳皺著眉頭,講究的胡子也跟著擰了起來,愈發愁苦。


    “這倒不一定,小雞,不知你想過沒有,為什麽是古襄陽?”蘇妄將視線從枯葉上轉移,越過斷壁,看向漢水方向,仿佛看見了當日停留在漢津口的三隻大船。


    “蘇妄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子稱呼?”陸小鳳嘟囔了一句,繼而拂額大叫道:“對啊,為何是古襄陽?”


    說句難聽的,要買賣人口,哪裏的人不行,何至於要到古襄陽?


    巨鯨幫一路穿州過府,越過黃河、渭水、漢江,行程逾千裏,一路大張旗鼓,最後卻停在了古襄陽,不可能是吃飽了撐著出來遛彎,而且,這個彎兒也太大了些吧。


    想到無名島上的道兵烘爐,兩人不由的肝火大冒。


    那是藏於船塢內的一處血肉屠場,掘山北水南的陰土鑄爐,周百又四十四丈,高四丈一尺三分,內外刻繪魔羅血煞大陣,以窮奇、饕餮、混沌、檮杌四大凶獸銅像鎮守四方,引動天地間的至凶煞氣灌入,以為大火,以血肉為藥,驅人於烘爐廝殺,至二十四日藥人乃成,活者便為道兵。


    其手段凶殘,令人發指!


    烘爐內無有別物,除每隔三日灑入的凶獸血液,以為文武淬火,並未給藥人們提供食物,想要活到開爐時刻,便需要……吃人!


    是的,吃人。


    無論主動亦或被迫,藥人在神智完全被煞氣摧毀之前,就開始了相互殘殺,相以為食,才能維持生存。


    這是本能,也是獸性,為的便是激發藏於人性之下的獸性。


    道兵之法,本來就是為煉化異獸而準備的秘術。


    膽小怯弱者往往等不了幾日便會精神崩潰,精神強韌之輩卻因食人漸漸迷失心智,在煞氣侵蝕下,最終淪為一隻野獸,被魔羅血煞大陣漸漸煉化——道兵乃成。


    等到蘇妄與陸小鳳開爐,雖然隻過了一日,但九十六名喇虎已經開始相互為食,殘餘之數七十有三,其中食用過人肉的二十又四,精神崩潰的一十五人,勉強完好的隻有三十四人,但或多或少都受了煞氣的侵蝕,或神智錯亂,或易怒暴躁。


    如何處置這批人,卻成了兩人最頭疼的事,當然,這是後話。


    其實,更讓他們冒火的,是他們察覺自己可能被巨鯨幫坑了——是巨鯨幫主動引他們上得無名島。


    在無名島上,兩人並未找到小老頭,同時消失的,還有船塢內的幾隻大船。


    仿佛計算好的,小老頭開走了其他的大船,卻給他們留下了一隻船,一隻大船正好夠他們帶著喇虎們返回陸地。


    種種跡象表麵,小老頭已察覺到了這點,才主動退避,雖然他未與小老頭交手過,但他知道,這是一個可怕的敵人。


    即使沙曼一直強調,小老頭並無武藝,她未見過他出手,並有牛肉湯在一旁證明,但蘇妄並不相信,智深如海的小老頭會是一個凡人。


    依照牛肉湯所言,小老頭是宮九的啟蒙老師,自小便在宮九身邊教導他,宮九敬他如父、如天,無論小老頭有的要求如何嚴苛,宮九都會半點折扣不打地做到,即便是小老頭的懲罰,他也會一絲不苟地完成。


    便如,小老頭曾經大發雷霆,將宮九釘在了棺材,埋入土中,要關他七天七夜。


    大約四五日時,有人偷偷將宮九挖了出來,他出棺後,一言不發地就殺了那個救他出來的忠仆,然後重新將自己關了進去,躺夠了七天七夜才出來。


    那時,宮九的的武藝隻是初出茅廬,連續七天七夜不食不眠,即便身為武者,宮九也害了一場大病,修養了好一陣子時間。


    宮九如此尊重小老頭,島上的人自然要附其尾驥,小老頭的身份一抬再抬,在這無名島上,才是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


    因為他們知道,惹了宮九,依他自視甚高的性子,不一定有事。


    但惹了小老頭,就一定會死。


    而視宮九如神的牛肉湯,當然也是要聽小老頭的,即便她一直不滿著,她高高在上的九哥被一個平凡的小老頭使喚。


    因為對小老頭的忌憚,兩人不得不偷偷綴上了童皇,尋找新的線索。


    這份忌憚,讓他們將小島取名無名島,無名,也是吳明,他們可不敢小覷這個敵人。


    小老頭的身份是誰,巨鯨幫到古襄陽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他們製造道兵的目的為何,甚至與,島上的道兵,真的隻有六百之數?


    紛繁複雜之中,蘇妄與陸小鳳又回到了原點,需要從巨鯨幫入手。


    但為難的是,巨鯨幫已經離開了古襄陽,從漢津口打聽的消息,日期就在幾日前,算了算時間,正好在他們離島的時候。


    線索忽然斷了,但未免,太巧合了些。


    若是陸小鳳以初入半步大宗師境界對空間的感悟,全力飛馳,想要從無名島返回古襄陽,也需半時辰,巨鯨幫又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


    這才是兩人猜測被巨鯨幫算計的原因。


    “蘇妄你準備怎麽辦?”陸小鳳不由問道。


    事到如今,陸小鳳已經很好的完成了金九齡的囑托。


    雖然沒能找到巨鯨幫的目的,但至少破滅了無名島,救回了一群喇虎,對金九齡也有了交代,他又不吃六扇門這碗飯,自然不用不依不饒,再來個千裏追擊。


    但蘇妄不同,至少,他接下了這個案子,沒有結果是不能放手的,以他做人的原則,答應的事,也不會輕易放棄。


    “我去六扇門報備一下,先將此事上報了再說,至於陸大俠,你便辛苦一趟吧。”說道最後,蘇妄反而笑了起來。


    陸小鳳聞言不由摸了摸鼻子,苦笑道:“那群喇虎可不好處置,你倒是會差使人。”


    話雖這般說,但陸小鳳語氣中卻帶著一絲竊喜。


    算了算行程,沙曼他們帶著喇虎也快返回漢津口了,他倆因為要追蹤童皇,便將喇虎與牛肉湯及王三河留給了沙曼,以沙曼通玄入照的境界,倒不用擔心喇虎們造反。


    陸小鳳對人家賊心不死,自然不會放過獻殷勤的機會。


    正好,蘇妄也不太願意見到王三河,此事過後,他倆怕難有交集。


    再說,以蘇妄是捕風捕頭的身份,實不好在喇虎麵前露麵,暴露了他與六扇門的關係,喇虎的事還是交給聞名江湖的陸小鳳陸大俠的好。


    “那便拜托陸大俠了!”蘇妄深深一揖,拜了下去。


    “不用如此,不用如此!”


    陸小鳳頓時有些慌了,正要伸手扶起蘇妄,但蘇妄不待他反應,已震動身形,飛出了破廟。


    “還真是個難題!”


    想到隨船而來的幾十個瘋狂的漢子,陸小鳳再次苦笑了下來,頭疼的厲害,這回卻是完完全全的苦笑,沒有半分的竊喜。


    依然是在老鍾頭的鐵匠鋪,老鍾頭聽了蘇妄的報告,以采買礦石的借口出了門,蘇妄便在後院中陪陪黑驢。


    說來他這主人離開半月有餘,可讓黑驢惦記地很,待他一出現,它便一頭拱了過來,驢臉直往他懷裏探著,撒嬌似的。


    但蘇妄哪裏不知道,這孽畜是惦記著他的酒水,可不是惦記他這個主人,立時沒了好氣,戳著驢兒的鼻子,笑罵道:“你個劣貨,就是記吃不記人。”


    話雖如此,蘇妄還是取出了個酒葫蘆,輕輕搖了搖,微微歪倒,倒出極細的一線,開始喂食起來。


    水光晶瑩,碧綠的光澤在光芒中折射、漫開,熠熠晶燦,仿佛水晶。


    “啊嘟,啊嘟!”


    驢兒輕聲叫喚,蘇妄也收回了思路,平靜了下來,一時隻有酒香散溢,醉人心田。


    “嗬嗬,好像陸小雞也是好酒的,卻沒喝過我的好酒。”不知想到什麽,蘇妄忽然輕笑了起來,心情愈加輕鬆。


    約莫小半個時辰,老鍾頭推著挑著扁擔回到鋪裏,不及歇息,便回到了後院,悄悄抽動了鼻子,咽了咽口水,對正曬太陽的一人一驢使了個眼神。


    六扇門自然有其獨屬的秘密情報路線,老鍾頭回來的早,蘇妄並不意外,但他意外的是,他竟然就給他帶來了消息。


    “大人,總捕大人傳下令來,此事已由西都六扇門接手,大人這次任務算是完成了。”


    依然是在不見光的裏屋,似乎隻有在這裏,老鍾頭才敢做出符合六扇門暗樁的行為,也算是,一種職業病吧。


    蘇妄並無心情置喙老鍾頭的性子,反對這個命令有些疑惑。


    總捕,是六扇門內對總理一方地域所有江湖事務的司職捕頭的稱呼,以古襄陽的地理位置,擔任總捕的,至少也是金牌捕頭,而且還要是通玄入照中的高手。


    “算是?”蘇妄心中微微哂笑,忽然對西都神捕金九齡有些興趣了。


    先是請了陸小鳳出山,然後又突然接手轄內的案子,先前幹嘛了?


    金九齡的行為,雖是依流程規矩,無有破綻,但蘇妄就是起了疑心。


    “既如此,蘇某也休息一段時間吧。”然而,蘇妄並不想深究,他對這個世界,還沒那麽多大愛,亦樂得清閑。


    便,告一段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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