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難得糊塗啊,笨一些,其實沒什麽不好!”蘇妄緩緩轉過了過來,歎息道。


    牛肉湯眼波流轉,在王三河與蘇妄身上多有打量,忽然笑了起來:“原來是老四啊。”


    能將趙老四這個不值一文的名字記住,足見牛肉湯的天資稟異,蘇妄也長笑了一聲:“你倒是個長記性的。”


    話音未落,兩人同時出手。


    但見牛肉湯將長鞭舞成一道螺旋影幕,迅疾快速,發出利箭破空的咻咻疾鳴,鞭影之下,圓桌、木凳、地磚,擔憂阻擋在前方的,俱被她打做了粉糜,颶音呼嘯,聲勢凶猛。


    “唰啦!”


    鞭影橫空掃過,蘇妄亦被打成碎片,風花蝴蝶般紛散,然而,牛肉湯的臉色卻變了。


    因為,她並未感受到打擊目標後的觸感。


    “嘩啦!”


    牛肉湯倒卷長鞭,舞動紅綾般,化作一道圓滿屏障將自己圍住,長鞭卷動,仿若駕馭著雷殛電掣,但聞嗡嗡顫鳴,間或夾雜著一聲聲爆響,卻不見鞭影的痕跡,速度已然快到了極限。


    “嗡!轟!”


    如此鞭速之下,屋內豈能安好?


    隻見一股颶風平地而生,囊卷四方,轟鳴狂飆,將屋內的屏床壁櫥全數卷了過來,要在颶風中粉碎。


    “啊!”


    兩聲驚呼驟起,卻是伺候牛肉湯的兩個小丫鬟被颶風卷起,先是飛跌了出去,而後又被卷了過來,神色惶急,手腳在空間亂舞,眼見就要撲入無形的鞭幕之中。


    但是,就算是看到貼身之人遭此厄難,亦未叫牛肉湯動容一下,


    “好硬的心腸!”一聲冷哼耳邊炸響,牛肉湯猝然轉身,正好對上了目光冰冷的蘇妄,以及在他身邊擠眉弄眼的王三河。


    “什麽時候?”


    念頭才起,牛肉湯忽感身子一陣酸軟無力,周身真力、氣血、骨骼、肌肉,乃至連呼吸的空氣都暴亂起來,眼前一片昏暗,周身暴躥的氣息將她震得酥筋麻骨,癱成了一灘爛泥。


    原來,蘇妄那聲怒哼乃以六種不同聲波,分兩重傳送,六種波段分別對應氣、血、皮、筋、骨、肉六類物質的振幅波動,第一重聲波試探振動對象的振幅頻率,第二重聲波直接引起對方的共振,敗敵無形。


    這種音功,被蘇妄稱之為哼哈二音,哼音攻擊有形實質的能量物質,哈音攻擊無形有質的精神、意誌、神魂。


    對付牛肉湯自然還用不到哈音,但他隻怕就快用到了——此間出了這番變故,島上豈會無人察覺?再加上一個直神秘莫測小老頭,蘇妄是半刻也不敢大意。


    “走!”閑話休提,蘇妄將牛肉湯夾在肋下,拉住王三河飛躍而出,往西而去。


    既然暗的走不通了,那就來明的。


    賭坊之中,好不容易將沙曼拉上自己的戰船,與她一同大殺四方,賺得滿盆缽的陸小鳳忽然歎了一口氣:“偷閑的時候總是太少。”


    以他的境界,就算隔著好幾重院子,也感受到爭鬥時爆發的氣息。


    “貴客既然不想動,何不坐著看戲?”坐在陸小鳳下家的老翁冷笑著,十指猛然並起,做勢如撲。


    坐莊的小胡子撚了撚幾乎與陸小鳳一樣講究的胡子,含笑點頭,笑容卻是冰冷的。


    陸小鳳知道,老翁與小胡子能上得小老頭的席麵,必然不是簡單的人物,但事有所為有所不為,如今就到了陸小鳳不得不為的時候了。


    “得罪了!”陸小鳳輕喝一聲,點出了靈犀一指。


    說得罪並非陸小鳳真懷了歉意,而是難得遇到無論怎麽輸都不翻臉的賭友,又要失去,實在讓他傷懷。


    這一指平平常常,並不指向二人,而是點在他們中間,又似乎未附真力,無有勁力流動,幾可稱得是軟綿綿一指,卻在頃刻之中點塌了一片空間,駭得老翁與小胡子寒毛直立,瞳孔收縮。


    這一手,與舉輕若重有異曲同工之妙,卻又更玄妙了幾分。


    老翁與小胡子知道,這一招,若不專心應對,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納命來!”


    老翁與小胡子同時一聲大喝,一人十指飛彈,射出十片指甲,刹那間點破空氣,擊破氣障,如同十把指刀,洞穿而來;一人拍案而起,呼出的長氣忽然收縮、凝聚,再又散開,變作一縷無形無間的氣息,無聲亦無息,像是風,又像是劍氣。


    陸小鳳敢以他的胡子打賭,那道氣息是比指刀更加危險的玩意,定能切金斷玉,也能將他陸小鳳的大好頭顱削掉。


    陸小鳳不怕他們,亦自信能在十招以內拿得下兩人,但他怕得是另一個人。


    “動手!”


    老翁又是一聲大喝,但聞一聲喋喋清鳴,寒風削掉了陸小鳳的寒毛。


    陸小鳳自小就開始混江湖,又怎麽會聽不出,那是軟劍出擊的聲音。


    這一劍好快,快到聲音才起,劍光就已架上陸小鳳的脖子,但比起鋒利的劍,他更傷心自己還沒來得及虜獲,那個有著貓一眼眼睛的女人的心。


    就在陸小鳳心中傷感之時,劍光又是一折,忽然飛向因為得意,動作緩下的老翁。


    這一劍更快,咻忽間抖動了兩下,仿佛翻湧的白浪,清晰而明辨,似乎更加緩慢,但實質上,劍速已超越了劍光,就在老翁瞳孔中反射出劍光的時候,劍氣已穿過他的眉心,紮透了他的顱骨。


    “咻!”


    “賤人!”


    直到此時,劇烈的音嘯才爆發出來,伴隨著小胡子恨急欲噬的叫罵。


    “好!”


    陸小鳳哈哈大笑,當然不是在誇讚小胡子罵得好,而是說沙曼殺得好。當即不再約束靈犀指頭力,兩指一點一收,指力忽然爆開,同樣的無形無間,無聲無息,卻比小胡子的氣息更加淩厲。


    一陣雨打芭蕉的劈啪亂響,小胡子才想笑話靈犀一指不過爾爾,一縷指力忽然鑽入他分開的嘴唇,灌入他的腦仁。


    “呃,曼姑娘……”


    陸小鳳正想以最燦爛的笑容回報沙曼剛才的幫助,不想沙曼忽然後躍了出去,憤恨地罵道:“陸小鳳,你敢殺我島上居民,姑奶奶不是你對手,自然有人能對付?”


    “這是什麽情況?”陸小鳳頓時鬱悶不已,臉色垮了下來。


    但比起陸小鳳的鬱悶,蘇妄才真正的鬱悶,才走出牛肉湯的小院,便迎來了阻攔者。


    不是小老頭,而是一個獨臂單足,拄著拐杖的怪人,右腿齊根而斷,右臂被連肩削掉,臉上一條從右眼上直掛下來的刀口,不但瞎了右眼,連鼻子都被削掉一半,耳朵也不見了。


    蘇妄不知道這半個人原來是美是醜,但他知道,這半個人一定是一個很厲害的半個人——能以殘廢之身成就一番功業,並敢阻攔他的,定非凡人。


    “你見過西狂?”不知怎的,蘇妄忽然想起劍林之行中緣慳一麵的西狂,開起了玩笑。


    “放下公主!”可惜,半個人是個不知情趣的人,不喜歡與蘇妄嘮叨。


    但蘇妄也不喜歡與他嘮叨,隨手將牛肉湯甩給笑得賊賤的王三河,他就跳了過去,手上揮舞的,是從牛肉湯那裏繳獲的長鞭。


    “木一半,給我殺了他。”雖然不能動彈,牛肉湯的氣勢卻半點未弱,尤其是王三河那張大嘴幾乎要拱到她臉上時,她氣得要發瘋了。


    蘇妄的鞭法,比之牛肉湯少了幾分迅疾,又多了幾分厚重,轟然間打爆空氣,裹挾無匹巨力甩蕩過去,要將木一半打成肉糜。


    但見長鞭之下,風壓滾滾,飛沙走石,屋宇震動,大勢隆隆,仿佛天際砸下來的流星。


    “鏘!”


    一聲劍鳴,隻見舉起拐杖,一招引劍天南,劍光分化,猝然之間化作無數身影,咻忽間便已破開風壓,撲了過來,幾若狂風暴雨,唯剩的那半張臉,帶著堅定的殺意。


    除了殺意,蘇妄在他臉上看不到別的東西。


    劍光之中,無論是欄橋、花圃、院牆、瓦簷,還是矗立在院中的千年青鋼石,俱被切成了粉糜,先是驀然兩分,然後再是兩分,又是兩分,及至被分作萬千八份,再也找不到半點原來的形象為止。


    那是因為劍光中灌注了木一半的殺意,這種殺意純粹,亦至堅,劍鋒所指,無不不破。


    但令人震撼的是,這些劍光都非劍氣所化,俱是劍刃出擊的瞬間,反射的寒光。


    木一半的身法,已然快到了物理界能承受的極限,幾若馭風馳電,以一人而化萬千,雖不如辟邪劍的詭異與無形,卻也另成了一方大家。


    這還隻是木一半僅剩一隻左腿的前提下,如若他的身體完好無缺,其成就必將超越世間大多數人。


    “好個忠仆!”蘇妄悶哼一聲,身後浮現一對透明羽翼,身形一閃一動,幾若瞬移般閃爍著,避開了木一半一次又一次的攻擊,也阻攔了木一半不斷嚐試突破,救下牛肉湯的意圖。


    他倒是起了幾分惜才與憐憫,隻躲不攻,可惜,木一半未必領情。


    “既如此,便成全你!”


    蘇妄驀然一停,長鞭再次抽打出去,劃過斜斜的一道軌跡,由下及上,似鞭似劍,仿佛劃出了一道劍光。


    這一鞭,這一劍,凝聚、無鋒,依然大勢無窮,似要以勢壓人,卻帶上了點點黯然神傷。


    不意間,木一半的動作僵了僵,好似想到了過去的悲傷,眸中多了一點別的感情色彩,待他回神時,臉上亦多了一道血痕。


    “多謝!”木一半艱生澀的吐出兩個字,忽然分成了兩份,一半完好,一半殘廢。


    或許,這他的人生——曾經也完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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