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看,伊文也能想象此刻西澤爾唇上戲謔的笑意。


    這家夥早就知道伊文不會按時來接他,所以他算好了時間。


    “最近在負責什麽案子?你看起來很疲倦,也許我能幫你。”


    “你的幫忙通常會讓我更疲倦。”


    當伊文將車開到了西澤爾的別墅前,西澤爾仍舊看著伊文,他的目光變得很深,他的手指略過了他的發梢。


    天邊已經泛起了白光。


    伊文低下頭,靠向西澤爾,他的發梢略過西澤爾胸前的扣子,伸手打開了車門:“教授,你到了。”


    “伊文,最不願意麵對的,通常是我們最需要麵對的。”


    說完,西澤爾就離開了。


    他的雙手揣在大衣的口袋裏,背影宛如漫步雲叢。


    直到他走進了門的另一端,伊文才深深吸了一口氣:“看來今晚的睡眠又泡湯了。”


    第二天的早晨,伊文和墨菲一起,來到了警局。他們一起盤問了當時在餐廳裏的所有人,他們一致表示約翰·海塔爾當時的過敏反應迅速而激烈,而醫學生艾林·休斯已經做了所有可以做的事情來救他,艾林·休斯是無辜的。


    伊文親自詢問了當日的傳菜服務生莉蓮。


    “莉蓮,當時約翰·海塔爾已經告訴過你,他的漢堡裏絕對不可以有花生醬,但他還是吃到了花生。你確定你準確地想後廚傳達了這個訊息嗎?”


    “我確定,探員先生。甚至於拿到送給他的漢堡時,我還用手套將漢堡外麵的麵包片抬起來檢查過。本來就很少會有人在漢堡裏放花生醬不是嗎?”


    “但是鑒證員確實在死者的漢堡裏發現了少量的花生醬。”


    “我真的不知道它是怎麽進到漢堡裏的,至少用我的眼睛是沒有看到的!先生,我隻是一個服務生而已!我真的履行了我的職責了!”莉蓮的眼淚是真誠的。


    而墨菲也看了餐廳裏的監控,雖然沒有錄音,但是很明顯莉蓮確實有在傳菜的時候做了特別地說明,也確實檢查了那個漢堡。


    “也許問題出在後廚。”墨菲無奈地抱住自己的腦袋,“這就是一場意外而已。”


    “意外嗎?”伊文的眉梢揚起,“一個吃漢堡都記得提醒服務員自己對花生過敏的人,竟然隨身沒有攜帶抗過敏藥?”


    墨菲眨了眨眼睛:“確實是……但可能他就真的是忘記了。我看了錄像,他那兩個朋友確實在他的包裏找不到藥。”


    “那麽他寢室的房間裏呢?有沒有發現抗敏藥呢?”


    “這個,報告裏沒有寫。”


    “所以才需要調查。如果在他的房間裏發現了藥,那可以說明他確實是忘記帶了。但是如果房間裏也沒有、背包裏也沒有,他的藥哪裏去了?難道就真的如此巧合?在他藥吃完的時候,偏偏就吃了含有花生的漢堡?”伊文看著墨菲的眼睛說。


    墨菲的眉頭也蹙了起來:“我會和警員再去死者現在住的地方核查一遍。”


    “約翰·海塔爾的女友呢?她不是也認為自己的男友是被謀殺的嗎?我要好好聽她說一說理由。”


    “她就在隔壁的審訊室裏。”


    伊文夾起案件資料,端著一杯水,來到了死者女友的麵前。


    那是一個衣著時髦的年輕女孩,聽說是某個時尚雜誌的封麵人物,小麥色的肌膚以及漂亮的五官,就算表情顯得憔悴和悲傷,但她的姿態卻很優雅有教養,很符合約翰·海塔爾這種名門子弟的品味。


    “你好,安妮塔。你向警方一再強調,你的男友不是死於意外,而是謀殺。請問有什麽可靠的根據或者線索嗎?”伊文將被子挪到了安妮塔的麵前。


    “我對他們說了很多遍了,約翰最好的朋友麥克在半個月前死了。殺死他的凶手和殺死約翰的,是同一個人!”安娜塔的眼中是一種堅持。


    “半個月前的那個案子我看過了詳細的案件資料。約翰的好朋友麥克是酒後駕車,刹車失控,衝下橋麵,麥克當場死亡。”伊文將案件現場的照片推到了安娜塔的麵前,“法醫對麥克進行了屍檢,除了酒精含量頗高之外,沒有任何疑點。”


    “那麽對於車呢?”安妮塔反問。


    “當麥克被路人從車裏拖出來之後,車子的油箱漏油,發生了爆炸。鑒證人員對車子的殘骸也進行了檢驗,並沒有發現可疑的部分。”伊文看著安妮塔的眼睛說,“無論是麥克的死還是約翰的死,都是意外。”


    安妮塔的視線輕輕顫動著,她對著伊文一字一句地說:“無論你相信與否,那不是意外。”


    “如果這些都不是意外,你能告訴我……你有什麽對我隱藏的嗎?”伊文目光中的力度感驟加,安妮塔側過頭去。


    “我什麽都沒有需要說的。”


    “好吧,我們的問詢到此結束。如果你想到有什麽要告訴我,再打我的電話吧。”


    安妮塔欲言又止。


    伊文夾著資料起身。他知道自己必須等,等到安妮塔被沉重的秘密壓到喘不過氣來的時候,自然會說出口。


    當伊文走出審訊室的時候,看見墨菲一臉愁容。


    “怎麽了?”


    “你知道那個醫學生艾林吧?”


    “他怎麽了?”


    “今天早上,他被學校要求退學了。不用想,海塔爾家族肯定向學校施壓了。”


    伊文蹙起了眉頭。海塔爾家族的影響力比他想象的要大很多。


    “這並不是最糟糕的,就在剛才我收到了消息,艾林·休斯吞服安眠藥自殺了。”


    伊文驀地抬起頭來,墨菲被他的視線看到頭皮發麻。


    “別這麽看著我,他並沒有死……醫生隻是說,如果晚幾分鍾被送到醫院,他可能就真的醒不過來了。我隻是想說,原本覺得約翰·海塔爾是自己吃了花生醬又沒帶抗敏藥而死掉是最省事的結果,但現在我……也有點希望他是被謀殺的了。至少如果有另外一個凶手在,想要某個人承擔責任的海塔爾家族不會再死死盯著那個可憐的醫學生了。”


    伊文沉默了,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這個案子必須快一點出結果。否則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人會被卷進去。下一步你打算調查什麽?約翰的好友,麥克嗎?我打賭我們不會得到想要的結果。”


    “我要去見一個人。”伊文將資料袋按進了墨菲的懷裏。


    “見誰?”


    “一個我不想麵對的家夥。”


    這個時間,西澤爾不是在上課,就是在大學的辦公室裏。


    他給自己泡了一杯紅茶,在桌麵上養了一盆不會開花的小草。半垂著眼簾,西澤爾很有耐心地為它澆水。然後他端起茶杯,茶水之中是自己的倒影,而那個影子卻有著金色的魔魅瞳眸。


    “你覺得還需要等待多久,他才會來找你?你把他當成你的獵物,一直用食物的香味引誘著他,可他偏偏不肯進入你的陷阱。你就快要餓死了,西澤爾。”


    西澤爾的手指拂過茶杯的邊緣,一圈又一圈,緩緩開口道:“瑪蒙,你好像說反了。”


    “哦?哪裏反了?”


    “我想要成為他的獵物。希望他不斷用光亮的東西來引誘我,隻要我看著天空,就算身處你所籠罩著的黑暗,我無時無刻都會記得,你並不是我。”西澤爾緩緩閉上眼睛,側過耳朵,“我好像聽到他的腳步聲了。”


    “你確定不是因為自己思念過度產生的幻覺?”瑪蒙嘲笑道。


    而西澤爾始終保持那個姿勢,直到敲門聲響起。


    “教授,我是伊文·李,請問你在辦公室嗎?”


    西澤爾的唇線劃開優美的弧度,他轉過身來,走向門口:“我等你很久了。”


    對上那雙深邃藍眼睛的時候,伊文感覺到無邊的浪潮湧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為什麽等我?”


    西澤爾側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抬起白色的茶壺,姿態隨性而慵懶。


    伊文必須承認,他有著十分漂亮的手指。


    “因為一個人的下午茶,很寂寞。”西澤爾的聲音很慢,讓人聽不出來他到底是在調侃伊文,還是發自真心。


    “但是我沒有和你喝下午茶的時間。我有一個案子,它可能會與其他的案件相關,但是我暫時找不到聯係。”


    “聽起來你很希望它能成為連環案件?”西澤爾將茶杯送到了伊文的麵前。


    伊文接過了茶杯,雖然他沒有慢慢飲茶享受時間流逝的耐心,但他知道在西澤爾的麵前一旦失去耐心就會被他牽著鼻子走。


    “我隻想要知道真相。”


    “瑪蒙告訴我,你不會再來見我了。”


    “瑪蒙?”伊文看著西澤爾,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你指的是你那個世界的……那個幻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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