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艾瑪所使用的香水。那是上千美金一瓶的定製款。你告訴過我, 你覺得女人用那個味道的香水會很有魅力。而我的鼻子很靈。”海利狡黠地一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真沒想到你會把我對你說過的話放在心上。隻是就算艾瑪用了那款香水, 也不代表她和我在秘密交往。”


    “安格魯餐廳。你們一起共進晚餐。需要我告訴你, 我是怎麽查到的嗎?”


    希亞垂下眼睛搖了搖頭,“不用了。因為這個並不重要, 我和艾瑪就算暗中約會,也並不代表我與史密斯的謀殺案有關。”


    “別著急,別著急啊。艾瑪隻是讓我注意到你的為數眾多的其中一個因素而已。”


    “哦, 聽起來我還露出了不少馬腳。”希亞轉過身來背靠著船舷,姿態顯得灑脫不羈, “那麽你說說看奈德的謀殺案。你又發現什麽蛛絲馬跡與我有聯係了?”


    “還是奈德夫人身上的香水,和艾瑪是同一款。奈德夫人提起過,她與奈德先生的感情越來越淡漠了。一般一個富豪太太提起這一點的時候,就意味著,她本身多半也出軌了。你是她的外遇對象,你從她那裏得到了她的網銀密碼, 替奈德定製了那些德國娃娃。”


    “我為什麽要買娃娃送給奈德?”希亞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是替沙維爾送給奈德的。我在之前的晚宴上聽說,奈德一直對沙維爾‘情有獨鍾’,對吧?而我一個朋友入侵了奈德的電腦,發現了一些和娃娃有關的視頻。”海利將自己的手機遞送到希亞的麵前。


    希亞接過手機, 點開那段視頻, 主角正是沙維爾。


    希亞神色一厲, 猛地將手機扔進了海裏。


    “喂——那是限量版!”


    “他已經死了。”希亞側過臉來, 瞪視海裏的眼眸裏浮現出恨意, “你不該再把他牽扯進來。”


    “是啊,他已經死了。他選擇向伊恩暗示一連串案件的凶手是他,就是為了保護你。你是他的戰友,你會為他完成還沒有完成的事情,你會替他看著古博勒受盡折磨。”


    希亞哼笑了一聲,抬手拍了拍海利的肩膀,“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我都懷疑伊恩怎麽受得了。”


    “我的想象力一直很豐富,特別是看不見伊恩的時候,我總能幻想他的一切。但是這一次,與我的想象力無關。”


    海利背靠著船舷,露出悲憫的神色。


    “別那樣看著我。”希亞仰起了下巴。


    “因為從前都是你這樣看著我的,對嗎?看著我的繼父對我所做的一切。我很感謝你,也很想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隻是和伊恩在一起,讓我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我拒絕承認它就不存在。希亞,殺死謝爾曼的不隻是沙維爾,還有你。”


    “哦,又是猜想,沒有證據?”


    “不,這一次我有。謝爾曼的屍體,他的雙手是被人摁住的。沙維爾不可能一麵騎在謝爾曼的身上殺了他,一邊按住謝爾曼的雙手。是你幫他摁住了謝爾曼。”


    “你是覺得謝爾曼抓破了我的皮膚留下了dna還是怎樣?”


    “為什麽謝爾曼的手機不在身上?因為他錄音錄下了你和沙維爾謀殺他的經過。其實謝爾曼的本意是錄下與伊恩的談話內容並且威脅伊恩會將這段談話交給古博勒。你們最後發現這一切的時候,你或者沙維爾很緊張,直接把那隻手機扔下了船舷。”


    “所以你還是沒有證據。”


    海利搖了搖頭,仰麵望向最高處的那個露天遊泳池。


    “希亞,你知道自己把手機扔到哪裏了嗎?”


    希亞沉默著不說話。


    “扔到了船舷邊掛著的救生艇上。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它從那裏取回來。”


    “你又在騙人了。”希亞輕笑了一聲,但他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猶疑。


    “希亞,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你會在史密斯的身上放玫瑰花,在奈德的身上放向日葵,但是當我看見謝爾曼身上的滿天星時,我終於明白了。每一種花,都代表一個被迫害者。你和沙維爾都有重要的人死於‘盛宴’帶來的壓迫與痛苦。你們在史密斯還有奈德的身上鋪上死者生前喜歡的花,就是為了祭奠他們。”


    希亞別過頭去。


    “至於謝爾曼的身上為什麽會鋪著滿天星,那是因為他對伊恩出手了。滿天星是伊恩最喜歡的花。對於沙維爾來說,他想要保護伊恩,所以他容忍不了謝爾曼把伊恩拉進那個世界。而對於你,你知道伊恩對我很重要,所以你也容忍不了謝爾曼對自己好朋友的心上人出手。你是為了我,才殺了謝爾曼的。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和沙維爾最原本的計劃,是讓謝爾曼和古博勒一起享受從高處跌落的反差。”


    “如果你真那麽覺得,為什麽要到我麵前說出這一切?為什麽不保持沉默?”


    “因為就算我保持沉默,伊恩也會去追逐那個真相。與其被他揭穿一切,寧願我來。”


    “你把那段音頻發送給你的同事了?”


    “如果調查局得到了證據準備指控你了,你才認罪,量刑將很重。但是如果在調查局得到這份證據之前,你自首了,我可以保證你在療養院裏度過餘生,而非監獄。”


    “謝謝你對我的體貼和照顧,海利。隻是這一次我要讓你失望了。”


    希亞從腰間取出手槍,槍口對準了海利。他向後退了兩步,離開海利的攻擊範圍。


    “你真的要殺我?”海利歪起腦袋,打量著希亞。


    但是希亞卻用槍口止住自己的腦袋,唇上扯起殘酷的笑意,“海利,我數三下。要麽你跳下去,要麽我就崩了我自己。看不到古博勒完蛋,對我來說,比死還難受。”


    “希亞,放下這一切,你一樣能看到古博勒完蛋。”


    海利剛上前半步,希亞就打開了保險,磕啦的脆響聲仿佛碎裂的神經。


    希亞露出諷刺的笑容:“海利,我沒聽錯吧。你竟然會費盡心力勸我自首?我所認識的你,要麽會興致勃勃地加入我的行列,要麽會高高掛起欣賞我獻出的這場大戲。但是你竟然勸我自首?是我的這出戲不夠精彩嗎?”


    “我隻是想拽住你而已。古博勒帶給你的傷害,如果你自己不懂得放下的話,他下了地獄,難道你也要追隨而去嗎?”


    “哈哈哈……我明白了。你擁有伊恩,所以無論你腦子裏的想法怎樣荒誕放肆以及為所欲為,你始終擁有回去的地方。但是我不一樣,海利。我什麽都沒有了。我數三下,如果你還是不肯跳下去的話,我一定會崩掉自己。”


    希亞的表情是癲狂的。


    他的心裏有一個明確並且必然要達到的目標,誰都無法阻止。


    “一。”希亞向後又退了半步,他臉上的表情似乎是為了擔心自己的腦漿會濺到海利的身上。


    海利一動不動。


    “二。”希亞的手指扣上了扳機。


    就在他即將喊出“三”的時候,海利猛地撐上了船舷,跳了下去。


    風聲與海浪起伏的聲音很快淹沒了海利落水的聲音。


    “你在幹什麽!”高喊聲劃破風聲極有穿透力地傳來。


    希亞肩膀一震,回過頭來,看見一個身影奔跑而至。


    是伊恩。


    伊恩衝到船舷邊,迅速尋找救生圈。


    但是希亞卻抬起手腕向著海利漂浮著的海麵上射了一槍,子彈沒入海利的身邊,發出“砰——”的聲響。


    “你想要做什麽!”伊恩摸向自己的腰間,這才想起自己為了不引起謝爾曼的懷疑,登上遊艇的時候根本沒有帶槍。而海利留給他的槍,在他被沙維爾帶走的時候,落在了房間裏。


    “我想做什麽不是很明顯嗎?”希亞一步一步地後退。


    伊恩抬起頭環顧四周,看見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保全人員正在靠近。


    “他們都是你的人?”伊恩懷疑地問。


    “是的。沒有什麽人是不可以被收買的。如果金錢不行,那就用人情。就好比你,伊恩,你也可以被收買。這是忍受了古博勒這麽久以來,我所學到的最深刻的東西。”


    “你想用什麽來收買我?”伊恩一邊注意著希亞的動向,生怕他再開槍射擊海利,一邊用眼睛的餘光看著海水之中的海利,擔心他會支持不住。


    還好現在並非冬季,否則這樣掉下去,就算會遊泳也支撐不了一分鍾。


    “當然是用海利。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跟我走,到你的同事麵前揭發我的一切,但是我會一槍殺了海利·拉塞爾。你放心,我會瞄準他的腦袋,不會讓他死的太痛苦。”


    “第二個呢?”伊恩冷聲問。


    希亞抬起左手,打了個響指。一個保全將橡皮救生圈扔到了伊恩麵前。


    “第二個選擇,就是你帶著遊泳圈跳下去,跟海利在一起。至於生死,看上帝的意思。”


    “你逃不掉的,希亞·佩斯。”


    “我沒有想過要逃跑,我隻是要做完我想要做的事情而已。”希亞笑著將食指再度扣在扳機上,“你的選擇是什麽呢?康納探員?”


    伊恩低下身,將橡皮救生圈抱了起來,不說二話跨出船舷,一躍而下。


    落入海水中的那一刻,耳邊是咕嚕嚕的聲響,下墜的力度讓他衝向海水的深處,腳下的幽暗令人感到莫名恐慌。


    伊恩劃動雙臂,朝著海麵而去,終於浮了上來。他用力地吸了一口氣,抬手抹開臉上的水漬。


    有人從後麵一把抱住了他,好不容易浮起來的伊恩再度沉了下去。


    但這一次,他沒有感到任何恐懼。


    他熟悉那個懷抱的力度。


    甚至於當對方擰過他的下巴用力吻上來的時候,伊恩甚至更加用力地將自己的舌尖頂了過去。


    “你這個傻瓜。”


    對方將救生圈扯了過來,兩個人狼狽地扒在上麵。


    “這不是你期待的嗎?我跳下來,與你同歸於盡。”


    站在船舷邊的希亞在海風中漠然地看著他們,直到遊輪漸行漸遠。


    伊恩對麵的海利露出得意的笑容,騰出一隻手來撥開額前的發,那姿態莫名的性感撩人。伊恩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沒救了,在這樣的情景之下沒有第一時間想著如何得救,反而欣賞眼前這個混蛋了。


    難道真的是對方的口水吃太多,把自己的腦子給燒壞了嗎?


    “傻瓜。”海利伸長了手,抹開伊恩臉上的水漬。


    “你剛才那麽悠哉地躺在海水裏,讓我懷疑你和希亞·佩斯早就串通好了。說吧,現在該怎麽辦?”伊恩冷冷地問。


    “什麽怎麽辦?”海利露出好笑的表情,“我剛才之所以能像你說的那樣‘悠哉地躺在海水裏’是因為我知道希亞不會殺了我。至少不是用他手裏那把槍。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就算調查局要找到我們,這麽一大片海域,如何搜索?”


    “當初我們被埋在砂礫下的貨車車廂裏,費恩·基汀不還是找到我們了嗎?你身上應該是有什麽發信裝置,不是嗎?”


    海利笑了,“哎呀,伊恩叔叔,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啊!”


    “我又不是白癡,怎麽可能猜不到。”


    “那現在你知道我利用亨特與謝默的陷阱騙取了你的信任,外加你的吻,你不是應該把我踹進海裏嗎?”海利伸長了脖子問,唯恐伊恩不會真的揍他。


    “把你踹進海裏,費恩·基汀不是就找不到我了。要踹也要等上了岸再踹。”


    “這個你不用擔心,就算我沉到海底了,隻要你還漂在海麵上,他們還是能夠找到你。”


    “為什麽?”伊恩皺起了眉頭,忽然有一種惱火的預感。


    “因為我花錢請人給你做心髒手術的時候,順帶移植了一個微型發信器在你的心髒上……”


    伊恩的臉色變了。


    海利趕緊安撫說:“可是你不用擔心,它真的很小很小,絕對不會影響你的身體健康。我隻是想要知道你在哪裏而已……”


    伊恩的眸子冰冷了起來。


    “特別是你的心髒,它傳送的信息能讓我確認你的心髒很健康……”


    “隻是為了知道我在哪裏以及我的心髒是否健康?”


    伊恩挑起了眉梢,他完全不相信海利的話。


    “這個……比如你和潔西卡靠在一起的假裝曖昧的時候,我隻要看一下你的心跳情況,就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心動了。你看,這不是很好嗎?我不會因為你和別人走得太近而不爽……”


    就在那一刻,伊恩猛地撐起上身,一拳狠狠砸在了海利的臉上。


    “唔——”海利摔了下去。


    再度浮起來的時候齜牙咧嘴。


    “好痛啊!伊恩!”他捂住自己的臉,一副不敢相信伊恩真的揍了他的表情,“出血啦!不小心吞了一口海水,疼死我了!”


    “閉嘴。”伊恩冷著臉繼續趴在救生圈上。


    兩人一直保持著沉默。


    伊恩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遊輪估計也靠岸了。


    但願前來調查的人能發現他們不見了。


    海利看著伊恩,良久緩緩開口說:“你不用擔心。他們一定會來找我們。而且知道從什麽地方開始找。”


    “你又設下什麽圈套了?”伊恩涼涼地問。


    “沒什麽。隻不過我和希亞對質的時候,通知了某個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一直在竊聽我的手機。所以我落海的坐標,他根據跟蹤我的手機信號,應該就能找到我們。”


    “某個人是誰?不過你的朋友和你倒是出奇地相似。比如希亞·佩斯。”


    “他可不是我的朋友。”海利的笑容裏又是那種讓伊恩十分不爽的深意。


    “是不是都無所謂了。海上晝夜溫差很大,等到完全進入夜晚,你會更享受。”


    “既然知道,為什麽要跳下來呢?其實你知道希亞不會真的殺了我,他隻會在我麵前炫耀,他向我證明了,你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麽愛我。”


    “我不是希亞·佩斯,我怎麽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你不在乎希亞·佩斯是怎麽想的,但是你在乎我是怎麽想的。你不想我認為,你真的會對我不管不顧。伊恩,我很快樂,當你從上麵跳下來的時候。我覺得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比不上那一刻。”


    “我已經在後悔了。”


    “你不會後悔的。因為我確信,無論我去到哪裏,哪怕我最後的終點真的是地獄,你也會義無反顧地陪著我。”


    海利扣住了伊恩的手指。


    那一刻,伊恩的心髒是滿溢的。


    仿佛那顆子彈留下的空洞終於被填平。


    “嘿,伊恩……你不是去看謝爾曼的屍體了嗎?怎麽會忽然道船舷上來。”海利悶悶地問。


    “因為我看見了謝爾曼的手腕上有青紫的淤痕。這說明在他死前曾經被人用力摁住手腕。既然沙維爾是負責殺死他的那個人,那麽他一定有還有幫凶。”


    “那麽你怎麽會想到希亞的?”海利好奇地問。


    “我沒有想到希亞。我隻是去找你而已。”


    海利抿起唇,悶悶地笑了。


    “伊恩你真誠實。跟我炫耀一下,說你的直覺告訴你那個人是希亞的話,我也會相信的。”


    “我有直覺,你知道凶手是誰。”


    “你生氣嗎?我明明在懷疑希亞,卻沒有告訴你?”


    伊恩沒有回答他,而是將臉靠在救生圈的邊緣,閉上了眼睛。


    海利撇了撇嘴,沒有再說話。


    溫度一點一點地下降,伊恩不知道自己還能扒在這個救生圈上多久。


    對麵的海利也顯得精疲力竭,沒有了以往的從容自在。


    “這一次你好像失算了。”伊恩輕聲說。


    “你就那麽不相信我?不過我是有一點氣憤……希亞這家夥就不能扔一個皮劃艇給我,為什麽一定得是個救生圈?”海利難得露出憤憤不平的表情。


    “你怎麽不說他為什麽不給你一艘快艇,附帶香檳和美女。”


    “有伊恩叔叔你在,我還要美女做什麽啊?”


    “閉嘴吧。”


    伊恩感覺到幹渴,可偏偏身處汪洋之中卻沒有一口水可以喝。


    海利看著伊恩,撐起上半身,伸長了脖子吻上了伊恩。他的舌尖探了進來,濕潤而溫暖。


    伊恩第一次感受到近乎瘋狂的衝動。他用力地吮吸著海利的舌尖,哪怕此時此刻的親吻費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但隻要與海利相觸的那一刻,伊恩覺得什麽都不重要了。


    海利忽然將伊恩的舌尖頂了出去,伊恩睜開自己的眼睛,看見海利正得意地笑著。


    “伊恩叔叔,我也很渴。本來想到你那裏解渴的,沒想到卻被你占了便宜。”


    伊恩真的很想把他踹進海底。


    頭頂隱隱傳來直升飛機的聲音。海上有燈光射來,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找到了!他們在這裏!在這裏!”


    一輛快艇停在了他們的身邊,潔西卡的聲音傳來:“伊恩!海利!總算找到你們了!快上來!”


    伊恩不說二話,鬆開了救生圈,遊了過去。


    海利慢悠悠朝已經上了船的伊恩伸出手,伊恩隻是低下頭來說了聲:“自己上來。”


    潔西卡為伊恩披上了毯子,送來咖啡。


    “我知道你們是追蹤海利身上的發信裝置找來的。但你們是如何縮小範圍的?是誰發給你們坐標的?”


    潔西卡愣了愣,看了一眼已經坐在不遠處的海利,見對方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這才開口說:“是克裏夫給我們的坐標。”


    伊恩蹙起了眉頭,他不認為克裏夫就是海利口中的神秘人物。


    海利依偎了過來,朝伊恩眨了眨眼睛,“你很好奇那個發送坐標的人是誰對嗎?克裏夫已經帶著他來見你了。等到我們上了岸,你就能見到他了。”


    伊恩抬手,將海利的腦袋推開,對潔西卡說:“現在立即逮捕希亞·佩斯!他是史密斯、奈德案件的策劃者以及謝爾曼案的凶手之一。也是他逼迫我們跳下遊輪。”


    “希亞·佩斯?他現在正陪在古博勒的身邊!”潔西卡撥通了其他探員的電話。


    幾個小時前的古博勒已經被媒體記者包圍,各個執法部門都要求他配合調查,那些死亡的富豪家屬十分激動。


    古博勒下了遊輪之後還沒來得及上自己的車,就被幾個人圍住,狠狠暴揍了一頓。還好有警方趕來維持秩序,否則古博勒將慘死當場。


    在警方的審訊室裏,他受到了最嚴苛的質問。古博勒幾次捂住胸口喘不上氣,最後心髒病突發送進了醫院。


    好不容易醒過來,古博勒便大聲呼喊希亞的名字,緊緊握住希亞的手。


    “先生,我在這裏,我還沒走。”


    “對,你不能走……你哪裏也不能去……外麵現在怎麽樣了?”


    希亞坐在病床邊,低下頭來平和地看著他,“所有的媒體對這一次遊輪謀殺案以及古博勒集團的報道都是負麵的。死去的富豪家屬將對先生你進行起訴。”


    “可是殺死他們的是沙維爾,不是我!”


    “但那艘遊輪是你的。而且沙維爾在那段視頻中公布的消息將這些富豪所有不齒之事公諸於眾,與這些富豪利益相關者自然要將矛頭對準某個人。沙維爾已經死了,所以這個人隻能是你。另外,古博勒集團的股票已經跌停了,許多大股東都撤資了。先生,你可能要破產了。”


    古博勒的臉色鐵青,按住自己的心髒,一旁的儀器發出警報,醫務人員趕來。


    好不容易他的心髒終於平緩下來,幾個警察走了進來,向希亞出示了逮捕令,理由是他涉嫌謀殺謝爾曼。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殺死謝爾曼的不是希亞,而是沙維爾!你們弄錯了!馬上放了他!”


    古博勒抓住希亞的手,就似抓住最後的稻草。


    希亞低下頭來,覆在古博勒的耳邊說:“先生,我對你重要嗎?”


    “很重要希亞!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如果我對你重要,那麽他們一定會把我從你的身邊奪走。多米諾的骨牌倒下了,你所擁有的一切都留不住了,先生。很抱歉,我要先走一步了。祝你好運。”


    “別走,希亞!別走!你們這是誣陷!他不可能殺了謝爾曼!”古博勒掙紮著從病床上摔了下來,眼睜睜看著希亞離開。


    古博勒艱難地爬上了病房中的輪椅,來到窗邊,用盡全身的力量艱難地爬上了窗台。


    希亞坐進了警車,臉上柔和的表情隱沒,漠然地看著前方。


    警車一路行駛,路過鬧市區的時候,某廣場的led屏幕正在播送新聞。


    不少行人駐足仰望,就連一些正在行駛的車輛也停了下來。


    女主播正用公式化的聲音播報一則新聞:時尚王國驟然崩塌,菲茲·古博勒墜樓身亡。


    新聞裏是路人用手機拍攝下來的墜樓畫麵。從菲茲·古博勒艱難地坐上窗台,將自己的雙腿擺過來,一直望著警察帶走希亞的方向,他伸長了雙手,仿佛要抓住什麽一般,瞬間急墜而下。


    希亞如同死水一般的麵容上終於扯出一抹淺笑。冰涼的眼眸泛起微瀾。


    經過這幾天無論精神還是體力上的折磨,伊恩靠著椅背就要睡著。


    但是他養成了一旦困倦就強行打氣精神的習慣。


    海利從不遠處走了過來,在他的身邊坐下,將伊恩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上。


    “我在這裏呢。睡吧,伊恩。”


    “嗯……”


    第一次,他放任自己的思維沉落,閉上了眼睛。


    海利輕吻在他的額角。


    潔西卡走了過來,將手機上的一則新聞遞到海利的麵前。


    海利了然地點了點頭。


    快艇靠岸時,海利輕輕拍了拍伊恩的臉。


    睜開惺忪的眼睛,伊恩望向碼頭。克裏夫帶著一個小小的身影站立在月光之下,伊恩一眼就認了出來。


    “埃文?”伊恩蹙起眉頭,忽然聯想起之前海利對他說過的話,想起與埃文分別的時候自己曾經送給他的那部筆記本電腦,難以置信地回頭向海利確認,“你所說的神秘人……就是埃文?”


    “嗯哼。”海利不置可否地邁開長腿,向克裏夫伸出手。


    克裏夫恭敬地將海利拉了上來。


    而伊恩剛上了岸,埃文便撞進他的懷裏,緊緊將他抱住。


    一切就好像回到了埃文還在他身邊的日子。伊恩僵住的雙手緩緩將埃文抱緊。


    小家夥長高了不少,隻是神情和動作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爸爸,我想你。”埃文悶在伊恩的懷裏小聲說。


    他的咬字比離開之前要更加的清楚流暢。


    “我也很想你。”伊恩一把將他抱了起來,“你怎麽會來的?”


    “因為你有危險,我很擔心你。爸爸,你身上是濕的,會生病的。”埃文微微皺著眉頭,像個小大人一樣開口說。


    伊恩露出難得的笑容。他碰了碰埃文的額頭,壓低了聲音問:“是不是你入侵了極光號的監控還有門禁係統?”


    埃文抿起嘴巴,沒有回答。


    “從謝爾曼的手機裏提取出他被謀殺之前錄音的人,也是你?”


    埃文別過臉去。


    “根據海利手機最後的坐標,限定尋找我們區域的,還是你吧?”


    埃文這才用很小的聲音說:“爸爸,你生氣了嗎?”


    海利悠哉悠哉地將腦袋湊了過來,涼涼地說:“伊恩當然生氣了,因為他是一個死腦經。”


    伊恩沒有理睬海利,而是將埃文放了下來,牽著他的手向前走去。


    “埃文,其實你為我做的這一切都沒有錯。但是我來到這艘遊輪上是為了調查案件的。如果得到證據的方式不是合法的,哪怕這個證據多麽的至關重要,法庭都不會采納。這樣就有可能讓壞人逍遙法外了。不過你根據海利手機最後的位置來縮小尋找我們的範圍,真的很聰明。”


    埃文低著頭,看起來很失落。


    坐進車裏之後,埃文忽然開口說:“我會想到更加巧妙的辦法,既不會讓證據變得非法,也不會讓爸爸危險。”


    伊恩笑了,將埃文揉進懷裏。海利打開車門,坐在了埃文的另一邊。


    “現在去哪裏?是找個地方讓你們倆換身衣服睡一覺,還是……”潔西卡開口問。


    “希亞已經被捕了吧?”


    “是的。現在暫時被扣押在當地警局。”


    “我要去見見他。”海利淡淡地回答。


    “你確定?”


    “我確定。”


    車子來到了當地警局,克裏夫送來了衣服,海利與伊恩終於幹爽起來。


    警員帶著海利來到了審訊室的門口。


    海利看了一眼伊恩,“你要進去嗎?”


    “不用。”


    “你不想知道希亞策劃的所有一切嗎?”


    “你知道了我自然就知道了。”


    “好吧,那我就進去和他聊聊。”


    海利正要轉身,伊恩卻扣住了他的手,吻在他的鼻尖。


    “無論你得到的答案是什麽,就此放下。”


    “……伊恩叔叔好狡猾,每次親我都那麽快。”


    “你可以滾進去了。”


    海利頷首一笑,打開了門。


    桌子的對麵坐著的希亞,麵容沉靜,就連發絲都沒有絲毫淩亂。


    而海利也是愜意地坐在他的對麵,“嗨,你看起來不錯。”


    “當然不錯。”希亞笑了笑,“他們找到你了?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


    “你太不夠朋友了。如果在海水裏過一整夜,我可能被泡發了。而且萬一夜裏氣溫降得厲害,我和伊恩很可能會體力不支沉海裏。”


    “哦,對不起,沒有給你安排一艘遊艇,附贈香檳與鮮花。”


    海利笑了,傾向希亞,“伊恩也是這麽說的。你們倆真有默契。菲茲·古博勒墜落身亡,如果我沒猜錯,你讓他在困境中依賴你,在最需要你的時候失去你,你讓自己成為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果然我們彼此了解。”希亞也傾向海利,他們兩人就似鏡子的兩麵。


    “為什麽不告訴我呢?我們可以聯手,讓古博勒比現在慘一萬倍。”


    海利的眼睛望著希亞,可是卻看不到對方的眼底。


    “為了報複你。”希亞笑了笑。


    “報複我什麽?”


    “每次你的繼父對你別有所圖的時候,是我找各種借口帶你離開。當你失蹤的那幾年,我無數次偷偷離開家,沿著那條公路漫無目的尋找你。在你被帶回古博勒家族,接受最為嚴苛的訓練時,也是我在一旁看著你。可是,你卻把你的一切交給了另外一個人。”


    海利的手指微微僵直。希亞眼睛的餘光看了過去,他伸長了手,輕輕撫過海利的手指。


    “你並沒有殺了伊恩。”


    “因為你需要他。”希亞的語氣天經地義。


    “那麽謝爾曼的謀殺呢?你本來所設想的,應該是讓他和古博勒一樣經曆絕望。你在他的身上放上滿天星,就是為了告訴我,你是因為他妄圖對伊恩下手,所以你才會出手。”


    希亞笑了,用手指隔著空氣點了點海利心髒的位置,“我還不了解你嗎?你心裏已經想到了一千一萬種讓謝爾曼痛不欲生的方法了,我隻不過替你做了而已。伊恩能夠在你掉下去的時候,抓住你。但是我不行。因為我已經掉下去了。既然如此,不如更徹底一點,你說呢?”


    “你說你想報複我,你現在做到了。”海利緩緩起身離開,他垂落的睫毛顯得黯然。


    “我讓你心痛了是嗎?那是我的榮幸。”希亞點了點頭,“再見。”


    “再見。”


    海利走到門外。


    伊恩靠著牆,雙手揣在口袋裏,微微低著頭,似乎在小憩。


    海利站在他的麵前,凝視著伊恩的臉龐,一直沉默著。


    直到有警官說笑著路過他們,伊恩這才抬起頭來,“出來了?走吧。”


    伊恩轉過身,海利跟了上去。


    他們回到了車裏。克裏夫為他們預定了酒店,但卻隻有一個豪華套房。


    伊恩拿了房卡就走去電梯,海利甚至有點驚訝,“你不要另一個房間嗎?”


    “你可以睡地板。”


    “所以今天你是要安慰我了?”


    “我想要睡覺。如果你想求安慰,可以找克裏夫。”


    打開房門,伊恩不說二話就躺進了被子裏。他太困太累了。耗費了諸多的體力與精力,他終於走出了那個迷宮,現在所想要的,就是讓自己徹底地放下一切。


    海利躺在他的身邊,將他抱緊,額頭抵在他的後背上。


    “伊恩,我想收養埃文。給他最合適以及最好的教育。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他成為第二個我。”


    “……你也不是那麽差。”伊恩淡淡地說。


    “真的?其實你真的很愛我的,對吧?”海利爬起來,晃了晃伊恩。


    “……如果你讓我睡覺,我會更愛你。”


    “真的?那你睡覺!你說我們要不要休個長假去旅行?比如聖托裏尼?”


    “我想睡覺。”


    這個想法可以考慮,他也想去聖托裏尼,並且遠離馬迪·羅恩那個禿頂混蛋。


    “伊恩,我能搬去和你一起住嗎?你就是給我吃過期番茄醬也沒關係。”


    “我想睡覺。”


    過期番茄醬隻是一個意外,你能不要一直提起嗎?


    “……我好像有感覺了,要不我們……”海利蹭了蹭伊恩的後背。


    伊恩猛地坐了起來,暴怒地將枕頭狠狠摁在海利的臉上,“你到底睡不睡覺!”


    天天就知道做做做!兩個人在一起又不是隻有做!


    “現在就睡……”


    海利再度抱緊伊恩的後背,臉上是孩子氣的笑容。


    伊恩微微呼出一口氣來,輕輕扣住海利的手背。


    這個世界也許很危險,需要不斷地戒備和懷疑。


    但是他知道,隻要在海利的身邊,他永遠可以從容地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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