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中帶著無盡的輕鬆和喜悅,不等秋澤開口,不塵長老接著說道:“我變回凡人已經五十多年了,如果五十年前我知道這丹藥的功效,我會毫不猶豫的服下它!如今五十年過去了......


    我已經習慣了凡人的生活,生老病死,乃世間規律,我不想再修習了,修習太累了,五十年前,我沒日沒夜的修煉,卻失去了許多美好的東西......


    回想當年修煉之時,反倒不如我現在做個凡人來得灑脫,修煉是架在修真者身上的鎖鏈,失去了作為一個人的樂趣,活得再久又如何?即使在給你之前,我知道了這枚丹藥的功效,我也不會服下它的,我已經老了,早已沒有了年輕時對修真的憧憬和渴望,現在的我,隻是一個老僧而已......


    五十年前,為了追尋心中的佛法,我被師父帶上了歸元寺開始修習,但越修習,我就越迷茫,我所追求的佛法離我太遠,不管我怎麽修習,它與我之間始終保持著距離。


    這五十年裏,在無數個深夜,望著窗前的明月,我懊悔萬分!為什麽那天會上山去采藥!若是不去,我現在大概已經參悟了我佛!我很難過,我以為我再也沒有機會去追求我心中的佛法了。


    五十年,我一年一年的走過,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佛海無涯回頭是岸是什麽意思,修煉,便是那無涯之海!其實佛法一直在我的身上,它是我的影子,是我的衣衫,是我喝過的每一口井水,是我種植的每一粒糧食!


    它隨著我走到了古稀,但我卻從未發現過它的存在,我一味的以為,隻要我修為足夠高深,我就能觸碰到它,殊不知,修為和佛法沒有半點關係,隻要我一心向佛,佛,就在我身邊!佛法,自然也就在我的心裏!


    我竟如此的愚鈍啊!原來佛法就在我左右,我卻被這塵世蒙蔽了眼睛,萬法自然,無欲無求,便是成佛!


    佛法,是不論修為高低的,隻要一心向善,就能真正的皈依我佛!無嗔無我,無欲無求,才是佛法的真諦啊!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秋澤望著已經放下所有的不塵長老,他也笑了,他知道雖然不塵長老沒有修為,但是他真正的悟到了何為佛!他雖失去了修為,卻得到了無上佛法!他已然頓悟,比起那些整日修習的苦行僧來說,他已然知道了什麽才是真正的佛法!


    不塵長老哈哈一笑:“我在山中采藥,是一種修行,救了你,也是一種修行,如果不是因為救了你,我也不會知道這丹藥的功效,更加不會悟道!我應該謝你才是,我活不了多少年了,這幾十年來,我時常在想,如果我死了,那我便一輩子也不能參悟佛法了!我救了你隻是剛好遇到而已,卻得到了我這一生都在追求的佛法!你是佛祖派給我的佛經,幸好我讀了!即使現在我死了,我也不會覺得遺憾了!”


    頓悟的不塵長老滿麵紅光,似又回到了青蔥歲月,但他的眼中不再是迷茫!他已然大徹大悟!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葉一如來,一砂一極樂,一方一淨土,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


    此時的不塵長老雖然還穿著破舊的僧袍,但他已成佛!


    等笑得夠了,不塵長老興高采烈的出去了,隻留下一句話。


    “頓悟了,也要吃飯啊!幾十年來,從未如此高興過!今日,我要與你大醉一場!”


    秋澤愣了愣,他喃喃道:“出家人,好像是不能飲酒的啊......”


    ————


    夜裏,秋澤坐在火堆前修煉,再次開始修煉,他的心境似乎也受到了不塵長老的影響,不驕不躁,慢慢的吸收靈氣,雖然他丹田裏的法力已經滿了,但他很享受能重新吸收靈氣的感覺。


    “來來來,你我大醉一場!”


    不塵長老笑著進了屋子,他抬著一張桌子,桌子上全是素菜,但卻做得格外美味。


    秋澤應了一聲,坐到桌前,不塵長老拿起桌子上的酒壇,斟滿了兩碗,抬起一碗,對秋澤道:“來,幹了它!”


    秋澤隻好抬起碗和不塵長老碰了一下,喝了一口便停了下來,驚訝道:“這酒寡淡如水,如何能醉?”


    不塵長老笑道:“並非寡淡如水,這就是水!但在我的眼裏,它就是酒!隻要你想醉,喝水,照樣會醉!”


    秋澤微微點頭,似有點明白了不塵長老的意思,但又不是很懂,再喝了一口之後,仿佛覺得這水也好喝得多了。


    小黑也上了桌,二人一獸吃得開心,秋澤依舊很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如果此前他對不塵長老還有戒備的話,現在他已經完全信任不塵長老了。


    僅憑丹藥一事,不塵長老對秋澤的恩惠就難以言明了,重塑肉身!對秋澤來說可謂是再生父母了!雖說不塵長老並不知這丹藥的功效是重塑肉身,但當秋澤拿出龍炎果時,他卻拒絕了,這是一種超然的氣質,無欲無求的氣質。


    無欲,自然無求,他當然不會對秋澤有什麽企圖。


    望了望屋子往,寒風陣陣,雪花飄落而下,屋內,溫暖如春,在飯桌前其樂融融的吃飯,自從辛邑伯和辛瀾死後,秋澤就沒有享受過這種天倫之樂了。


    “找到清乙老祖以後你打算怎麽辦?”


    不塵長老突然開口問了一句,秋澤搖了搖頭,他在猶豫,要不要把他和紫亦的關係說明,不塵長老對他掏心掏肺,使得他心中有愧。


    不塵長老喝了口水,說道:“你的冤屈,還有翎愁穀的冤屈,隻有找到清乙老祖才能完全洗清。”


    秋澤搖頭道:“我倒是無所謂,主要是師父和瀾瀾,師父他一直恪守正道,到最後卻落得這個下場,我這心裏,實在難受,還有瀾瀾,她沒有做錯什麽,卻也成為了無辰子的劍下亡魂......”


    不塵長老打斷了秋澤的話:“瀾瀾?她是誰?”


    秋澤詫異道:“難道師父不知道我師父有個獨女叫做瀾瀾麽?”


    “辛邑伯還有個女兒?”不塵長老立即站了起來,他快速的來回踱步,連連歎息:“唉......孽緣......孽緣呐!”


    秋澤不解問道:“師父,你怎麽了?”


    不塵長老反問道:“你身上是否有個信物,大概是個玉佩。”


    秋澤連忙從乾坤袋裏取出了辛瀾交給她的玉佩,不塵長老接過,看了又看,隨後長歎了一聲:“你師父有沒有和你說起過這塊玉佩的來由?”


    秋澤搖了搖頭:“師父生前並未在我麵前拿出過這塊玉佩,他死了以後,瀾瀾告訴我,這是師父和師娘的定情信物。”


    不塵長老皺著眉頭:“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秋澤雖然不知不塵長老這麽問的原因是什麽,但他已經對不塵長老完全信任,何況這也不是什麽秘密,便說了出來。


    “我師父和瀾瀾說我師娘早就死了,但是並沒有,他說我師娘還活著,讓瀾瀾掛著這塊玉佩,說不定能找到我師娘。”


    不塵長老歎氣道:“你師娘......的確沒死!”


    不塵長老連連歎氣,最後把十年前那段塵封的過往說了出來。


    十幾年前,不塵長老前去青岩山赴約,辛邑伯準時赴會,二人相約前往蜀地遊玩。


    一日,二人來到了一處天塹,蜀地陰晴難料,二人正在遊覽美景,卻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不得已,二人便找了個山洞避雨,誰知那山洞中已經有人了。


    山洞很小,隻能容納兩三個人,洞裏有個女子,年方十八,模樣頗為不錯,她受了重傷,奄奄一息。


    辛邑伯拿出了丹藥,為那女子服下,等雨停了,那女子也醒了過來,知道是辛邑伯救了她以後千恩萬謝,辛邑伯見她可憐,便準備把她送回家去,反正已身在蜀地,不塵長老也無異議。


    二人便護送著那女子踏上了回家的道路,得知了那女子的名字。


    花迷離,她的名字叫做花迷離,也是個修真者,據她所說,她是一個小門派的弟子,途徑這裏被惡人所襲,躲在山洞裏等死,幸虧遇到了辛邑伯和不塵長老。


    在接觸中,辛邑伯和花迷離生了情愫,沒過多久,就約定好了等把花迷離送回門派,辛邑伯就正式向花迷離的師父提親。


    辛邑伯是齊雲觀八大山門之一的掌門師叔,論身份地位,皆比花迷離高了許多,而且二人相互愛慕,不管怎麽看,不塵長老都對這段感情極為看好。


    花迷離一直沒有和他們二人說起自己到底是哪個門派的弟子,辛邑伯也沒有追問,三人在蜀地遊曆了兩月之久,直到有一天,花迷離不辭而別。


    辛邑伯像是瘋了一樣四處尋找花迷離,但蜀地的門派他皆是找了一遍,但花迷離卻似人間蒸發了一般,像她來時一樣,突然消失了。


    心灰意冷的辛邑伯再無遊玩的興致,和不塵長老踏上了回歸的道路,從那以後,不塵長老就再也沒有見過辛邑伯了,直到辛邑伯死去,也沒能再見到最後一麵。


    秋澤點點頭:“這麽說,我的師娘叫做花迷離,而瀾瀾,就是她和我師父生下來的女兒。”


    不塵長老抬頭歎息:“真是孽緣呐!看來,花迷離臨走之前已經懷上了辛邑伯的骨肉,但卻不知道為何突然離去了,那孩子,應該是她生下來以後去到南寒山交給辛邑伯的。”


    秋澤不解道:“既然已經生下了孩子,為何我師娘沒有和我師父結婚?”


    不塵長老搖頭道:“修真者的壽命都很長,如果沒有什麽意外,直到現在她都還活著,辛邑伯從未和辛瀾說起過花迷離的事情,並且告訴她花迷離已經死了,說明二人的關係已經惡化到了難以複合的地步。”


    秋澤想了想,問道:“中原有什麽門派是不允許結婚的麽?”


    不塵長老回憶片刻,說道:“據我所知,普天之下,隻有歸元寺的弟子不能結婚,其餘的門派沒聽說過不能結婚啊。”


    秋澤點點頭,他也從未聽過除了歸元寺之外的其餘門派弟子不能結婚,想到這裏,秋澤把玉佩掛在了脖子上,收進了貼身衣物當中。


    不塵長老歎了口氣:“我還以為他們隻是互相愛慕,沒想到發展到了那一步,實在是孽緣,花迷離實在是鐵石心腸,她知道辛邑伯是翎愁穀的山門,但除了把孩子交給他以外,應該再也沒有去找過辛邑伯了,十幾年前的一場邂逅,沒想到到最後卻是以悲劇收場,如果花迷離知道辛邑伯和辛瀾已死,不知心裏會是什麽感覺。”


    兩人再次談了一些什麽,但不塵長老在為昔年的老友惋惜,他興致缺缺,沒說幾句,秋澤隻好回到了自己的茅屋睡覺。


    ————


    日子過得平淡了下來,秋澤仿佛又回到了在翎愁穀裏的日子,每日除了吃飯外,便跑到鬆樹林裏修習。


    雖然天氣嚴寒,但不塵長老還是堅持著外出采藥,有時一去,便是好幾天。


    不塵長老已經悟道,偶爾有閑暇,便會和秋澤談論一些事情,秋澤受益匪淺,他的心境,也變得平緩了許多,舒服的日子一天一天的過著,但秋澤卻心生了離開的想法。


    秋澤來到無涯峰的目的,便是托不成長老長到清乙老祖為他煉丹,但在陰差陽錯之中,秋澤的肉身已經重塑,至此,也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接下來,秋澤必須找到紫亦,才有讓辛瀾複活的希望。


    秋澤不知怎麽和不塵長老開口,不塵長老也很少在無涯峰,他不是在采藥,就是在去采藥的路上。


    日子就這麽一天一天的過了下去,天氣越來越寒冷,轉眼就快到了冬季。


    ————


    這一日,秋澤在屋裏烤火修習,不塵長老外出采藥幾日未歸,小黑在鬆樹林中練習吐納火焰。


    “砰砰。”


    門突然響了響,秋澤收斂了氣息,起身開門。


    “師父,你回......”


    打開門,秋澤話未說完,麵色一滯。


    門外站著個老和尚,和不成長老一樣胡須花白,但精神熠熠,穿著一身流體金光僧袍。


    老和尚也是一臉的詫異,問道:“你是何人?”


    秋澤見這老和尚麵目不同尋常,猜想他是歸元寺的高僧,心中一向,便答道:“這位大師,我是不塵長老的俗家弟子。”


    那老和尚打量了秋澤一眼,微微點頭:“不塵也真是,什麽時候收了個弟子也不和我說說。”


    “大師是......”


    老和尚淩然道:“我是歸元寺的住持,不昱。”


    秋澤急忙行了個禮:“住持好。”


    不昱問道:“你何時上了山的?”


    秋澤答道:“兩月以前。”


    不昱點了點頭,他再次看了一眼秋澤。


    秋澤已到了三級修靈,這些天來,一直在聯係收斂氣息,不昱隨意的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他,說道:“既然你是不塵的徒弟,那便請你轉告不塵一聲,清乙老祖暫無消息,再過些日子,便是我歸元寺廣納天下修真者的聚會,叫他一定要來,也許有清乙老祖的消息。”


    秋澤急忙應是,不昱點點頭,轉過身,一頭吊睛白額虎便走了過來,騎著虎,不昱慢慢走了。


    秋澤鬆了口氣,暗自慶幸沒有在不昱麵前露餡,他穿著不塵長老的僧袍,倒也有了幾分俗家弟子的韻味。


    天黑之時,不塵長老終於回到了無涯峰,當秋澤說起不昱來過,不塵長老連忙問道:“他可曾看出了你的身份?”


    秋澤微微搖頭:“應該不知,我收斂了氣息。”


    不塵長老皺了皺眉:“我把這件事情忘了,每逢二十年,歸元寺便會發出請帖,邀請中原的修真者到歸元寺聽取佛經,不昱是我的大師兄,他修為高深,也不知是否把你看透,若是把你看透了,那就麻煩了。”


    秋澤不解道:“師父,不昱住持是你的師兄,就算他知道了,應該也不會對我怎麽樣吧?”


    不塵長老皺眉道:“雖說他是我的師兄,但自從我失去了修為以後,便很少再見了,他幾十年前當上了住持,更加繁忙,我們早已生疏,而且他是無辰子的好友,相識已有數百年,如果讓無辰子知道了你在這裏,恐怕我是保不住你的。”


    淩霜可以提升修靈的實力,是一種很珍貴的藥材,帝都中那些養獸人,便靠賣淩霜過活,淩霜對獸,也有提升實力的作用,秋白看得清清楚楚,紫亦丟出去的淩霜,是魔獸金羚虎的,金羚虎的淩霜,售價在十萬金幣左右,在紫亦手裏,卻像是個肉包子一般,毫不猶豫的丟給了十尾妖鳳。


    十尾妖鳳剛剛產蛋,極為虛弱,再加上又吐出業火,更加萎靡,此時看到淩霜,還以為是旺旺的,便不加思索的吞了進去,吃飽了肚子,十尾妖鳳滿意的坐在了蛋上繼續孵化。


    秋白歎息一生,如果方才趁著十尾妖鳳勢弱,紫亦還有一絲機會,可吃飽了的十尾妖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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