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鵬渾身汗水,驚顫難平。他空洞目光看過四周,似在尋找什麽東西。可女子循其目光望去,四周除去調羹做飯,飲水取湯之類家用器具,別無其他,而王建鵬口中所言,她有些不知其所以然。


    “建鵬!”


    女子柔聲開口,伸出一隻纖細胳膊摸著他蒼白的嘴唇。


    王建鵬喉中呼呼亂叫,神色癲狂至極,他一把推開豐腴的女子,張著嘴咬向了床鋪上厚厚的一層棉被。手腳並用,喋喋怪叫。


    婦人眼眶淚水急轉,看著情郎痛苦如斯,她顫抖著手指伸出,良久又收了回來。隻是悔恨的垂下腦袋,嬌媚的臉上此刻毫無血色。


    蒼白對蒼白,兩相更無言。


    屋外風聲疾動,刹指琉璃。


    王建鵬神色隱忍之至,他壓抑不住的長嘶一聲,一把推開滿麵通紅的女子,胡亂抓著被他撕扯的支離破碎的一床輕薄紗被,十指緊握,置若罔聞。


    漢子靜默少許,一雙赤紅眸子瞧著麵前暗自垂淚哭泣的婦人,痛苦至極。


    女子毫不畏懼,又伸出纖纖細指抓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臂,柔聲說道:“建鵬,一許十年以為歸期,不別華發情愫繞指。你還記得嗎?”她低下腦袋,眉眼之間多了些甜蜜嬌羞。似乎想起了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相許相依。


    王建鵬嗚嗚亂叫,眼角陡然有淚水滑落,似有所觸。可丹田之中有團團火焰卷起,灼得他愈發滾燙火熱,隱隱壓製不住。


    屋外,金天佑不過十餘丈距離。


    “有道是人倫經緯,天地萬端。名不正、則言不順,如今你我既然兩情相悅,何不早結連理,又何必管他人眼光。”女子貼過羞紅的臉蛋,抓住王建鵬隱隱抖動的粗糙大手,低著腦袋,用細弱蚊鳴的聲音說道。


    女子嬌羞柔聲,低至塵埃,言語之中盡是深情厚意。一襲淡青紗裙輕微晃動,如水波漣漪,十指盤結緊握,多了些青春少女羞澀懵懂情意。


    漢子唇齒張開,口中發出嗚咽言語。溝壑縱橫的臉龐滿是淚水。


    屋外,金天佑離這破敗茅屋不過一箭之隔。


    金天佑停下腳步,他瞪著一雙赤紅眸子打量屋子片刻,抬起頭來,似乎確定屋中兩人。他仰天大吼一聲,道道黑色光亮從他身上爆射而出,直達九層天幕。


    原本風和日麗,和煦陽光的天空此刻烏雲沉沉,陰氣森森。


    還是叢林邊界,還是那個氣度高雅,卓爾不凡的老頭,依舊端著一個紋著青綠兩色花朵的陶瓷杯子,依舊看著遠方地界。


    “天道昭昭,因果循環。既然沒有道理可講,那麽動手就是,何必和那些士子儒生一般,廢話連篇,惹人生厭!”老頭低聲自語,看著遠方稍顯昏暗的天空,眼中有著少許讚賞之意。


    一個青年從幽秘叢林之中踱步而出,他看著老頭望著那片不知望過多少年的陰沉天際,有些無奈。


    “老爺子,你天天這麽看著不覺得有些累嗎?”青年懶洋洋的說道。


    老頭毫不理睬,甚至都不轉過身來。他伸出白皙的手指,貼在食指指腹之上,一滴綠色液體緩慢滴落,墜而不下。


    四周草木似乎有所觸動,瘋狂生長,即使隔的稍遠,男子依舊可聞縷縷草木幽香。


    “白首翁,您!您......”男子驚訝遲疑。


    老人輕聲一笑,並不理會。他揮袖招搖,隻見青光乍過,再無蹤跡。


    “覺得我有些小題大做?或者是覺得我有些多餘舉止。”老頭終於開口,他轉過身來,慈和的看著麵前的青年。


    青年默然不應,恭敬站立一旁不敢言語。


    老頭抬起花白腦袋,看著空中鉛雲低垂,妖氣森森。他輕聲一歎,目中有些惋惜。


    “我給了你機會,可你不把握。我又能如何?”老翁語氣噓唏,透著幾分惋惜之意。


    不待那青年回答,他又說道:“如何?”


    “既然你不能為我所用,為我打破這隴海郡的天地壓迫提供助力,那麽,自然,我隻好請你去死了。”老翁自問自答,說道最後,他伸出袖袍對著此刻滿是陰雲的天界揮袖甩下,道道綠色波紋空中激蕩,聲勢浩大。


    青年沉聲而應,他低著腦袋,手心盡是汗水。


    老人無奈的又看了看林木深處,似在看著那頭雪白大狐,又似在看著此刻距離小屋不過一箭之地的金天佑。過得許久,他輕聲歎息,身形消失不見。


    青年畢恭畢敬立於原地而不動,直到四周再無那莫大威壓,他才伸出已被汗水打濕的衣袖擦了擦臉頰。


    “世間陡有風聲起!到時候,不知是道高一尺,還是魔高一丈。”青年低聲自語,他猛然拂起那條空蕩蕩的袖管,對著萬裏陰雲攪下。咬牙切齒的說道:“真人!神仙!等我等準備完畢,我非要將你斷臂剖心,方消我心頭之恨!”


    ......


    金天佑站在一箭之隔的茅屋之外,他閉起眼睛,神識擴張,直到感受到了一陣陣熟悉波動,他似烏雲陰鬱的臉龐才多了三分笑意。


    他眯起狹長眼眸,並不動作,而是笑著說道:“三十年前三箭之力,今日我要取你一顆大好頭顱!”


    金天佑說完話語,一步跨出,縮地成寸。


    ......


    袁寬亮提著黑子快步疾行,眨眼間已經離得樹葉四樹極遠。黑子苦苦掙紮哀勸,奈何開山猿隻以為他又是什麽鬼蜮伎倆,視而不見。


    黑子見久勸無果,也隻能聽之任之,垂著腦袋,負氣而趨。


    江燕容女子心性,對黑子本來就心生厭惡,極其反感。現在又見他畏首畏尾故作高明,冷哼一聲,輕躍幾步,走到黑子身前,嗤笑道:“恐怕不是樹木,而是哪家的閨女吧?不然你會如此失態出神。”


    黑子欲哭無淚,百口莫辯。仔細想著王建鵬話語,有些不寒而栗。


    幽深地界,少年看著少女雙手叉腰,滿臉笑意,有些無奈。


    這樹枝四妖如此服帖,可不是看你姑娘的麵子,而是你身後的雪白大狐。少年見五妖砰砰磕頭,自有虔誠畏懼,而少女笑意依舊,臉上愈發得意。他心中稍覺不妥,一把拉著少女手腕,忙往旁而去。


    少女臉露不悅,她有些惱怒少年此刻行徑,嗔道:“浪子回頭金不換!你這是做什麽?”


    少年不以為然,見久拉她而不動,少年迫於無奈,隻能握住她青蔥細指,將她拽到了自己身旁。


    少女胡攪蠻纏,又要衝出,少年死死製止她言語動作,就這麽拉著她纖細手腕,不讓其跳動走躍。看著磕頭不語的四妖,少年有些不明所以,又有些了然於胸。


    “世間珍奇千般好,也逃脫不了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少年低聲輕語。


    “呸!你放屁!”突然間有蒼老的聲音喝道。


    少年少女順著聲音側目望去,見並無他故,腦中回過神來,扶額苦笑。這鯉魚啊......


    一條碩大河鯉突然從地底陡然鑽出,伴隨著一道鮮紅光芒閃過,那條河鯉漂浮半空,須發皆張。五妖隻覺眼中有千萬虛影當空而轉,頗有眼花繚亂之感。待看清來人,老妖目露厭惡,他嗤笑一聲,趁著磕頭的間隙,手指伸出,一條條綠色藤蔓從指尖繞過,盡數纏上了這條肥碩鯉魚的身子。


    “呦!你他娘的有兩把刷子!”鯉魚嘿嘿一笑,前鰭劃下,道道青光附於鰭上,它後空翻過,嘴中吐出千百泡沫,遇風而張,轉眼之間一個一個緊密相連於一處,將這青綠藤蔓盡數包裹。


    隻聽得一陣劈啪之聲傳出,有不少藤蔓盡數炸裂,流下了滴滴青綠汁液。


    鯉魚雖然旗開得勝,可也明白這老妖並不好惹。他轉過身來,看著他身後跪著的樹葉四妖,河鯉眼珠轉動,計從心來。


    鯉魚破口大罵道:“你這老小子修為太高,老子鬥你不過,有種你讓你身後那四隻縮頭不出的烏龜出來,老子和他們鬥鬥!”鯉魚說完,不待老妖回答,一對前鰭彎折一處,似人環抱於胸。尾鰭輕擺,越過老妖,直奔樹葉而來。


    老妖輕蔑一笑,不置可否。轉頭看著依舊平臥的雪白大狐。有些琢磨不透她的心意。


    他嚐試說道:“大王,屬下並這四個不中用的手下前來給大王賠禮道歉。隻望大王吩咐話語,好讓屬下擒拿此僚。”漢子俯首低眉,跪地請令。


    狐狸輕搖其尾,依舊閉目。不過此刻身上散發出了一層朦朧白光,將狐狸盡是包裹而住。


    五妖互視一眼,琢磨不透!


    鯉魚聽得老妖話語,又是淩空一翻,站在五妖中間,它抖動著嘴前那兩根長了許多的黃色魚須,嘖嘖說道:“你這裝模作樣的功夫倒是提升了不少。果然,不管是誰與我老鯉魚在一起都有極有裨益。我啊,果然是身懷大氣運的鯉魚大仙。”


    鯉魚翹著一對魚須,它左右躍動,四處翻騰,好是得意。


    樹葉乍舌不語,這條老鯉魚似乎比自己的臉皮更要厚上許多。


    鯉魚不置可否。依舊四處遊動,譏諷的瞧著渾身都有著一層白色光芒覆蓋的狐狸,滿是不在乎的表情。似乎在告訴它,有種你就殺了我!


    七百年修為的樹妖見鯉魚四處躍動,唯恐打亂白狐大王靜修,慌忙低下腦袋,畏首畏尾。隻是磕頭認錯,不敢觸及絲毫。


    且說小屋之中,王建鵬捂著臉龐,神情盡是扭曲痛苦。抬起通紅眸子,狂暴一聲大吼,他壓製不住的一把扯住婦人垂下的青絲,往後用力直拽。另一隻手抓住床頭放著的一個純白破碗,狠狠的砸在了婦人纖細的腰肢之上。


    女子錯愕驚訝,慘聲一笑,不退反進,貼在王建鵬被自己抓破的胸膛之上,臉色柔和。


    王建鵬並不理會女子脈脈溫情,他猛的站起身來,一腳對著女子垂下的雙腿踩下,破門而出。


    金天佑得意一笑,看著神色狂暴眸子通紅的王建鵬,他得意一笑。快走兩步,伸出一隻手掌搭在王建鵬肩背之上,身上陡然有無數黑光迸射而出,包裹住了兩人。


    待得女子出門看時,隻見空中多了一頭通體漆黑的大虎!


    黑虎望風而嘶,風聲陣陣,黑雲層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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