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纓隻覺麵前這些景象十分陌生,她邊走回頭:「這裏距離先前的山崖最多五十裏,姑父擴展百裏搜尋,不可能沒有搜到這裏來。你當時沒有聽到我提到山下有什麽動靜?」


    「沒有。」楊肅挽著袖子,瞅了眼她:「你壓根沒提過有人可能救援。隻是每日跟我轉述哪座村莊遇到了什麽可疑的人什麽的。」


    長纓無語。看了眼山上,問道:「那廟在哪兒?」


    「翻過這座山,在那邊的山腰上。」


    楊肅當年雖然不能視物,但越是如此越是警覺,因此當時上山和下山途中他皆有用心留意。


    花了兩刻鍾,終於在背麵山腰找到了一座廟宇。


    廟建在兩山之間的山腰上,又麵西,藤木林立,怪石遍布,倒是個容易藏身之處。


    到了山門下,楊肅迫不及待地跨進門。


    殿裏滿眼皆是塵埃,當中的菩薩已經殘破不堪。他舉目四顧,繞過香台進入後堂,同樣殘破的內堂裏,空地上餘下一堆灰燼,而後空無一物。


    楊肅撫著牆壁,氣息浮動。


    「這就是我們呆過半個月的地方。」他說道,「我就躺在這兒,是你拿樹枝和麥杆給我鋪成的床,這是你燒過的取暖的火堆。」


    他說著蹲下來,伸手在牆角摸了摸,塵埃被拂去,露出幾道細小但是又深刻的刀痕。


    長纓辯認出來,是刻下記錄天數的數字。


    她看著四麵,腦海裏依舊想不起來這一段,但看到了實景,終究比起聽他口述要受感觸得多。


    她前後裏外細細找了一遍,在通往後門的牆角又發現了一根用來綁門褪了色的紅綾帶。


    雖說經風雨侵蝕已經變成了粉紅,但她仍然能一眼看出來她原先該有的是嫣紅才對。


    這根紅綾帶,是她從前隨身攜帶,用來有需要的時候綁袖子的。


    她解下來,比了比,剛好她一條胳膊長,是她裁下的尺寸無疑。


    她跟楊肅在這裏呆過半個月,已是沒有疑問的了。


    「出去看看四周。」


    淩淵看了一轉過來,催著他們道。


    長纓對淩晏前後不解的地方有幾處,一是她和楊肅分明在不足百裏的這座山上呆著,為什麽他沒找到他們?


    而他若找了過來,理應會跟埋伏在附近的人發生衝突,為什麽她卻從未跟楊肅說到山下有異動?


    是淩晏沒找過來,還是說她當時的消息也不準確?


    二是在淩晏第二次來通州會是臨時決定?他是否收到了什麽消息?如果有消息,為何他又沒有追查到底?


    如果說淩晏赴死的確是因為遇到了什麽坎,那麽,她幾乎能確定事情就發生在她失蹤那段時間了。


    可他究竟又遇到了什麽呢?


    再想想,她記得有關五爺的那段,是跟楊肅分別之後發生的事情,既然那夥人還在,那就說明當時應該是還沒有被淩晏查到。


    小小一個通州而已,他們到底什麽組織,能躲得過堂堂武寧侯的搜捕?


    最奇怪的是,她在佃戶家醒來回府,淩晏居然也沒有追問懷疑……


    她忽然又想起了榮胤和東陽伯的反常。


    淩晏這裏有不對勁是明擺著的了,榮胤和東陽伯的反常,會否與淩晏這些不對勁有關?


    「沒有什麽了。」楊肅望著自不同方向回來的淩淵道,「也沒有惡意踩踏的痕跡,周邊的草木看著也還正常,應該是當年也沒有人發現過這裏。畢竟我們撤走的也還算及時。」


    淩淵點頭:「天色不早,先回城再說。」


    ……


    回城路上的長纓依舊滿腹疑雲,榮胤明顯有秘密,而姑母又說淩晏第二次來通州時原本是打算去馮家的,那麽在當時她沒有下落,姑母又病倒在床的情況下,他趁夜去馮家是做什麽?


    以他們三個當初的交情,淩晏的事情,真的一點消息都不會透露給他們?


    城門下她停下來,說道:「我想去找找榮胤。」


    淩淵和楊肅同時回頭。


    「他一定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麽,」她抬起頭,「他知道真相,卻任憑我們無頭蒼蠅似的四處亂撲,你是淩晏的兒子,我是淩晏養了十年的侄女,為什麽我們不能知道真相?」


    「可你就是去了,他也未必會告訴你。」淩淵道,「如果這條路能行,我早就做了,哪至於等到你來?你忘了他處死俞氏的時候多冷靜多決絕?」


    長纓知道,她怎麽會不知道?


    上回在榮家他提及當年事的態度,就像是壓根沒打算告訴她。她就算上門逼問,也不會有結果。


    可是她沒有辦法在明知他可能是知情人的情況下,而不作為。


    長纓直接回了桂花胡同。


    楊肅街頭站了下,也跟了過來。


    進門就見秀秀與吳媽站在院子裏,同怔然望著院內,身後一堆剝了一半的筍顯示著她們倆的閑適被打斷。


    兩人過來見禮。楊肅指了指裏頭,徑直進去了。


    長纓站在榻下,正在往衣掛上掛鬥蓬。


    楊肅坐下來,然後把她也拉著坐下。「當初你為秀秀的事頭疼的時候,我讓佟琪去查過榮胤。他跟俞氏之間看上去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榮胤為什麽要殺死她?」


    長纓凝眉:「難道不是因為他不想讓衍哥兒有個下堂的母親?」


    「如果真是這樣,那榮胤未免就太心狠手辣了。一言不合就殺妻,關鍵是俞家什麽話也沒說,你不覺得奇怪嗎?」楊肅道。


    當日成功把秀秀接了出來,長纓已經很滿足,再加之俞氏死也好活也好都是榮家的話,當時覺得這些事再也跟她沒有關係,因此沒深想。


    此時聽他說到這裏,也不禁生了疑心,榮胤再強大,殺妻總歸不是能瞞得住的。


    俞家兄弟倆當日被榮胤請到了府裏,當夜就傳出俞氏死訊,這顯然是雙方通過氣的,這就奇怪了,俞氏究竟犯了什麽大錯,居然要被丈夫和親哥哥聯手害死?


    據她所知,俞家也不是那等無良人家,可不至於因為榮胤有權有勢,就連自己妹妹性命喪在他手上也不聞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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