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肅在中和殿更衣,謝蓬走進來:「王府的人都已經在保和殿了。」


    挪步到殿裏,群臣都已在了。漕糧入倉的順利完結,令今日的氣氛也遠比歸京當日要熱烈。


    除去部分文武官員的攀談接近,路過的女眷們也將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都知太子後宮美人無數,擠不進人了,這位晉王倒是身邊幹淨,又一表人材,讓人驚艷得很。


    隻不知究竟實力如何?雖是愛慕,暫且也隻能觀望,免得是個繡花枕頭,來日跳了火坑。


    楊肅應酬了一輪,看到種種別有目的的目光,隻覺索然寡味。


    倒是懷念起在湖州跟長纓一起替她辦慶功宴那回,即便那日他被淩淵那個人渣和徐瀾合夥灌醉了酒,也顯得那麽恣意痛快。


    不由問管速:「她在哪裏?」


    佟琪小碎步走進來:「爺!先前梁姑娘在武英殿前跟沈將軍說上話了,後來梁小卿又在沈將軍麵前說話了,沈將軍後來就下接撇下她走了!


    「也不知道她們說了些什麽?」


    楊肅手頓下:「那她神色怎麽樣?」


    佟琪道:「屬下看不出來!」


    楊肅緊走兩步,停下又問:「她去武英殿做什麽?」


    「屬下不知。不過榮胤與東陽伯都在武英殿喝茶,還有太醫院的太醫。」


    ……


    長纓離開了梁小卿,立在園子這邊的爬牆虎下,低頭玩了好一陣腰上掛著的藥玉,直到聽到武英殿那邊動靜才轉過身來。


    武英殿那邊已經有人走出來,太監與護衛們陸續走前,緊接著又有吱呀門響,人都往右翼門方向去了。長纓神色如常地望著對過方向,等著官服於身的榮胤自人流裏出現,而後便走上前。


    榮胤跟東陽伯他們分道而行,見她至跟前,垂眼望著她,停下來。


    「大將軍貴體不適?」長纓不動聲色望著他身後反方向離去的東陽伯與太醫。


    榮胤目光深深,未置可否。


    長纓拂了拂袍袖,省去寒暄,直接道:「記得上回大將軍給我開出了條件,不知道若我願意辭官,大將軍是否就真的肯把秀秀還給我?」


    榮胤聞言,微抻身,斂下眉眼。


    長纓進而道:「哪怕秀秀有了身孕你也肯讓她跟我走麽?」


    榮胤目光落到她肩膀豹紋上:「沈將軍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近來的作為,難道不是有目的的麽?」長纓道,「既然將軍開出了條件,一麵私下裏又動作頻頻,那麽我想知道,大將軍最終是會放人還是不會放人?」


    榮胤垂眼未語。


    長纓卻在等待他的回答。


    半晌,他終於道:「是她跟你說不想再留在榮家?」


    「她當然不會。」長纓斂色,「她不是食言之人。當初是她自己求上你的,怎麽可能會做出這種過河拆橋的事?


    「隻是我受了她的大恩,恰好又不甘心看她受苦,所以才想請大將軍通融罷了。」


    長纓不打算再跟他爭論,她也爭不過他。理論上說她沒有立場讓他放人,因為當初本就是他和秀秀你情我願的事。


    隻是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秀秀呆在火坑裏出不來。


    既然秀秀也有這個意思,而她又做不到辭官,那她就隻能放下身段試試。


    「我若不通融呢?」榮胤道。


    長纓頓了下,隨後就拱手深揖了下去:「那我就隻能拜託大將軍善待她了。


    「秀秀自小失怙,從小到大寄人籬下,難得的還有一片至誠待人。


    「她原也有尋常少女對婚後生活郎情妾意的嚮往,是因為我而斷送了前程。


    「大將軍執意不放,我無法強搶,隻能祈求你不要讓她活得那麽憋屈。」


    如果秀秀隻是遇到了純粹的不公平,她自可手起刀落替她籌謀擺平。


    但這種事情,又如何能理得那麽清晰明了?


    莫說榮胤不放人在情在理,就算是他真虐待她冷落她,長纓就憑這去搶人也理虧,畢竟當年他答應她的事情是做到了的。


    「榮叔。」


    正僵持著,麵前又有人來,稱呼的這人一張臉俊美異常,是穿著世子服的傅容,同行的還有馮少康。


    兩人喚完榮胤之後,均開始打量今日女將禮服出行的長纓:「鈴鐺這是怎麽了?」


    榮胤望著她,準備抬步。


    長纓道:「榮胤!」


    榮胤止步,半晌負手看回她:「她生是我榮胤的人,死是我榮胤的鬼,要怎麽對她,你無權過問。」


    他涼涼收回目光,跨門遠去。


    長纓攥拳,眉頭鎖得生緊。


    傅容道:「傻姑娘,榮叔當初不就是因為喜歡秀秀才接她回府的麽?你一回來就要拆散他們,他豈能對你客氣?」


    長纓轉身:「世子覺得他那是喜歡麽?」


    她從前稱傅容為傅大哥。


    傅家家世同樣無可挑剔,祖上行武,也出過文官。傅容從小就受祖父母與父母疼愛,真可謂嬌生慣養。


    性格也是淩淵他們這幫人裏最為溫和的一個,隻是為被慣得格外挑剔,尋常人要入他的眼也難。


    原本她也是敬著他的,但他們這些人,居然都把榮胤對待秀秀的這種行為輕描淡寫地認為是「喜歡」?


    「完了,惹毛了這小老虎,咱們也要落不是了。」少康笑起來,又斂色道:「走吧,回殿裏吃茶。」


    長纓不想跟他們一起:「你們去吧。」


    「你不走,難不成還真想去榮家搶人?」少康道。


    「為什麽不能?」長纓道,「他若再放任俞氏傷人,我遲早得拆了他家!」


    少康與傅容對視,笑道:「沈將軍要發威了。」


    長纓心裏煩躁,行了個禮想走。


    馮少康卻沖她使了個眼色。


    長纓順著他眼神指引看向他後方,隻見影壁後藏著個小太監正探頭探腦。


    她頓了下,立時看回他們。


    傅容道:「好心好意過來提醒你,倒還落了你一身埋怨。」說罷他又道:「是東宮的人,不知道跟了你多久了,方才你跟榮叔說話他就在。


    「我們剛剛才聽說,這次讓你和晉王身邊的人都來參加宮宴,是楊際提議的。」


    楊際?


    長纓倏然再往那太監看去,已經看不到人影。


    「別看了。」少康催她,「走吧。」


    長纓不知道楊際把她和晉王府的人召進宮來葫蘆裏是賣的什麽藥,想了下自然沒有再留下來的道理,便跟著一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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