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大夫怎麽說的?」梁鳳問。


    淩淵凝眉:「太醫說隻是輕微撞擊。」


    「輕微撞擊?」梁鳳尾音揚起來,「現如今在下徒手都可以摸到將軍枕頭異常,怎麽可能會是輕微撞擊?


    「敢問侯爺,還有——霍爺,沈將軍素日可曾時常頭疼?而且還時常眩暈,哪怕不是因為勞累或者外傷也會無故發作?」


    霍溶看了眼四下眾人,先邁步進屋。


    淩淵與梁鳳稍頓,隨後也都走了進來。


    屋裏隻有他們仨以及躺在床上的長纓,霍溶才說道:「她不止會頭疼會眩暈,她還失憶了。


    「四年前的冬月,也就是她受傷那段時間的記憶不見了,她隻模糊記得自己在反覆發熱以及養病。


    「你仔細看看,還有沒有什麽不對?」


    他聲音緩慢又沉重,梁鳳聞言,立時便在床邊彎了腰。


    淩淵很快明白霍溶意思,之前對長纓所陳述的話他們雖然相信,但除去佃戶不對勁之外,仍然缺乏足夠的證據支持。


    而眼下樑鳳的話無疑替她作了鐵證,當年她的傷不是摔傷的,更不是白來的,而的確是有人蓄意擊傷她!


    但這麽明顯的症狀,太醫不可能看不出來,當年又怎麽會隻跟淩家說是輕微撞傷呢?


    是梁鳳在撒謊,還是太醫在撒謊?


    但蜀中梁家那是有口皆碑的神醫世家,他有什麽理由撒這種謊騙人?


    況且,如今回想起來,她當時的模樣也並不像是輕微撞傷。難道是太醫一邊替她醫治,一邊卻隱瞞了實情?


    「其餘倒沒什麽異常。但受擊的這片區域是直達經脈之處,西洋人說是腦部之根本,這處受損,重則喪命,輕則則有程度不等的後遺症狀。將軍失去了一段記憶,不像是意外所致。」梁鳳褪下薄絲手套說。


    轉而他又道:「如果是蓄意,那後來沒有再發生什麽事情麽?」


    「沒有。」淩淵神色凝重,「她好了之後,關於她受傷這件事,就再也沒有談得上異常發生。」


    他很納悶霍溶居然跟梁家的人有往來,但眼下這不是重點。很顯然梁鳳已經知道長纓與他的關係,對此他無須多做隱瞞。


    「那就怪了,」梁鳳思索,「這若不是蓄意,很難會剛好傷在這裏,難道對方隻是為了消除她的記憶?


    「可如果是消除記憶,從這力道拿捏得這麽好來看,他要取命也易如反掌。


    「如果他讓將軍失憶是害怕她醒來透露什麽,他豈不是直接殺人滅口更為妥當?」


    霍溶與淩淵聞言皆往他看來。


    梁鳳道:「將軍當年遇過什麽事情我不知道,但我的意思是,兇手有足夠的條件殺人,但他沒殺。」


    屋裏陷入一陣靜默。


    兇手是蓄意傷害,這是肯定的了,從佃戶說謊也可以得到證明。


    但梁鳳說的也的確是很值得深究的問題。


    至今為止也沒有獲得兇手的任何線索來看,當時就是把長纓殺了,也神不知鬼不覺。


    更甚至可以說,就算查得到霍溶頭上也查不到她的下落。


    那兇手究竟又何必多此一舉,還留下她性命在世?


    再者,梁鳳既不會說謊,那就是太醫撒謊,太醫又為什麽要撒謊?


    「當年給她看病的太醫是誰?」霍溶問。


    淩淵略想,神色忽變:「是左青然。他已經死了,前年得暴疾死的。」


    在場人又是一愕。


    這麽巧,唯一可能的知情人,或者說嫌疑人,居然死了?


    幾個人都同時想到了什麽,又都同時沉默起來。


    太醫是宮裏的,左青然說謊,必定是受了此人指使而為之。


    但能指使得動太醫瞞騙淩家的人又會是誰呢?


    「會不會是太子?」不明狀況的梁鳳試著提了提。


    霍溶與淩淵同時看過來,隨後又相互凝眉對視了一眼。


    根據目前證據所指,仿佛也隻有楊際符合條件。


    但當年兇手攔截長纓導致的最直接的後果是錢家沒能避過那場浩劫,錢家當年也不過是詹事府裏一個官員,楊際作為東宮裏的「君」,若要對付一個屬臣,實在用不著如此迂迴。


    更何況那時他還打著要納沈瓔入宮的算盤,就算是有什麽事情不得不防備長纓,也大可以先使手段把她弄進宮再說,那會兒便連淩家都得受到牽製,又何必出此損招?


    再者,如果是楊際,那他在知道長纓在南康衛之後,也不可能還有心思玩心術殺霍溶。


    明知道她可能對自己造成隱患,豈不是應該立刻堵住她的嘴再說?


    想到這裏霍溶又把環著的雙臂放下來,屏息半晌,道:「今日那些人,也許就是衝著她來的!」


    淩淵先是怔然,隨後也倏然之間有了凜色:「你是說,刺殺的兇手是知道她在南康衛出現,特意來滅口的?」


    霍溶目光陰深:「這三年裏,她沒得罪過任何一個她對付不了的人,這夥人目標清晰,如果不是為了滅口,還能是為什麽?


    「她身在南康衛的消息楊際既然知道,就必定還有其他人知道。


    「其他人知道,也就必然會傳到那神通廣大的兇手耳裏。這次刺殺,十有八九就是蓄謀的。」


    淩淵麵色如鐵。


    「她醒了!」


    梁鳳扭頭招呼,隨後來到床前。


    簾櫳下的兩人也隨即跟了過去。


    長纓睜開眼,看到床邊肅穆地立著的這三個人,神思也頓了一頓。


    而這三人顯然都還沉浸在方才的談話裏,直挺挺地立著俯視她,俱都沒有作聲。


    「你們這個樣子,好像在瞻仰我遺容。」


    還是長纓忍不住先出口。


    三個男人都差不多地挺拔英武,神情也是同樣的凝重肅穆,居高臨下望過來,是真的有點滲人。


    驀然聽到這話的男人們開始怔愣,隨後麵麵相覷,紛紛別開臉清嗓子。


    長纓動了動身子,好幾處都傳來痛感。她想起來,除去頭痛昏迷,她也是受了傷的。


    但除去痛感,她又還能適當活動,想來應該不會很嚴重。


    「你們要不要先告訴我傷得怎麽樣?」她勉力地撐起身子來。


    霍溶先回神,讓出位置給梁鳳:「你給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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