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下心中的思緒,穀大用小心翼翼的將被朱厚照砸過來的書卷撿了起來,走到朱厚照近前,將那被踹倒了的桌案扶起來,然後將那些散落了一地的奏章一一的撿了起來。


    做為侍奉朱厚照十多年的近侍,別人不清楚天子的脾氣,穀大用要是不清楚的話,怕是也不可能在天子身邊侍奉這麽多年了。


    雖然說如現在這般生氣的情形穀大用根本就沒有見過,可是憑借著對朱厚照的了解,穀大用心中明白,這會兒朱厚照正在氣頭上,可以說他就算是開口勸說也未必會有什麽效果,搞不好還會如那些跪在門外的內侍一般被氣頭上的朱厚照給趕出去。


    如果說沒有外人的話,那倒也罷了,關鍵門外可是跪了幾名內侍的,自己狼狽的一麵若是讓那些內侍給看到的話,自己還有什麽麵子啊。


    所以說進入到禦書房當中,穀大用竭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的舉動會引來朱厚照的怒火,成為朱厚照發泄的對象。


    等到穀大用將那些奏章撿了回來歸攏整齊的時候,原本怒氣衝衝,心中憋悶的朱厚照卻是發泄的差不多了,回神過來,看到穀大用的時候,朱厚照自然就想到而來楚毅。


    看著穀大用,朱厚照突然道:“穀大伴,你說楚大伴他為什麽突然之間向朕辭官,難道說是朕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惹得楚大伴生氣了嗎?”


    壓下內心的羨慕與嫉妒,穀大用一副猶豫的模樣張了張嘴道:“陛下,依老奴看,這可能是楚總管的一種手段嗎,畢竟那些朝臣擺明了針對楚總管,所以楚總管提出辭官,未必不是以退為進呢……”


    “不可能!”


    沒有等到穀大用將話說完,朱厚照便無比肯定的道:“大伴並非是在玩什麽以退為進的手段,如果說真的是一種針對朝臣的手段的話,那倒也罷了,關鍵大伴他是真的想要辭官啊!”


    這一點不用天子來說,其實穀大用也能夠看得出來,好歹他同楚毅也相識十多年了,彼此是什麽性情,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


    楚毅素來是說到做到,言出無悔,既然當著滿朝文武的麵開口辭官,那就說明楚毅這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的要辭官。


    穀大用對於楚毅那突然的辭官之舉雖然說有些摸不著頭腦,搞不清楚楚毅這到底是要幹什麽,可是穀大用心中卻是非常的驚喜啊。


    他想著如何對付楚毅,結果楚毅自己卻是主動辭官,如何不讓穀大用欣喜萬分。


    當然麵對天子的時候,穀大用自然是不可能將心中的情緒流露出來,這會兒臉上一臉的迷茫不解之色向著朱厚照道:“老奴愚鈍,實在是想不明白楚毅他為什麽突然之間辭官,要知道他如今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位尊崇無比……”


    猛地一錘桌案,朱厚照皺眉道:“不行,朕一定要去見大伴,若是不弄清楚大伴到底是什麽意思,朕一刻都無法安心。”


    說著朱厚照衝著穀大用道:“穀大伴,你立刻安排一下,朕要出宮。”


    穀大用微微一愣,看了看外間的天色道:“陛下,外間天色驟變,烏雲壓頂,眼看著一場大暴雨即將爆發,陛下若是這會兒出去的話,隻怕還沒有離宮,傾盆大雨便要落下了……”


    朱厚照豁然起身道:“看來朕的話是沒人肯聽了,既然如此,朕便自己前去。”


    穀大用聞言神色一變,噗通一聲跪倒在朱厚照近前道:“老奴這便去安排,這便去安排……”


    穀大用可不敢生受朱厚照那話,要知道那話一旦傳出去的話,即便是他都吃不消的。


    很快天子鑾駕便自禦書房而出,直奔紫禁城城門口方向而去。


    而這會兒卻是冷風大起,黑雲滾滾,一陣陣的雷霆之聲由遠及近,正值大上午,可是天色卻是一片昏沉,好像夜晚即將來臨一般。


    哢嚓,哢嚓,炫目的閃電劃破長空,緊接著就見豆大的雨滴夾雜在狂風之中席卷而來。


    劈裏啪啦的一陣響聲,眨眼之間暴雨傾盆而下,天地之間除了一片茫茫大雨之外,根本就看不到其他的景象。


    這如同傾盆之暴雨所形成的雨幕遮蔽了一切,數丈開外便是模糊一片,尤其是狂風吹動,一滴滴的雨滴打在臉上卻是生疼。


    大風之中,天子鑾駕卻是搖搖晃晃,而坐在鑾駕之上的朱厚照這會兒卻是被暴雨所侵襲,眨眼之間便被打濕了一身的常服。


    穀大用看著為大雨所侵襲的朱厚照不禁上前大聲道:“陛下,這雨實在是太大了,不若先躲上一躲,等到大雨停了,咱們再出宮……”


    風雨之中,朱厚照一身常服濕漉漉的一片,水滴順著麵頰滾落下來,就見朱厚照神色平靜的看了穀大用一眼,那眼神無有絲毫波瀾,卻是看的穀大用心中一驚。


    心中驚悸的穀大用連忙低下頭去,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衝著那些抬著鑾駕的侍衛尖聲道:“一群廢物,都沒有吃飽飯嗎,還不快點,沒見陛下被大雨給淋了嗎,若是陛下因此而著了風寒的話,仔細你們的腦袋!”


    一眾侍衛連忙加快了速度,一頂鑾駕就這麽的在大風大雨當中出了紫禁城直奔著楚毅那武王府而去。


    所幸天子親自下旨將楚毅那武王府修建在紫禁城邊上,所以說出了紫禁城距離武王府也不過是裏許的距離罷了,這會兒街道之上除了一片白茫茫的大雨之外,根本就看不到什麽身影,唯有那一頂鑾駕直奔武王府而來。


    楚毅下朝之後在王守仁、焦芳等人的陪同之下回到了武王府。


    無論是王守仁還是焦芳,他們卻是不解楚毅為什麽要向天子辭官,畢竟如今他們這一係在外被稱之為閹黨,單聽那名字就知道,楚毅絕對是這一係的核心,如果說沒有楚毅的話,那麽這一係也就沒有什麽存在的必要和價值了。


    現在楚毅辭官,沒有楚毅做為核心,做為閹黨的骨幹,王守仁、焦芳等人自然是心中有些憂慮。


    看著楚毅,王守仁神色鄭重看著楚毅道“大總管,以您之見識,就算是我等不說,怕是您心中也該明白,一旦您在這個時候辭官的話,如今這好不容易才出現的大好局麵隻怕會就此煙消雲散啊。”


    焦芳更是一臉的憂色道:“是啊,大總管,難道說您就願意看著而自己的一番心血就此付之東流嗎?”


    楚毅微微一笑看著幾人道:“不是還有你們嗎?即便是少了我,這朝堂一樣亂不了,這天下依然還是大明之天下……”


    王守仁皺了皺眉頭,沉聲道:“大總管何必左顧而言他,莫非大總管似乎怕了朝堂之上的那些中傷之攻訐?”


    眾人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楚毅此舉乃是因為朝堂之上一眾官員的攻訐,畢竟楚毅權勢之盛,傻子都能夠看得出來,這要是換做一些疑心重的天子的話,如楚毅這般大權在握,怕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隻是大家心中卻是不願意相信楚毅會怕了這些官員的攻訐,楚毅同天子之間的情分以及君臣相得的情形,他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要說朱厚照會懷疑、忌憚楚毅權勢太盛的話,這卻是不大可能啊。


    楚毅明顯不可能將自己辭官的真實原因告訴一眾人,否則的話一旦眾人得知自己要離去,那才是真的要出大亂子呢。


    輕咳一聲,楚毅微微一歎,隻好拿出另外一個想好的用來應付一眾人的答複道“諸位,楚某早晚都是要退到幕後的,這江山終究是陛下之江山,朝堂之上也隻需要一位至尊,正所謂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楚某退出,無論是對於陛下,還是對於楚某乃至諸位大人來說,都是隻有好處而沒有壞處的。”


    楚毅的解釋便是抓住了所有人的共同心理,功高震主,這是所有人都知曉的禁忌,楚毅如今之權勢又豈是功高震主所能夠形容的,比之功高震主來還要強的多,畢竟楚毅甚至能夠廢立天子之位了,大家平日裏下意識的回避這一點,可是這會兒卻是被楚毅給點了出來。


    哪怕是如王守仁這般,在聽了楚毅的一番話之後也是忍不住神色微微一變。


    其實大家心底如何不知這一點呢,隻是大家都是下意識的回避這一點,畢竟眼下大明正是蒸蒸日上,若是因為楚毅而導致這般大好的局麵而功虧一簣的話,這是他們當中任何人都不願意看到的。


    看著楚毅,王守仁等人神色有些複雜起來,按照楚毅所言的話,楚毅在這個時候選擇急流勇退的確是明哲保身之道,畢竟他們也清楚,涉及權勢之爭那是最為殘酷無情的,自古以來為了帝王權勢之爭,子殺父、父殺子,兄弟相殘之慘劇不知上演了多少次,莫看楚毅眼下同天子關係融洽,但是誰又敢保證將來兩者之間不會因為權勢而爆發衝突呢,畢竟權勢動人心啊。


    轟隆一聲巨響,外間黑雲滾滾,大雨傾盆,可是在這客廳當中卻是一片寂靜,無論是王守仁還是焦芳,又或者是楊一清一時之間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勸說楚毅。


    畢竟他們若然勸說楚毅的話,那麽有朝一日一旦楚毅同朱厚照失和,無論是楚毅被天子殺死,還是天子被楚毅所架空挾持,那都不是他們所願意看到的局麵。


    武王府大門口處,一頂鑾駕停了下來,數十名侍衛包括鑾駕之上的朱厚照一個個的全都被大雨給淋透了,看上去非常之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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