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隻是普通伏擊的話那倒也罷了,可是對方竟然連軍中強弩這等大殺器都動用了,這是何等的猖狂,往大了說,這是無視他這位坐鎮南京城的國公,無視大明律法威嚴。


    坐在徐俌對麵的邵元節伸手一拂,精妙入微的掌控能力瞬間將那散落的棋子複原,伸手撚起一枚棋子落於棋盤之上,語調平和道:“國公何必為了一些將死之人而發如此雷霆之火,須得保重貴體啊!”


    邵元節的聲音帶著玄妙的韻律,一句話便平複了徐俌心中怒火,吐出一口濁氣的徐俌衝著邵元節微微頷首道:“卻是讓真人見笑了!”


    站在一旁的徐鵬舉禁不住開口道:“爺爺,隻怕這一次楚毅不會善罷甘休啊!”


    這些人連軍中強弩都動用了,這是打定了主意想要取了楚毅的性命,隻可惜他們低估了楚毅。


    哪怕是楚毅安然無恙,可是以楚毅的性子,竟然有人敢在長街之上以軍中強弩襲殺於他,這就是一種赤果果的挑釁,要是楚毅不還以顏色的話,那就太不符合楚毅的行事作風了。


    本來在徐俌的坐鎮之下,楚毅眼看著也準備收手了,結果這些人卻偏偏要來這麽一出,這是真的要逼楚毅再血屠一場嗎?


    徐鵬舉這會兒都有些憐憫那謀劃了這一場刺殺的人了,以東廠的能力想要將幕後主使者挖出來未必有什麽難度,再說,楚毅不一定非要什麽證據,有殺錯,沒放過,但凡是可疑的家族,一並屠了便是,所以說搞不好這南京城當中又不知有幾多家族要遭殃了。


    抬頭看了徐鵬舉一眼,隻聽得徐俌道:“三日後宴會的請帖繼續派發,不過你且去五軍都督府一遭,傳我的令,抽調一衛士卒入城巡視,隨時鎮壓可能出現的混亂!”


    正所謂狗急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先前那是楚毅行事幹淨利落鎮住了許多人,所以才那麽順利的抄家拿人,幾乎沒有哪一家能夠反抗。


    但是經過一天的醞釀,大家已經緩了過來,如果說這次楚毅大發雷霆之下要大肆拿人,搞不好就會有家族在被逼上絕路的情況下拚死反擊。這種情況下要是在有別有用心之人推波助瀾那麽一下,說不得這南京城就熱鬧了。


    徐鵬舉聞言立刻點頭道:“我這便前去五軍都督府!”


    南京城上空的氣氛仿佛凝滯了一般,哪怕是昔日裏繁華的秦淮河仿佛也受到了影響,那些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文人士子不再是花天酒地,反而是躲在船艙當中議論著剛剛傳來的關於楚毅被刺殺的消息。


    一條花船之上,幾名文人士子喝退了前來服侍他們的佳人,喝著酒,其中一人麵色有些發紅道:“太可惜了,竟然讓這閹賊躲過了一劫!”


    “是啊,聽說連軍中勁弩都動用了,就算是如此也沒有將那閹賊射殺!”


    “幸好刺殺閹賊的義士一個個慨然赴死,倒是不用擔心那閹賊借機牽連無辜,製造冤案了!”


    一名坐在窗邊士子突然之間露出驚恐之色道:“大家快看,那……那是……”


    原本高談闊論的幾名文人士子猛地抬頭向著遠處望去,頓時神色為之一滯,就見一隊騎兵呼嘯而過。


    對於這一隊騎兵,這兩天時間,南京城當中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正是楚毅調來的石魁下屬的那一支精銳騎兵。


    這會兒騎兵順著秦淮河呼嘯而過,動靜之大就算是處在花船之上的幾名文人士子都被驚動了。


    待到騎兵呼嘯而過,反應過來之後,幾名文人士子一個個怒道:“閹狗又要害人了!”


    以東廠所掌握的渠道,在拿到那些強弩之上的銘文之後不過是短短時間便鎖定了強弩的來龍去脈。


    昭武將軍伍鵬乃是南京城當中,極少數握有兵權的將軍之一,麾下人馬足有五六千人之多,不過伍鵬大多數時間都呆在南京城當中,至於城外的兵營,他大概有大半年沒去過了。


    這一日,伍鵬正在府上陪著新納的第八個小妾做遊戲,忽然之間就聽得房門之外管家淒厲的慘嚎聲傳來:“老爺,東廠……東廠殺過來了!”


    正在小妾身上馳騁的伍鵬隻聽到東廠二子便禁不住一個哆嗦,咕嚕一聲,肥嘟嘟的身子連滾帶爬的下床,一邊穿一邊一邊吼道:“東廠?難道是楚屠夫帶人殺來了?”


    結果門外一聲慘叫傳來,管家也不知道是被打昏了還是被殺了,轟的一聲,房門直接被踹開,就見一身戎裝的石魁,大步上前,一拳轟在伍鵬肚子上,當場幾名士卒上前將其捆綁了起來。


    “昭武將軍伍鵬,勾連反王朱寘鐇,意圖謀反,奉督主命,抄家滅族!”


    伍鵬齜牙咧嘴,尖叫道:“冤枉,下官冤枉啊!”


    石魁冷笑一聲湊到伍鵬耳邊道:“昭武將軍,你的事發了,老實交代一下,半年前並不下發的八具強弩去了何方?”


    卻說周誌鵬在兩名心腹家仆的帶領下抹去閣樓上的痕跡,第一時間撤離,避過了東廠番子的搜查,急匆匆的返回家中。


    周家乃是有名的海商,祖上自太祖年間便開始涉及海貿,上百年來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海貿的生意越來越大,甚至在東瀛設有據點,可以說在一眾海商當中,周家至少可以排進前十。


    此時周家一座雅致的小院子當中,周家家主周安民正同幾名家主一起品茶敘話,並且不時的向著小院門口方向望去,顯然心有所掛。


    其中有一人盤膝而坐,一身的武士服,頭頂光禿禿一片,隻有兩側以及中間留有頭發,背後束成馬尾,嘴唇上留著小胡子,身材適中,漠然的坐在那裏,看上去同幾位家主顯得格格不入。


    武田信之身體筆挺,瞥了周氏家主等人一眼,不急不躁道:“諸君,你們要對我東瀛武士的實力有信心!”


    周氏家主衝著武田信之舉杯示意,微微頷首道:“我等自然對貴國武士的實力頗有信心,否則的話,此番也不會求助於武田君了!”


    武田信之帶著幾分驕傲道:“那是自然,那幾名武士乃是我家將軍麾下最精銳的一批武士中挑選出來的,任何一個都可以以一當十,貴國那位東廠督主一介閹宦,如何能夠擋得住我國數名武士的圍殺!”


    看得出武田信之對於他所派出去協助周誌鵬伏擊楚毅的武士很是有信心。


    邊上一位家主眼中帶著幾分焦躁之色道:“周兄,令公子此去足有一個時辰了,若是一切順利的話,這會兒差不多也該有消息了吧!”


    正說話間,一陣急促腳步聲直奔著小院而來,嘭的一聲,院門被撞開,就見周誌鵬一臉驚恐,無比狼狽的衝進院子當中,看到周氏家主等人瞬間禁不住哀嚎道:“父親,完了,全完了啊!”


    本來就懸著一顆心的幾位家主眼見周誌鵬那副模樣,心中咯噔一聲,甚至有家主身子一晃差點一頭栽倒在那裏!


    隻看周誌鵬那一副慌亂的模樣,傻子都知道此番長街伏擊楚毅十有八九是失敗了。


    到底是見慣了風浪的大海商,周氏家主周安民一步上前,揮手衝著周誌鵬便是一巴掌下去,口中喝道:“孽障,如此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周誌鵬一下子被抽的清醒了過來,想到自己帶人伏擊楚毅失敗有可能會引發的後果,仍然是禁不住低聲抽泣起來。


    深吸一口氣,周安民衝著其他幾名神色慌亂的家主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周誌鵬身上沉聲道:“誌鵬,將你伏擊楚毅的經過給為父細細講來!”


    大家隻聽周誌鵬說伏擊失敗,卻是連具體怎麽一回事都不知道,楚毅若是沒死的話,是不是受傷了呢?這些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啊。


    幾位家主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了周誌鵬的身上,就是那漠然之色坐在那裏的武田信之也禁不住看向周誌鵬,看到周誌鵬那一副不堪的模樣,武田信之眼中閃過幾分不屑之色。


    周誌鵬頓了頓,細細將自己的一番安排道來,包括武田信之聽了也微微頷首,至少周誌鵬的安排中規中矩,並沒有什麽差錯。


    就算是他們親自前去,想來也未必能夠玩出什麽新花樣來,強弩攢射,東瀛浪人以防萬一,一般來說,楚毅插翅難飛啊。


    一位家主瞪大了眼睛道:“那楚毅難道生了三頭六臂不成,這都讓他逃過一劫?”


    周誌鵬帶著哭腔道:“他……他不是人,十幾具強弩攢射,連他的衣角都沒有碰到,反而被他輕鬆反殺。”


    “什麽?你說十幾具強弩攢射,楚毅他連傷都沒有受傷?”


    本以為就是楚毅命大,至少也要受傷啊,也好便於他們接下來補救,但是周誌鵬竟然告訴他們,勁弩攢射,連楚毅的衣服都碰不到。


    幾位家主麵麵相覷,如果說不是看周誌鵬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們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在戲耍他們了。


    這會兒坐在那裏的武田信之咆哮一聲喝道:“我家將軍麾下的英勇武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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