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我是說。”


    李元豐站起身,來到窗前,看向外麵的園山,嶙峋而玲瓏,頂有雪蓋,垂若白頭翁,周匝水光粼粼,積下日光,交相輝映,用雲淡風輕的語氣道:“如果國主現在突然暴斃,我們該如何布置?”


    “暴斃,”


    石牧神情駭然,不知為何自家主公會突然冒出這樣的話,國主確實身弱體虛,又沉迷女色,旦旦而伐,夜夜不空,身體虛到極點,已日薄西山。


    正是這樣,明眼人和聰明人才願意投身於有資格角逐國主之位的各位郡王和郡主,求搏一個從龍大功。


    可國主身子骨再差,支撐個一兩年應該沒有問題,何來暴斃一說?


    石牧驀然有個想法,可由於太過嚇人,根本不敢多想,他抬起頭,看到李元豐的背影,在自窗子中滲進來的日光和雪光照耀下,難以的光輝升騰。


    自家的主公,變得有點高深莫測了。


    李元豐負手而立,並不回頭,聲音冷漠,聽上去沒有任何感情,問道:“怎麽不說話了?”


    石牧打了個激靈,壓下胡思亂想,咽了咽吐沫,恢複平靜,然後沉吟少許,答道:“國主真要暴斃,兩個地方至關重要,宮廷和京都的禦林軍。”


    石牧解釋道:“由於突然死亡,太猝不及防下,爭奪隻會局限於京都城內,外麵的實權派趕來的話,早就塵埃已定。”


    “在京都爭鬥,宮廷和禦林軍能一錘定音。”


    石牧說完後,又想了想,補充道:“如果再說服丞相秦何,那就萬無一失。”


    李元豐轉過身,眸子炯炯,有一種銳利,聲音堅定,不容置疑和更改,道:“待我自仙道人手中拿到財物等支持,你就將之全砸在這三個地方。”


    “不惜任何代價。”


    “是。”


    石牧連忙起身答應,沒了以往的智珠在握的智囊的從容。


    “那就等仙門的消息。”


    李元豐垂下眼瞼,衣袖搖擺。


    不知不覺,本來停下來的雪又下起來。


    鵝毛般的雪花,飄飄搖搖的,越下越大。


    翌日,雪沒有停,還刮起風。


    京都城外,在東南隅,有一山崗,種植滿山的梅樹,瘦骨錚錚,在冬日中,依然有團團簇簇的梅花盛開,顫顫巍巍的,風吹來,就有滿地的紅白兩色的花香落地,氤氳四下。


    繞山崗的是青葉河,河道曲折,彎彎繞繞,似是折疊的彩帶。


    河岸上,還有亭子。亭子在山崗下,俯瞰河水,本是賞景的好地方,可由於風寒雪厚,天寒地凍,極端天氣下,人們都在家凍得瑟瑟發抖,能來亭子中看風景的肯定不是正常人。


    可在下午,孤寂的小亭中有四個殷紅若桃花盛開般的燈籠,燈光照在閣中,在外麵冬雪肆虐的景象中,營造出一種溫潤。


    再仔細看,亭中靜幽非常,案上有小幾,放置青銅雨花長脖瓶,斜插三五株琪花,稀稀疏疏開放,孕育香氣。


    小幾的花瓶下,還有洞簫,笛子,豎琴,三五本打開的道經。


    穀茗雨青絲挽出發髻,斜插簪子,素白道服在身,越發顯得肌膚如雪,麗色深入骨髓,這個少女舉手投足間隱有一種勾人的風情,偏偏身上氣質出塵,清冷而疏離,這種反差,反而更讓人看得挪不開眼。


    不說別人,就連少女的同門師兄都暗自用餘光打量,心中轉著念頭。


    “都一個貨色。”


    穀茗雨看在眼中,並不在意,身為一個非常美麗的少女,能夠在魔門中順風順水,可從來不是全憑背景,她看上去清純可人,實則是個殺人從來不手軟的魔女。


    她在出雲國表現出的文文弱弱的樣子,隻不過是偽裝,免得嚇到出雲國的人。畢竟對於普通人來講,仙氣盎然的仙女比冷傲殺人的魔女要有好感的多。


    “師妹,”


    亭中的男修開口,他皺著眉頭,道:“據我調查,這次來的信郡王在出雲國國主的子女中並不十分出眾,再加上其親生母親去世,等於斷了一臂,說其競爭力最弱有點過分,但要登上國主千難萬難。我們跟他談,豈不是白白打水漂?”


    在這個世界上,金銀這等稀罕物從來是稀少的,縱然仙門儲存的數量也有限,點石成金什麽的,不過障眼法而已,打了水漂,回到宗門,得受罰。


    “師兄,”


    穀茗雨坐直身子,美眸清亮道:“我們又不是將寶全壓在對方身上,他肯定知道自己的局麵,什麽都會抓住,正好讓我們控製。萬一成功了,出雲國的局麵就打開了。”


    “師妹運籌帷幄,師兄我自愧不如啊。”


    男修嗬嗬笑了一聲,稱讚穀茗雨。


    穀茗雨麵上有淡淡羞色,雙頰染紅,實際心裏卻在譏諷,這家夥就是推脫責任罷了,事情不成就推到我的頭上,成了的話,就分潤功勞,半點不虧。


    “哼,”


    穀茗雨心中冷笑,不成則罷了,要是真成了,對方像分潤功勞,簡直癡心妄想,自己肯定找個機會把他殺掉。


    這個家夥,自從來到出雲國後,暗地裏對自己下過多少暗手,真以為自己不知道?


    覬覦自己的身體,就得付出代價!


    在此時,外麵響起腳步聲,亭中兩位魔門子弟都收起自己心中的算計,麵上不約而同露出溫和的笑容。


    再然後,腳步聲越來越近,兩人將法力運到雙目,就看到亭外小徑上,來了四個人,一人打著傘,兩個人跨刀護衛,簇擁在中間的是個眉宇間有著陰翳的青年人。


    青年人一身不起眼的服飾,但身上氣質沉凝,有一種威嚴。


    “嗯?”


    其他人看不出來,但穀茗雨天縱奇才,又修煉的法門不同,敏銳發現了來人身上的不同,和以前的信郡王相比,變化非常大。


    “怎麽變化這麽大?”


    穀茗雨有點奇怪,這樣的變化稱得上脫胎換骨的變化,相貌沒變,但內在截然不同,簡直跟換了個人一樣。


    “莫非有古怪?”


    身為魔宗的人,別的不說,但人都小心而多疑,她眼見於此,不由得微微眯起眼,有點警惕。


    “不是玄門,”


    李元豐見到兩人,同樣一怔,兩人身上的那種狡詐和血氣可瞞不過他,在出雲國中人人敬仰的仙人原來是魔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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