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澤秀抬起頭,穿過搖曳的櫸樹枝幹和零散的殘葉,可以看見被切割的天空,樹枝仿佛是它的裂痕。


    天空湛藍如洗,白雲雜亂隨意的被塗抹著,滿眼秋天的氣息。


    遠處鐵網架上的烏鴉,用力的嘶吼著,聲音越過寥廓的天空,傳的很遠很遠。


    是一個適合睡覺的好天氣。


    所以他睡著了。


    --


    在一個吵雜的課間,白石澤秀醒了過來。


    前方兩位少女的歡鬧,注意到後,也因此逐漸停止。


    “白石君,看你頭發頭發,你長犄角了。”


    伴隨著一聲‘哢嚓’聲後,倉持櫻憐拿著手機欣賞照片,滿意的點點頭,才提醒道。


    “抓怕別人醜陋的瞬間,可是不好的行為習慣,倉持桑。”白石澤秀打了個哈欠,其實是無所謂的,連自己翹立的頭發都懶得管,說道。


    “想要抓到白石君你醜陋的瞬間,那貌似是一件格外困難的事情。”倉持櫻憐將手機屏幕亮給白石澤秀看,上麵的自己,反而有一種慵懶的氛圍感,找不到問題。


    “沒辦法,畢竟是我。”白石澤秀單手撐著臉,偏過頭,眼睛微睜,單手為自己豎起了大拇指。


    “白石君,你昨晚熬夜了?怎麽精神狀態這麽不好,你周末幹什麽了。”倉持櫻憐疑惑的問道。


    “幹....幹什麽呢,喔,對,是昨天晚上失眠了。”白石澤秀睜著眼睛說瞎話。


    小鳥遊幽子微微低著頭,將本側向右邊倉持櫻憐位置的嬌軀,向前偏去,留下足以令人遐想連篇的背影給白石澤秀。


    耳朵尖微微發紅,白石澤秀的困意和她難逃關係。


    “需要安眠藥麽,我家裏有那種效果特別好還幾乎沒有副作用的,我母親偶爾會服用。”倉持櫻憐說道。


    “謝了,倉持桑,但是沒有關係的,我已經決定要克製失眠了,以後絕對不這樣了。”白石澤秀堅定的說道。


    “克製...失眠?”倉持櫻憐沒有理解這兩個詞語之間的關係。


    “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幾點了,是哪節課了?”


    “...我也沒聽,我記得剛剛是個男老師,頭發很少快要禿了。”倉持櫻憐思考了一番,說道。


    “了解了,另外向櫻憐醬你科普一下,那個是世界史老師。”白石澤秀伸了個懶腰,摸了摸肚子,感慨道:“原來我睡了這麽久,再上完一節課可以吃午飯了。”


    --


    今天班會課的內容,讓幾位有分享欲的同學上台講了一下他們的社團合宿經曆與感受,同時強迫讓參加了‘三天補習班’的同學也分享了一下感受。


    因為馬上就要期末考——就在十二月二十二號到二十四號三天,而且之後也沒有什麽休閑類活動,所以剩下時間,班會課的重點還是放在了督促動員同學們學習。


    下課的鈴聲準時的響起,最後說了一句‘大家剩下的這段時間加油’後,源內一郎離開了教室,教室重新變得歡鬧。


    “白石君,要一起過去嗎?”倉持櫻憐收拾完東西,牽著小鳥遊幽子的手,問道。


    雖然今天白石澤秀是去高跟鞋研究部,但是三個人下課一起過去已經是個習慣。


    “今天不用了,”白石澤秀向兩個人揮揮手,“今天我要先去校門口一趟,你們先過去吧。”


    “去校門口幹嘛?”倉持櫻憐問道,連小鳥遊幽子的臉上,都浮現出一抹疑惑。


    “等會你們就知道了,等會兒見。”


    “那等會兒見。”


    --


    校門口,花店的派送人員已經站在那裏等候了,白石澤秀上前報出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從他手中接過了自己訂購的十六株花,以及四個高挑的玻璃瓶子。


    並不在乎走在路上時同學們異樣的眼光,以及幾個想要吃瓜拍照的同學,白石澤秀走到了社團大樓的活動室門口,想了想,越過了高跟鞋研究部,先走入了頂尖學習部。


    因為詫異會有人走進這裏,活動室裏,正在繼續寫社團合宿報告的小鳥遊幽子,和正在用平板看‘商務學習’的倉持櫻憐,都將目光看向了門口。


    “下午好,兩位,好久不見。”


    在兩人的注視下,白石澤秀走到了櫸木桌旁邊,取出了兩個玻璃瓶,取出了四株木槿花插入,推到了小鳥遊幽子麵前,取出四株勿忘我插入另一個玻璃杯,遞到了倉持櫻憐麵前。


    不過想了想,補充了一句:


    “倉持桑,勿忘我花語很多,我想表達的是對你的愛——旁邊的友誼,不要誤會,我沒有勾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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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你非要覺得我愛你的話,也沒有關係。”


    倉持櫻憐拿起裝有花朵的玻璃瓶,放在鼻尖,努努鼻子,感受著它們散發的清香。


    “看在你送我花的份上,就不計較你又調戲我這件事了。”


    “真心再次浪費,村上春樹說過,如果能真心愛上一個人,那麽不管對方是何等惡劣,哪怕對方並不愛自己,人生也至少不會是地獄,就算多少有點黯淡。


    倉持......算了還是小鳥遊吧,感謝你讓我的人生不是一場地獄,也不暗淡。”


    白石澤秀帶著剩下的花和玻璃瓶,向門口走去,頭轉過來調侃道。


    --


    “下午好,狐狸、會長。”


    “你來的太晚了,作為社團成員卻讓社團社長和副社長苦等,建議自裁。”


    不同於隔壁,走進高跟鞋研究部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第一時間看向自己,反而是一入千代帶著無所謂語氣的話語迎接。


    “真是一群冷漠無情的女人,虧我還花費巨資給你們買花。”


    見兩個人終於看向了自己,白石澤秀搖了搖自己手上捧著的剩餘花束,“將將。”


    同樣的,將一入千代的玫瑰花和蘇我霧蓮的白色百合花分別裝進瓶子裏,遞給了兩人。


    “活動室裏不夠香,買點真花裝飾一下。”


    “先從隔壁回來的?”一入千代一副‘太陽從西邊出來’的眼神看著白石澤秀,隨後一針見血的問道,花束的大小不像是隻裝有六株花的樣子。


    “是這樣的,不然過去再回來多麻煩。”白石澤秀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所以是每個人都有?”話語中,摻雜著若有如無的危險氣息,一入千代看著白石澤秀。


    “是的,我還給倉持桑都送了一份。”仿佛是沒感受到氣息似的,白石澤秀說道,同時讓自己保持著自然的表情和一入千代對視。


    沉默對視了幾秒,一入千代挑了挑嘴角,點點頭,將玻璃瓶摟到了自己的位置邊上,輕輕的撫摸著玫瑰花瓣。


    “花質量一般。”


    “畢竟不是很名貴的品種。”


    “下次送點好的。”


    “這麽挑啊,那不送給你了。”白石澤秀笑著說道。


    “你試試。”如刀的視線剜了過來,笑容就差把‘死’寫在上麵了。


    白石澤秀立刻舉起雙手表示投降:“送的,一定送的。”


    “會長,不用這麽珍惜。”白石澤秀看著蘇我霧蓮——已經在搜索如何用玻璃瓶養花,說道。


    “我和花店約定好了,一周送兩次,所以隻要往玻璃瓶加點水就可以保持幾天的鮮豔了,等不好看了,就直接更換。


    所以狐狸你也就別嫌棄花不名貴了,你要考慮考慮我的經濟水平。”


    長期合約下,每次的花束要兩千円——不過白石澤秀已經不差這點錢了。


    “一直送嗎。”蘇我霧蓮問道。


    “一直送呀。”白石澤秀點頭。


    一入千代的注意力想要重新放回手機屏幕上,但總是會被這幾朵花吸引,質量真的很一般,甚至遠遠沒有家裏種植的玫瑰花品質好。


    算了,既然一直都送,原諒品質問題也不是不可以。


    “你明明可以用那1.6億円買些更好的花。”但她還是說道。


    “現在還不能動用那些錢嘛。”白石澤秀笑著說道,從書架上抽出一本《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看向窗外,淡淡的茜色鋪展在天邊,現在是黃昏時分。


    “會有你敢用的那一天嗎。”聽到這個回答,一入千代看了一眼白石澤秀,問道。


    “當然會有,一定會有。”被染上淡黃色光暈的少年,散發著一種名為自信的氣質。


    一入千代眼裏略顯訝異,隨後轉變為複雜的情緒。


    “白石,你自己的花呢?沒有的話,我每周可以送給你。”蘇我霧蓮說道。


    “謝啦會長,但是,我當然不會虧待自己。”白石澤秀看向蘇我霧蓮,笑著說道。


    因為窗戶沒開,活動室內並不冷,蘇我霧蓮脫下了外套,白襯衫壓在百褶裙下麵,緊束著纖細勻稱的腰肢,令看見它的人心動不已——比如說白石澤秀。


    聽見白石澤秀的回答,她疑惑的歪著頭,黑發滑落,隨後飄舞搖曳,白色襯衫緊貼腹部,越發顯得她腰肢的妙不可言。


    “你們每個人都有四朵花,但是隻有花。我送給了自己四個永不凋謝的玻璃瓶。”白石澤秀指著蘇我霧蓮麵前的玻璃瓶,得意的說。


    “你們...不會以為我玻璃瓶也是我送你們的吧?”白石澤秀臉上帶著誇大的震驚,笑容也愈加明顯,


    “怎麽可能!玻璃瓶碎了可是要賠償的,這可是我的寶貝。”


    “好。”蘇我霧蓮點點頭,將瓶子往桌麵中間又推移了一點。


    “瓶子你收回去,我明天換一個更好的。”一入千代說。


    “你試試。”白石澤秀瞪了過去,一入千代笑盈盈的和他對視。


    “咳咳.....你試試?”雖然又重複了一遍,但是語氣弱了很多。


    一入千代似乎覺得這很好笑,清脆的笑聲逐漸攏住幾人,隨後她舉起雙手說道:


    “不換,一定不換。不過送給我們花,卻送給自己更為重要的容器,寶寶狗你還真是一個有心機的男人。”


    鼓脹的胸部和纖細的雙手形成鮮明的對比。


    “強調一下,是男孩。”


    也不對,雖然未滿十八歲,但是自己好像確實在上個周末做了些男孩不該做的事。


    “不過對於你們的花有什麽意見的話,比如說想要別的種類,跟我說,我換就是了。”


    兩位少女搖搖頭,對此沒有改變意見。


    在手機上和小鳥遊幽子、倉持櫻憐也說了這些之後,得到了一樣的不用換答複。


    翻開《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白石澤秀找到了那句他一直記得的話,念了出來:


    「陽光從前車窗射入,把我包攏起來,閉上眼睛,感覺得出那光線在緩緩撫摸我的眼瞼。太陽光沿著漫長的道路抵達這顆小小的行星,用其一端溫暖我的眼瞼——想到這點,我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動。宇宙的運行規律並未忽略我微不足道的眼瞼。」


    白石澤秀的運行規律,已經改變了,是絕對不會忽略、放棄任何一個他所在乎的人。


    “什麽嘛,太陽都要沒了。還有,你的眼瞼狀態看起來真的不太好,我明天給你帶幾包麵膜或者眼貼吧。”


    一入千代看向白石澤秀的眼瞼,卻發現白石澤秀眼周帶著疲憊,於是說道。


    秋冬的夜晚總是降臨的格外的早,窗簾隻剩下自己的顏色,窗外沒有太陽,月亮也還未曾出現,空氣中開始誕生一絲冰冷。


    “不用了,隻是昨天沒睡好而已,我多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我會帶過來放活動室的,用不用你隨便。”


    --


    “他變了。”在白石澤秀上廁所的時候,高跟鞋研究部,得到了這樣的結論。


    “挺好的。”蘇我霧蓮撫摸著百合花,看著一入千代,問道,“你怎麽想?”


    “我不想。”一入千代紅色的柔軟嘴唇動了動,最後隻是說了短短一句。


    “你也變了。”蘇我霧蓮的眼裏有些失望,她覺得一入千代應該很惱火,憤怒到離開的。


    一入千代低頭看書,活動室內又回歸安靜。


    --


    打開門,讓小鳥遊幽子先進去,鞋櫃上,等候許久的米米撲到她的懷裏,舒服的踩了踩又蹭了蹭。


    這幾天,這個位置一直被爸爸霸占,它煩死了。


    小鳥遊幽子輕撫了幾下米米,隨後將其放到地麵,蹲下身,給進來的白石澤秀換鞋。


    因為她說這個是她的義務,白石澤秀剛拒絕,小鳥遊幽子就一直眼巴巴的看著他,直到他接受。


    說好的全聽自己的,果然即使是小鳥遊幽子這樣的女孩子,也還是會騙人的。


    換完鞋,小鳥遊幽子站起身,踮起腳尖在白石澤秀的側臉上親了一口後,才滿意的走到客廳,準備開始寫今天的作業。


    “白石,我寫完作業再給你按摩。”


    “好。”


    白石澤秀打了個哈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手機。


    “白石,你會不會...吃不消啊。”小鳥遊幽子見狀,猶豫片刻後,輕聲的問道。


    “哈?”白石澤秀將手機拉開,和小鳥遊幽子對視。


    “這幾天誰吃不消,小鳥遊你還不知道嗎?”


    ‘倏’的一下,小鳥遊幽子的臉就紅了,似乎是回想起了什麽,“但是..我不困啊。”


    “我也隻是困而已。”白石澤秀擺擺手,他也沒想到,【超體力】居然隻能恢複滿體力,不能消除困意。


    就是達到了不累,但是困的程度。


    “真的嗎?”


    白石澤秀放下手機,長歎一口氣,起身走向小鳥遊幽子:


    “做完直接睡,你看我第二天狀態就行了。”


    他說的是作業,一定是的。


    但換了新床單的床,可不這麽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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