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穀’中。


    ‘六神道樞’一百二十名教眾列成方陣在武場靜候,武場對麵,有六名道士緩緩走來,這六道手中各持一物,第一人身穿白色道袍,手持白色五銖錢串聯成的劍;第二人身穿青色道袍,手持龍形青玉;第三人身穿紅色道袍,手持火鳳血玉;第四人身穿黑色道袍,手持黑色葫蘆;第五人身穿黃色道袍,手撚二十四流珠;第六人身著黑白相間道袍,手挽黑白擰成一股的長繩。這六人乃是‘六神道樞’的六大執首,那身著白色道袍的正是‘六神道樞’掌教‘濁塵真人’。


    教眾站定,六大魁首站定,一名坤道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小道童從場外走來,那孩子看到‘濁塵真人’大聲喊了聲‘師父’疾跑了過去,他腳步踉蹌險些一跤摔倒,‘濁塵真人’袖子一拂孩子腳步站穩,‘濁塵真人’微笑著伸出大手摸著徒弟的小腦袋,朗聲向教眾道:“今日是我‘六神道樞’入世之時,各位道友可曾明了此行之難。”


    眾弟子齊聲道:“弟子明了。”


    ‘濁塵真人’繼續道:“今日一步踏出,既是入了江湖,又是出了江湖,諸位道友若有要退出的請後退一步。”


    眾弟子無言,齊刷刷跨前一步,‘濁塵真人’點了點頭道了聲‘好’,轉頭高聲道:“道友晨曦可在?”


    ‘濁塵真人’身邊那七八歲的小道童急忙走出幾步,轉身雙手合抱成拳,抱了個‘子午八卦連環訣’向‘濁塵真人’稽首道:“弟子在。”


    ‘濁塵真人’道:“‘六神道樞’第五十一代掌教‘濁塵’,今日將‘六神道樞’掌教重任交付道友晨曦,道友可願擔否?”


    晨曦答道:“弟子願擔。”


    ‘濁塵真人’道:“授印。”身邊弟子立刻上前,遞上大印,晨曦小小的手雙手將印捧住,那坤道忙上前接過。


    ‘濁塵真人’見徒弟接了印,滿意的點了點頭,伸手將手中劍一舉,道:“此劍為‘五銖白錢劍’,乃係六十六枚五銖白錢串聯而成,為我教創教師祖所有,六神對應‘白虎’,代表肅殺,果決,勇武.....”‘濁塵真人’說著緩緩將劍拖拽下來,在身前斬出,一劍斬出殺氣彌漫四周,‘濁塵真人’人隨劍動隻見一道白光已躍在半空,人在半空劍勢未停,一道道劍氣霎時激射下來,武場邊上出現道道裂痕。


    “人世間,銀錢為大善之物,亦為大惡之物,銀錢可救助萬民,亦能塗炭蒼生,以錢做劍既得千萬人之氣辟鬼辟邪斬妖除魔,又時刻警醒吾輩修行者錢為人用,莫要本末倒置迷失本性,錢財本是俗世之物最易沾塵最易惑人也最是煉人,我輩修道者貪戀錢財固然非是正道視金錢如糞土更是偏頗,入世方能出世,染塵方能出塵,我輩修行者最忌諱沽名釣譽自詡清高,為師道號‘濁塵’乃是塵中之塵俗中之俗,切記海下百川方能納百川,塵世煉心金銀煉人故可勇,可敢,可掌教,可司法,道友晨曦接劍。”‘濁塵真人’人在半空舞完了整整一套劍法,說完了一大段話,之後手一揚,‘五銖白錢劍’激射晨曦,劍到晨曦身前三尺之處驀然一頓折而向下掉落,‘嗤’地一聲,銀錢所串的劍毫無鋒刃居然穿破地下磚石,沒入數寸。


    晨曦上前將劍奮力拔起,才道:“弟子接劍。”坤道又自旁邊過來接過。


    第二位身穿青色道袍之人邁步上前,將手中青玉一抹,但見青玉頓時生輝晶瑩剔透起來,青袍道人道:“此玉為青玉,應六神之青龍,代表光明照鑒善惡,善導則喜悅,順利,和善,惡導則樂極生悲.....”道人說著功力一轉,那晶瑩剔透的青玉頓時發出嗚嗚之聲,顏色也變得五顏六色,迷幻起來,仿若情人之召喚,又若瓊漿玉液流轉,讓人吞涎。


    “持青玉為正,莫要沉湎,我輩修行者當知進知退,知善知惡,個中道理需畢生領悟,道友晨曦接玉。”青袍道人說著將手中青玉一推,那青玉緩緩飛至晨曦身前,晨曦伸手一抓抓到手裏,躬身道:“弟子接玉。”


    第三位身穿紅色道袍之坤道邁前一步,將手中火鳳血玉在掌中一托,但見鳳凰形狀的血玉頓時躍躍升騰,幾欲飛了起來一般霎是好看,坤道道:“此玉為血玉,又稱火玉,應六神之朱雀,代表口舌紛爭,打鬥、血光之屬,縱橫捭闔之術,縱橫之辯,善則天下太平,惡則生靈塗炭,世人巧言如簧,真偽難辨,言辭之陷阱不下於武鬥,朱雀其欲在口舌,在聲音,我輩修行者避之不開,更要慎防構陷。我教與別個不同,男女權位相當,陰陽無偏,各依所長任事,女子應朱雀神男子應青龍神,順則陰陽相輔相成,逆則相互構陷侵吞,沉湎於犬馬聲色難以自拔,我教不禁聲色,更不可沉湎聲色,道友年幼日後需切記。”(通常,青龍白虎為對立,但‘六神道樞’理解不同,認為龍鳳相對更合,既不似龍虎那般直接對立又彼此間更易交合。)


    晨曦道:“弟子謹記。”


    坤道道:“如此,道友請接玉。”說著她掌心一拖,那玉竟似長了翅膀般‘飛’到了晨曦麵前,晨曦探手接過,躬身道:“弟子接玉。”


    第四位身穿黑色道袍的道士邁步上前,伸手在葫蘆上一拍,但聽裏邊‘呼嚕嚕’一陣亂響,卻不知是何物,葫蘆也沒有任何變化,道士道:“道友猜葫蘆裏裝的是什麽?”


    晨曦孩子心性,立刻猜道:“是水。”


    道士搖頭,晨曦又猜是酒,道士還是搖頭,晨曦複猜是藥,道士還是搖頭,晨曦連猜十多次,道士均是搖頭,最後道士將葫蘆一拍道:“此葫蘆為‘玄陰葫蘆’,應六神之玄武,你也可以叫它玄武葫蘆或者黑葫蘆都行,它代表的是城府,是潛藏,這世上許多事就像是人的身子,有的可以露出來給人瞧見,有的卻不可以,這葫蘆就是不可以給人瞧見的東西,它裏邊可以裝任何東西,也可以不裝任何東西,城府在顯現出來之前才是最有價值的,武器在使用之前才是最有威懾力的,葫蘆在拔開塞子之前才是最神秘的,道友請接葫蘆。”道士說著神秘兮兮雙手捧著葫蘆遞了上去,晨曦戰戰兢兢上前雙手恭恭敬敬接過道:“弟子接葫蘆。”


    第五位身穿黃色道袍的道士上前一步,將手中流珠盤轉,那流珠在他手上迅速轉動起來,珠子上的字樣也飛速印顯,道士道:“此珠為二十四流珠,應六神之勾陳,代表二十四節氣和五穀,也代表收成和生命,寓意簡單,希望道友珍視生命,莫要踐踏一草一木一雞一犬,至於此物的威力......貧道向幾位師兄學習,也不說了,待道友日後自行發覺吧,道友,請接流珠。”說著他手一揚,流珠流轉飛落晨曦手腕之上,竟已帶上,晨曦躬身道:“弟子接流珠。”


    第六位身穿黑白相間道袍的道士上前一步,將手中黑白長繩一抖,迅速打結,刹那間結了一道符咒出來,道士道:“此為百福繩結,應六神之騰蛇,代表多智,計謀,變化,從某種角度來講,白虎是要以大毅力緊守原則初心當斷則斷,而騰蛇則是做事的手段,白虎為體,騰蛇為用,虎為裏,蛇為表,做事當用手段則用手段,隻要初心不移行止不偏,小小是非我‘六神道樞’不畏懼世人閑話,六神之間本末,體用,表裏時時可以變化,不同時不同事亦可轉化,就像這個繩結,即可結成祈求平安的護身福,又可結成招來災禍的招災符,道友接繩。”道士說著,手掌一攤,繩子刺溜溜如一條蛇般竄了出去,繞著晨曦的身子便纏了上去,晨曦將之解在手中躬身道:“弟子接繩。”


    ‘濁塵真人’點了點頭道:“我教創教千餘年來,有六大寶物,迄今為止尚無一人能將六神寶物功法全部練會,更遑論大成,便算一神一脈的寶物道理我等也未能領會,希望我等去後道友能將我‘六神道樞’帶到全新的高度。”


    “師父......”晨曦方才一本正經強忍著,這會兒終於忍不住,帶著哭腔道:“你們要去哪裏?”


    ‘濁塵真人’撫摸著他的小腦袋道:“我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我要跟你們一起走。”晨曦眼淚打轉,道。


    ‘濁塵真人’搖了搖頭道:“不行,道友,你現在是掌教真人,你有你的責任。”


    ‘濁塵真人’說罷向晨曦身邊的坤道抱拳道:“勞煩道友教導掌教成人,門中六神六脈的秘籍多晦澀難懂似同非同,若無頭緒或可請別派高人代授。”


    坤道道:“師伯,這......”


    ‘濁塵真人’打斷道:“江山尚難免易手,一脈傳承隻要能傳得下去,傳得興旺我‘六神道樞’古今掌教承認他又如何?後輩弟子供奉他又有何不可?我輩修道者拓的是眼界,長的是見識,煉的是心,傳的是道,容得下比自己強的人,更納得起後輩英才,盤古開天,女媧補天,燧人取火,神農嚐草,我族之所以傳承數千年未衰便在敢於嚐試,敢於失敗,敢於接納,隻要別忘記留下根就放手去做,放心去做,大膽去做。”


    坤道抱拳道:“是,弟子謹遵師伯法令。”


    “出發!”‘濁塵真人’一聲呼喝,眾人頃刻間走了個幹幹淨淨,整個‘八荒穀’除了幾裏外那群墾荒耕種的流民之外便隻剩下坤道和小道士二人,小道士晨曦望著師父遠去的背影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混無半點掌教真人的模樣。


    ‘三官殿’,人聲響起。


    右道人站起來率領弟子出迎。


    “師兄。”‘濁塵真人’抱拳道。


    “師弟。”右道人抱拳道。


    “何時出發?”‘濁塵真人’問道。


    “周兵,小青苗留下,其他弟子隨我即刻出發。”右道人說罷,領著一群徒弟便即動身,對於此次要去什麽地方右道人沒說,‘濁塵真人’也沒說,周兵卻已猜出,他默默將‘八荒穀’的秘籍留給苗老三,動身追了上去,苗老三也想追上去,被兩個哥哥和周兵勸回,苗老三還待再說什麽,右道人的聲音傳了回來:“周兵你留下,振興‘八荒穀’的事你還未完成。”


    “不用了師父,這件事我已交給了小青苗,我信得過他。這一次我替鍾八垠師父和大師兄出戰。”周兵斬釘截鐵地道,他的腳步很沉穩,也很快追上了右道人一行。


    右道人從袖子中拿出一麵牌子道:“貧道占他‘八荒穀’的基業理應付出點報酬,從現在起,貧道就是‘八荒穀’的穀主,這一戰貧道替他,傳承之事你務必做好,做到。”


    那是‘八荒穀’穀主的信物,周兵識得,更是感動,他伏地拜倒向右道人重重叩頭下去,右道人頭也不回地去了。


    十月二十五。


    ‘丹禾府’被圍,這次出手的是四大帥之首的‘藏戈磊’以及一萬‘金騎’,以及早先在‘北川’投降敵國的馮煒丁的一萬部下。


    戰,死戰。


    ‘丹禾府’原無多少官軍,雷毅向新皇帝(原成王)討令自組軍隊,城內外百姓蜂擁參與,至二十五當日已有十五萬大軍。這支大軍人數眾多,唬人,然而,沒有火器,刀槍不足,沒有訓練,沒有鎧甲,所持不過扁擔鋤頭,城頭機關亦不過磚石。


    然而這原本不堪一擊的軍隊卻打出了了不起的一戰,自二十五至十一月初四,足足打了九天,雙方損失慘重,‘天雄國’戰死三名武將,戰死三千多‘金騎’和五千多降兵,雷毅一方城破了再堵,堵了再破,一塊磚碎了便用一個人墊上,城牆開了口子便用一萬人墊上。火炮的轟炸,箭矢的激射,使守城的軍兵死去五六萬人。


    消息傳出,‘天雄國’火速增兵,十一月初一新皇帝便調魯玨支援,魯玨卻未遵旨。


    營帳中。


    魯玨閉著眼揉著‘太陽穴’,事到如今,連他也沒心情享樂,帳簾一挑,魯廷直接闖了進來。


    “爹,出兵吧,不能再拖了。”魯廷一改往常口風,直接道。


    魯玨抬眼看了兒子一眼,略帶譏誚地笑了笑道:“出兵?你以為就憑咱們手裏這些烏合之眾能打得過‘金騎’兵?”


    魯廷道:“爹,如今咱們有二十萬大軍,你怕什麽?”


    魯玨道:“十萬是招募的新兵,連武器都不全,還有三四萬沒有甲胄的,兩萬多訓練都不合格,能打的四五萬人,這隻四五萬人多是步兵,而且是吃不飽的步兵,騎兵隻有不到一萬,前些日子,戰馬吃了兩千多匹,咱們哪是二十萬大軍,分明是二十萬老弱病殘,打一打同樣吃不飽的流寇還行,‘金騎’有當年‘北川’之戰得到的十數萬精良甲胄披掛,況且‘天雄國’地廣人稀牧馬而生,精於騎射戰馬更遠勝我們,咱們拿什麽去跟人家打?”


    魯廷道:“爹,這我又何嚐不知道?問題是,我們現在不出手難道等敵人攻下我們所有的城再動手麽?那時候我們孤軍奮戰更無勝算,上次我們若是聽了鬱將軍的建議,或許不至於走到今天這般窘迫的地步。”


    魯玨道:“孩子,你錯了,鬱棲柏也好,薑遠瓴也好,鍾蟄也好,皇帝也好,都解決不了這種局麵,真正能解決局麵的是銀子和糧食,這兩樣我們都沒有,眼下戰是下策,保存實力才是唯一的辦法,待到有了足夠的銀子和糧食或許才能反擊,隻要我們手裏還有兵就算到了海外也有為父和你的立足之地,若是這點兵都打光了等待我們的恐怕不僅是‘金騎’的追殺還可能是牢獄之災,而為父手中隻要還有兵,哪怕是虛張聲勢,皇帝也不敢動咱們,不但不敢動,還得養著咱們。”


    魯廷道:“爹!楊誼由的宅子裏起出來的銀子咱們可還沒用呢,朝廷湊的銀子再加上這一批,差不多夠士兵吃半年飽飯。”


    魯玨道:“那是為父的銀子,是你的銀子,不是朝廷銀子,朝廷的兵便該由朝廷來養,皇帝來養。”


    “我那深謀遠慮的父親,原來您扶植成王登基是為了這個。”魯廷憤然出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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