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追逐,這一戰共耗費了兩個多時辰,讓他本就沒有完好的內傷再度引發了出來,想要恢複到巔峰還需要時間。梁榭擔心周棹和墨南非出什麽意外,畢竟墨家對他有恩,畢竟在白天對戰‘神贖教’眾人時墨南非是護著他們的,但他沒有回去,當初計劃便是分頭而行,他負責背著假扮墨南非的趙假道士引開追兵,周棹和墨南非趁機脫身這對他來說本身就是很危險的事,畢竟一個梁榭加墨南非的價值遠大於周棹。


    ‘神贖教’可能放過周棹但絕不會放過墨家第二把手和一個實力相當的梁榭,現在他成功滅掉了追兵,逃走的任務就是他們兩個的事了,況且,兩個多時辰墨南非要脫身早就脫身了,若沒有脫身則必然落到‘神子’的手中,梁榭此刻即便返回以他此刻的實力想從‘神子’手中救人半點機會也不會有。


    翻過一座丘陵,走過一片枯草地,梁榭終於看到了田地,荒蕪了的田地,穿過一片田地,梁榭找到了一座院落,院子不算小,有三間正房,一間南房,和東西廂房各兩間,看得出是家境不差。


    時已半夜,月下的院落並沒有點燈,天寒地凍的季節梁榭受著傷餓著肚子,他也顧不得其他,想著偷偷溜進南房,哪怕是柴房將就一宿也勝過他在野外過夜,柴房也好,南房也罷起碼能避避風寒。再走近一些,梁榭發現院子周圍到處都是枯黃了的雜草,正房的房頂有些破損,牆皮也掉下不少,西側廂房的屋頂更是有一片傾斜了下來,顯然早已無人居住荒廢久了。


    梁榭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蒼涼,當下來到院落之中,推開看起來還算完整的一間東廂房的門,一股土味撲鼻而來,梁榭退後兩步等土味散去這才邁步進門。


    廂房挺大,裏麵有床,有桌椅板凳,還有一整麵牆的大長書架,書架上密密麻麻擺設的藏書都被塵土覆蓋住了。


    借著月光梁榭看到那木床上似乎還雕著花紋,桌子也是頗為考究的木頭,梁榭雖不懂卻也知道這木頭比自己家以前用的好得多,桌子正中放著一本書,左上角是筆架,筆洗,桌角右上角還放著兩塊奇石。


    梁榭用袖子拂去書上的塵土,打開來看了兩眼,隻見書頁上畫著一個拿著棍子的猴子模樣的人正和一個青麵獠牙的妖怪打鬥,梁榭隻看了一眼認出這是《西遊記》的插畫小說,小時候看著別人家的小孩拿著這麽一本插畫書他們心癢的都快噴出火來。當初大師兄有一次幫人保鏢賺到了銀子給他們師兄弟買了一本盜版(不是給盜版打廣告,而是當時這是一種社會現象,千萬別誤會)的插畫《西遊記》,結果幾人還因為誰先看誰後看鬧得麵紅耳赤打了起來,後來還是二師姐拿著邊看邊給大家講書裏的故事師兄弟們這才消停,記得當初師父比較嚴厲,認為看這些東西簡直就是不學無術,玩物喪誌,耽誤練功。


    師兄弟們除了幫著劉員外幹活幫師門賺點銀子之外回到師門就隻能練功,吃飯,睡覺,師兄弟們哪裏肯聽,每天眼巴巴的等著師父睡著,一群人便拿著這插畫版的小說纏著二師姐講給大家聽,一遍講完大家猶未盡興便纏著二師姐再講一遍,師兄弟們經常因為裏邊誰的法力最高吵的麵紅耳赤,也會為了裏邊楊戩和孫悟空誰更厲害爭的不可開交......。


    再後來,小師弟帶著禮物拜了師,小師弟家境富裕,除了孝敬師父的禮物之外,給師姐買好的布料簪花,給師兄們買插畫的各種小說,什麽《西遊記》、《東遊記》、《封神演義》還有各種奇技淫巧的玩意,什麽華容道,什麽九連環,奇怪的是師父看著大家,樂的合不攏嘴,再也不說玩物喪誌,耽誤練功之類的話了,可惜,那時卻再也沒有一群人搶著看一本插畫《西遊記》那種感覺。


    回想起小時候的情景,梁榭不勝唏噓,這家人定然有個孩子,他仿佛能看到孩子的父親外出做事,孩子的母親在灶台邊做飯,孩子纏在爺爺身邊,爺爺拿著圖冊給他講著上邊的故事,一家上下其樂融融這是多少普通人家夢寐以求的生活,然而不知何故這家人終究還是敗落了。


    “或許又是災荒鬧得吧。”


    梁榭歎了口氣,自從災荒開始,這些慘劇已經數不勝數,梁榭合上書冊將兩顆首級放在門口,然後抖了抖床上的床單被褥,就在滿是塵土的廂房內安臥。


    時當十月下旬,原本‘中州’的天氣不會很冷,但這幾年不同,冷,冷的出奇,冷的可怕,幹冷幹冷的天氣讓人很不舒服,再過些日子,一吸氣會令人鼻子酸疼甚至像戳肺管子般難受,這在老一輩‘中州’居民的記憶力是不複存在的。


    一天中最冷的時候不是半夜,往往是黎明前後的一段時間,梁榭在黎明前在饑餓中凍醒,他已經很久沒吃過飽飯了也很久沒喝過一次解渴的水了,昨夜的追逃和交手讓他更感到饑腸轆轆,此刻不禁餓的有些肚子疼,口幹的幾乎張不開嘴說不了話,脖子上昨夜被千三燼的劍氣掃了一下劃破了皮,後來又被萬魔劫的抓掃了一下,昨天沒覺得如何,現在卻似乎有一隻手勒住了他的脖子一般,梁榭用手抓了抓脖子上的輕傷也沒怎麽在意。


    起床後,梁榭運一遍氣,精神隻是略微一振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大好,饑渴之感似乎也沒有絲毫減輕,他起身打包好兩顆首級,然後在院子周邊轉了幾圈,果不出所料,找到一口井,待他找到桶和繩子打算打水喝一口的時候也果不出所料的是口枯井,梁榭苦笑幾聲,站到屋頂上又往遠一些的地方眺望,不負所望地找到四五口井,然而不出所料的全部是枯井,這一折騰白白浪費了體力,梁榭饑渴更甚回屋躺在床上歇了半天才又開始行動,不知是多日饑餓口渴身子出了些毛病還是傷勢未愈的緣故,今天的他顯得極易疲憊。


    梁榭在宅院裏又搜尋了半天希望能找到些米麵之物可惜的是除了兩具兩小一大的森森白骨之外哪有半點水米的影子,至此梁榭算是徹底死心,也大概猜出這兩小一大的白骨不是孩子和孩子的母親便是孩子的爺爺,孩子的父親出去找吃的,不知為何沒有回來,於是兩個小孩和孩子的母親(爺爺)便餓死在了家裏,這幾年全家出去找吃喝,或者家裏留些老弱婦孺男人出去找吃喝的人家多得是,能順利找到吃喝回來的卻不多見。


    “災荒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梁榭苦笑著搖了搖頭,張口自語一句,口幹的卻是沒能發出聲來,今天他口渴的格外厲害,脖子上那種被人勒著的感覺更加明顯,他的呼吸甚至都有些受到影響,梁榭摸了摸脖子,略微有些腫脹,想是多日的饑餓口渴讓身子的恢複能力受到了一些影響,不過與‘神子’交手時那麽重的內傷都能在一兩個時辰內恢複大半這些輕傷自然更不在話下,梁榭眼見院中沒有吃喝之物無奈之下隻好拎著兩顆凍得邦邦硬的首級離開了院子。


    梁榭身上的幹糧和水都已送了人,若不想接受‘神贖教’那種幻想中片刻的酒足飯飽的假象便隻能回總舵,整個天下除了‘揚刀盟’之外他不知道去哪裏能找到吃的,於是他打算先回總舵等師兄將自己這一次所見所聞以及心中的猜想告知師兄,然後再商量下一步的計劃。比起眼下的填飽肚子更大的隱患籠罩在‘揚刀盟’的頭上,那就是糧食問題,此次重創之後‘揚刀盟’不知還有多少存糧,如果沒有辦法對付敵人糧食就無法從‘古夢州’等地運送回來,運不回來糧‘揚刀盟’不攻自破,任憑你武功蓋世,隻要沒到了辟穀的境界遲早都會餓死會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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