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還在台上講說,梁榭身邊那年輕男子鼻子中冷哼一聲道:“妖言惑眾,天之四時,山川有積氣,積氣有陰陽,陰陽相交而不融則有雨,交融則旱,積氣薄者小雨,積氣厚者大雨,積而不散則澇,積氣流通時陰陽差異越大則越容易下雨下雪,中原南北以‘橫雲嶺’為界,這幾年‘橫雲嶺’向北直至關外積氣變化不及從前之大,流通又緩不旱等什麽?至於蝗災,飛蝗逐水草而居,大旱過後許多地方河水幹涸草木減少,飛蝗覓食成群結隊四處找尋水草,怎能不成災?就像原本一人吃兩張餅,現在一張餅要讓十個人分來吃自然人人都會餓肚子,蝗蟲沒了東西吃自然就要吃禾苗了......。”


    梁榭聽青年男子這麽一說頓時肅然起敬,當即低聲問道:“你們墨家還教這些?”


    年輕男子搖了搖頭,梁榭又問道:“那你怎麽知道?”


    年輕男子頗有幾分得意道:“這有什麽難的,猜也能猜到。”


    梁榭:......


    年輕男子這一打岔梁榭對台上老者所說的話便沒怎麽聽清,他再次仔細聽去,隻聽得台上老者道:“所以我等若不警醒接下來世上會出現更多的殺戮與災荒,有水的地方必然洪水滔天,沒水的地方必然寸草不生,接著瘟疫將至世間將會妖魔橫行,人將會為妖魔畜養宰割分食,這世界將會在一百二十年後徹底毀滅,當此千鈞一發之際唯有真正的神才能重塑乾坤護佑生靈。老朽本以為這是一個傳說,世人的苦難唯有世人自受,直到去年,老朽有幸與‘神子’見麵,並通過神子指點得到‘神之祝福’,得授‘明悟之眼’,從此明悟萬物本相,照徹過去未來之路,協助隳尊解救生靈......。”


    “放屁!”老者還待再說,台下忽然高聲怒喝一聲,一條五大三粗的漢子拿著一柄刀指著台上老者道:“老子是來喝粥的,不是來聽你胡說八道的。”


    老者身邊那六名護法臉色一變一人正要下台找那說話之人算賬,老者擺手製止,然後和顏悅色衝著台下那人說道:“這位壯士請上台來。”


    “上台就上台。”那漢子撥開人群走到台下,許是故意賣弄,那漢子也不走台階雙腿蹬地‘噌’地一聲躍上台來,他上台之後徑直走到老者對麵,以刀指著老者道:“老子上來了,你待怎地?”


    老者也不動怒,微微一笑道:“你說老朽胡說八道,請問我哪裏胡說了?”


    那漢子道:“你說你得到什麽狗屁祝福,有了‘明悟之眼’能通曉過去未來,那麽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能答得上來麽?”


    “壯士請問。”老者和顏悅色道。


    壯漢道:“你看看我是誰,是幹什麽的?你要能答出來我就收回我剛才的話,不然你們就是騙子。”


    老者道:“如老朽所料不錯壯士曾是酒樓的廚子。”


    壯漢道:“這個不算,誰都能看得出來。”此言一出自然是承認老者說對了,這時台下眾人也紛紛點頭,心想怪不得這樣的年景他還能那麽壯實,原來是個廚子,這倒也不難猜。


    老者不以為忤,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那麽壯士偷了東家銀子逃走的事想必也是人盡皆知了?”


    “你怎麽......哼。”壯漢哼了一聲轉身躍下高台,這番表現傻子也知道他的事被老者說中了,台下諸人頓時對老者由半信半疑敷衍混飯的態度變得多了三分尊敬,對‘神贖教’不由得也信了三分,台下那些原本就對‘神贖教’有好感的人更是自覺自己的眼光獨到高人一等。


    壯漢剛剛跳下高台,台下立刻有一人譏諷道:“什麽明悟萬物本相,照徹過去未來,你這一套連誆帶哄套人話語的把戲哪個看相算命的騙子不會兩手?”


    老者道:“這位朋友,你信與不信全憑自願,‘神贖教’既沒有強迫大家也沒有向任何人收取錢財反倒是經常給蒼生黎民施粥派糧,不知你為何對我們有如此大的敵意?”


    先前那人道:“不為何,看不過你這套欺神騙鬼的把戲。”


    老者道:“朋友可敢上台說話。”


    “有何不敢!”隻聽一聲高喝,一個略顯幹瘦的身影三擠兩擠走到台下,順著台階快步上台,梁榭一看,隻見這人一副書生打扮,倒有幾分儒雅的氣質。


    “有本事你說說我姓字名誰,今年庚辰。”書生張口便拋出一個難題,這種問題,就算老者真的通曉萬物變化的本質也是回答不出來,果然老者搖了搖頭道:“老朽不知。”


    書生冷笑一聲,轉身麵向台下眾人高聲喊道:“大家都聽到了吧,這是他親口承認的,什麽‘神贖教’,什麽‘明悟之眼’,不過都是糊弄人小把戲而已......”


    “‘神贖教’是騙了大家,不過那也是騙大家來喝粥活命的,比起你這殺兄食嫂,棄父母於不顧的讀書人,老朽不覺得‘神贖教’有何不妥,可笑的是你這樣的人還是一位孝廉。”書生話未說完,老者慢吞吞的聲音已然將書生的聲音盡數覆蓋了下去,書生隻聽到一半臉色已然大變,他倒退兩步,以手中折扇一指老者,怒喝道:“你你你......你胡說八道.....”這句話書生是厲喝出來的,隻不過聲音顫抖,聽起來色厲內荏的味道反而更濃一些。


    “護法,將這種畜生不如的人拿下。”老者不與書生糾纏,直接下令。


    “是!”一名護法答應上前兩步雙手直接抓向書生,書生大急,從腰間拔出懸掛的匕首刺向護法胸口,那護法全然不懼不閃不避,匕首刺在他胸口之上猶如刺在滑不留手的石頭之上一般立刻滑開,別說鮮血,連皮都不曾劃破,那名護法抓住書生手腕一扭,書生吃痛,匕首掉落,‘嗤’地一聲刺入高台的木板之中直沒至柄,顯見其鋒利。護法將書生雙手扭到背後然後解下書生的腰帶三下五除二將書生捆了起來丟到高台後邊。


    書生被捉台下許多人都喝起彩來,一者為老者通曉過去未來能力的佩服,另外一者是為護法刀槍不入喝的彩,方才護法與書生動手之時是側著身子的,台下不少人都能看到兩人動手的細節,有些好事者便議論開了,有的說:“看見沒?那個護法身上紋的眼睛,這是‘混鋼之眼’的神力,不然那麽快的匕首紮在身上還不當場就捅死了?”另一人附和道:“難怪大冬天的光著膀子不怕冷,原來人家是神仙,神仙怕什麽冷。”又一人道:“什麽神仙,不懂不要瞎說,這是凡人得到了神之祝福,你要是被祝福了也能刀槍不入。”先前之人問道:“那怎麽才能得到神的祝福?”這人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要加入‘神贖教’,然後做出貢獻或者虔誠信教就可以了。”一時間台下議論紛紛,話題自然是老者和護法展現出來的神力了,當中也有不少人吵著問什麽時候施粥。


    為說來也奇怪,眼見著兩人丟醜的丟醜被捉的被捉,台下還有人不服氣,跳上台來與老者理論,結果三個僧人兩個道士不是偷寺廟中的香火錢便是欺淩過女香客,還有一個秀才則是在災荒發生後拋棄妻子獨自活命其品行可謂沒有品行,說是人渣也不為過。見到台上種種,梁榭也歎了口氣,雖說災荒讓人性變得更加可怕但這些出家人和滿口仁義道德的書生們的表現還是讓人失望之極,連梁榭身邊墨家那位年輕男子也不禁搖了搖頭,對那些人露出鄙視的目光,在那麽一瞬間,他甚至覺得‘神贖教’似乎還不錯,墨家被其偷襲是不是墨家自身的緣故,他甚至有些羨慕那老者的神力,對那六位護法的橫練功夫也不禁有些起疑,或許人家的確得到了‘混鋼之眼’的神力祝福,不然上哪找六個個頭一樣還願意苦練這種傻功夫的人。


    就在梁榭和墨家年輕男子胡亂猜想的時候,台上又跳上一個黑大漢,他一上台台下的人群立刻沸騰,人們被拖的時間太長已等不及施粥吵著讓他趕快滾下去,這人全然不理會台下諸人,抽出長劍大喝一聲:“有我墨家在此,豈容你‘神贖教’猖狂?”說著提刀便向台上老者砍去,六名護法一起動手將那人圍在中間,三五招不到那墨家的漢子便被六名護法捉住綁了起來。


    看到此番情景梁榭也不禁有些無語,天下人都知道墨家主張兼愛,非攻,最是愛好和平,這位卻是蠻不講理的模樣,實在讓人有些失望。梁榭身邊那位墨家的年輕男子見墨家的人被捉身子一動就要躍下樹去救人,梁榭一把揪住他低聲道:“不要衝動,你一個人救不了他。”


    年輕男子急道:“那怎麽辦?他很可能就是葛忠賢兄弟。”


    “很可能?你完全不認識他?”梁榭低聲問道。


    年輕男子道:“當然認得,幾年前我在‘南墨’的時候他剛剛受封‘墨之俠者’,我們哥倆一見如故,雖然沒幾天我就調到‘北墨’去了再沒見著,這次墨家得到消息知道‘神贖教’會在‘百瑞城’城外傳教於是我就飛鴿傳書給他約他一起暗中查看,沒想到錯認了你。”


    梁榭頗為好奇的說道:“你放著‘北墨’的人不約,舍近求遠去約南墨的人?”


    年輕男子有些支吾道:“那個......我們兄弟關係好,再說‘北墨’的人都榆木腦袋,辦事思來想去,等他們想明白了黃花菜都涼了,我說老兄,我看你武功不錯,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梁榭本不願管,但看在曾經受過墨幽帆恩惠的份上還是點了點頭道:“嗯,一會兒看有沒有機會。”聽梁榭這麽說年輕男子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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