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襲在先,梁榭宜豐解決起這些人來並不困難,連蔣蓮生在內梁榭一共殺了十五人,宜豐殺了六人,兵綦印殺了一人,這樣的結果實在出乎宜豐的意料。


    梁榭這樣的刀法比之京城強了太多太多,當然這不代表梁榭的武功已經超過兵綦印和宜豐,隻是‘恨刀十二訣’講究爆發,梁榭又是殺手,對於武功不高的人來說梁榭動手的效果要遠好過宜豐,而兵綦印重傷之下有人代勞更沒必要拚命。


    “恭喜執事刀法大進。”宜豐笑著道。


    梁榭也沒想到如此順利,笑著向宜豐抱了抱拳。兵綦印看了一眼梁榭道:“這種打法,是刀狂的‘恨刀十二訣’?”


    梁榭點了點頭,兵綦印臉上閃過一絲自嘲之色,苦笑道:“沒斷臂之前你的刀法傷不了我。”


    梁榭‘哼’了一聲,正想反駁一句‘可惜你斷臂了’,話到嘴邊又生生忍住了,不管以前有什麽恩怨既然暫時合作又何必起口舌之爭?於是當即轉口道:“準備準備,對付下一個。”


    見梁榭不悅,兵綦印自知失言,他為人冷傲,對待自己的發妻尚且從不解釋從不道歉何況是對梁榭?


    梁榭與宜豐又簡單搬動了屍體,稍作掩蓋,這一回倒不用再放煙花,有前一次足夠了,免得隔了這麽長時間又在同一地點頻頻求救反而更招人疑心。


    收拾完屍體後梁榭翻身上房,他剛剛藏好卻見遠處火光閃動,一撥人正自西向東急匆匆趕來,看樣子怕不有四五十人。


    四五十人,出手若是順利也可以應付,若換做是對別人下手梁榭不免有些猶豫,畢竟這是人命,但對於這幫人梁榭覺得並無多少愧疚。


    首先,爭鬥是這幫人挑起來的,這幫人奪物殺人,‘揚刀盟’多少兄弟死在這些人手上;其次,他們依附武經國,武經國殘忍狠毒,自私絕頂,朝野上下貪腐成風,拍馬屁成風,搜刮更勝從前,梁榭對其一直厭惡至極,後來結了仇,更是痛恨,如今武經國依舊不依不饒不肯罷休;再次,這幫人半點良心也無,江湖上無論正邪總要講點道義的,兵綦印和甲方箬絕不是好人,但不管怎麽說對待手下人是不錯的。


    江湖人命賤,大多數幫派手下的死了給點銀子就將其家人打發了,至於孤兒寡母能不能繼續活下去就不管了,類似於‘顯威幫’,‘風火門’這樣的,更有甚者如‘元戎幫’,給他們賣命,前腳死了後腳妻兒就得上吊,而‘兵甲幫’的撫恤算不上很多,卻也說得過去,尤其在四幫之中算是最好的。


    江湖人不值錢,放眼江湖幾千個門派真沒多少能舍得給負責拚命的手下配備鎧甲,在這一點上‘兵甲幫’已經做的很好了,當然這跟撫恤的多少有著很大的聯係,一般來說撫恤越高的幫派越舍得在裝備上花錢。


    然而盡管兵甲二人把這幫人的命當作命來對待,這幫人依舊沒有半點感激之情,武經國一句話,丁參師徒帶著一群烏合之眾就能讓這些人絕大部分都倒戈相向,從先前孫府毅說出那番話之後這幫人眼中驚喜的神色來看,他們不但對自己背叛的行為沒有絲毫愧疚,而且還打著甲方箬這個曾經幫主的主意,這幫人就好像......那個男子一樣,自私,狠毒,沒有人味,在他們心中永遠隻有自己,沒有自己人。


    這種人並不少見,梁榭不知道這種人在‘揚刀盟’有多少,目前發現劉還謹就是這種人,對於這種人,梁榭不會手軟,愧疚有限,他不會主動追上去殺,結了仇倒也不介意下死手,他不是大師伯,這種人大師伯一般遇到就不會放過,甚至會追著解決掉。


    火光忽明忽暗快速飄來,梁榭正準備仔細探查,忽然發現自東邊又趕來一彪人馬,看樣子人數也是不少。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梁榭暗叫不妙,身形一飄落在院中,宜豐知道事情有變,趕忙出來,問道:“什麽情況?”


    梁榭道:“這回有些棘手,對方前後腳來了兩撥人,人數都不少,恐怕一次吃不下。”


    宜豐道:“要不要我拿著煙火引開他們,執事在後邊找機會下手?”


    梁榭點頭道:“這樣也行,我們在一個地方死等反而顯得有些不合理。”


    “等一等。”宜豐正要動身,兵綦印叫住了他。“他們未必會和你糾纏,還是我去吧。”


    宜豐略微猶豫了一下,把手中傳訊煙花遞給了兵綦印,兵綦印沒接,轉頭向梁榭道:“既然受了你們的恩惠‘兵甲幫’總舵我會設法燒毀,之後我們互不相欠。”


    梁榭道:“好。”


    兵綦印見梁榭答應這才接過煙花大步向門口走去,在即將出去的時候他忽然停下了腳步,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斬釘截鐵地道:“宜豐,如果我回不來,請你照顧好她。”


    “好!”宜豐臉色一變,握緊了拳頭重重答應。


    “我這一生隻敬重一個人,這人言出必行,不愧為一代宗師,你是他的大弟子,希望你能永遠記得。”兵綦印又道。


    宜豐道:“‘天地君親師’,師父教導宜豐終身不敢或忘。”


    兵綦印沒有再說話,大踏步走了出去。宜豐知道兵綦印這句話是違心之言,不過他選擇相信。


    照顧,這兩個字很有意思,可以有好多種解釋,梁榭不知道兵綦印怎麽想的,他發現宜豐是無比認真,或許在宜豐心裏這兩個字隻有一個解釋,他理解兵綦印,因為兵綦印沒得選,換做是他他也會那麽做,他不理解宜豐,因為宜豐不但有得選,而且有很多選擇的餘地,但他卻沒有去選。


    梁榭自忖如果他是宜豐,他未必會答應,即便是答應了照顧二字也會有好多個意思,他覺得娶妻還得是清白身家的女子的好......。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他猛然一驚,他忽然想到柳十一,如果沒有嘉嫻他會娶柳十一麽?不會,絕對不會。


    盡管他對柳十一很好,盡管他和柳十一很合得來,盡管他覺得柳十一是個好姑娘,盡管他認為十三和柳十一很般配,自己的小舅子任驍配不上柳十一,盡管他認為必須是個人品絕佳的青年才俊才能夠配得上柳十一,他自己還算不上是青年才俊,盡管他很心疼柳十一,但他非常確定他絕對不會娶柳十一,哪怕他還沒有妻子。


    莫非自己從內心深處的深處一直有點嫌棄她?


    梁榭一想到這個問題猛然驚出一身冷汗,她出身不好,卻一步步通過努力在改善自己的處境,我堂堂七尺男兒卻在一天天妥協,還有什麽資格嫌棄她?若說自己嫌棄柳十一,為什麽別人話語中稍有輕蔑他首先便受不了了?若說不嫌棄,那麽為什麽他會鐵定的認為即使沒有嘉嫻自己也絕對不會娶柳十一?


    難道一個人的身份比這個人本身更讓他在意麽?梁榭在內心問了問自己,如果我是兵綦印,發生了這樣的事會怎麽麵對?會不會毫無隔閡,毫不介意,望著兵綦印消失的背影梁榭首次為自己的現實和自私感到不堪。


    “沒想到我是這樣的人。”


    榭頭皮有些發麻,他驀然間又想起那日王五臨走之前的話:“我到一直當你是朋友,隻不過我更加恨你,恨你沒能騙過李二害死雲老,害死大家,恨你沒有狂氣,沒有傲氣,就連喝酒都不敢放開來喝,更恨你在個女人麵前連句痛快話都不敢說,你就這樣過一輩子吧,替你的女人過一輩子。像你這種人,想說的話不敢說,想做的事又不敢做,再活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都是白活!若在‘鈞天九鼎’你這種人第一個被逐出幫派。”


    回想著這句話,梁榭更感到恐懼,難道我真的連麵對自己真實想法的勇氣都沒有麽?


    兵綦印走了,敵人近了,梁榭卻呆了。


    ‘嗖~~~啪~~~~’,西南方一朵煙花衝天而起,本已到了院子附近的敵人沒有停留直接追了下去。


    緊接著腳步聲響,燈火照亮了外圍院牆,第二撥敵人也追了下去。


    梁榭沒有動彈,時隔多日王五的話又一次刺痛了他,比起當時的不爽,現在的他感到害怕,沒有人願意替別人活一輩子,更沒有人願意窩囊一輩子,如果有選擇他也不願意。


    感情、責任,有時候是推動人前進的車輪,有時候卻又是桎梏人生的枷鎖,使人在枷鎖中害怕,在枷鎖中掙紮,在枷鎖中固步自封,最終找了借口認了命一輩子得過且過,遺憾了一輩子。


    梁榭本已認了命,但當他在心中看到自己臨終時沒有一件引以為豪的作為沒有一件痛快的事沒有一點能留給兒女的東西的畫麵時,恐懼席卷而來。梁榭全身毛骨悚然,不,這不是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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