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刀痕隱隱作痛,掌心仍在灼燒,這些比起梁榭心中的傷不及其萬一,那是他的師父,他曾經最敬愛的人,當年師父‘遇難’師兄弟們哭的死去活來,哪曾想到他們認人家為父,人家卻沒有將他們當子,師徒如父子對他來說世上最親近的人之一竟成了笑話。梁榭緩了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他丟掉手中的樹枝,俯身拾起柳十一留下的那袋銀子,轉身回到屋內。


    壓抑的氛圍,昏暗的燈光,一人端坐桌前,手中拿著一隻茶杯,小蘭侍立一旁,嘉嫻則坐在炕沿,三人一言不發,靜靜地坐著。


    梁榭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便是這不速之客,不用問,這人肯定又是‘無根黨’的人,趁著他和三捕司沈南武動手時溜了進來,他心中一陣煩躁。


    “打完了?請坐。”這人頭也不回喧賓奪主地說道,好似這不是梁榭的家,倒是他家一般。


    “帶了多少人,一並叫出來吧。”梁榭將手裏的銀子往炕上一丟,斜眼觀視著放在桌子另一邊的刀和暗器,暗自盤算著出招的方位和時機,便要動手。


    “梁大俠不必驚慌,鬱某此來全是一番好意......”這人轉過身來,輪廓分明的臉龐上滿是意味深長的笑容。


    “好意?內督府的人能有什麽好意。”


    “梁大俠若是要結識內督府的人鬱某倒很願意幫這個小忙。”


    “哦?既然不是內督府的人,那麽閣下......閣下莫非是輔城的捕快鬱棲柏鬱俠捕?”梁榭驀地想起,心下稍寬。


    “正是鬱棲柏。”他說著從桌上取了一隻茶杯,添上了茶示意梁榭坐下,全然未將自己當做外人。


    梁榭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欠著身子緩緩坐下。


    “梁大俠孤身刺殺府督,竟能全身而退,實在是了不起啊。”鬱俠捕道。


    “刺殺府督......?.”嘉嫻驚呼。


    “鬱俠捕是武經國派來緝拿在下歸案的?”梁榭不待嘉嫻繼續說下去便打斷了她,在他聽來‘府督’二字從嘉嫻口中說出是那麽的刺耳。


    “言重了,鬱某隻不過想梁大俠陪在下走一趟,交個差而已。”鬱棲柏微笑道。


    “想不到在危州正直無私大名鼎鼎的鬱俠捕調來京城不足兩月便投靠了‘無根黨’。”梁榭冷笑道。他笑這個世道,更笑在這個世道上數之不盡沽名釣譽的人。


    “京城不比‘危州’,鬱某一個小小的捕快,便有再大的誌向也改變不了朝局,改變不了江山,能做的隻是盡責而已。”鬱棲柏一笑道。


    七尺!


    梁榭掃了一眼桌子另一邊的刀和暗器,一旦有機會隨時準備動手。


    鬱棲柏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飲了一杯茶,微微一笑,搖頭道:“梁大俠奪路逃走麽?遲了!”


    梁榭被他說中心事,臉色一變,道:“什麽意思?”


    鬱棲柏道:“三捕司沈南武頃刻便到。”


    梁榭眉頭一皺。


    鬱棲柏問道:“不信麽?沈南武身為內督府捕司手底下可是隻有四個人?”


    梁榭道:“許是他大意輕敵沒帶那麽多人罷了,不然一起出手豈不是勝算更大?”


    鬱棲柏道:“這是當然,可南武兄身為內督府的捕司,為何不向內督府和‘金衣衛’求援反倒與尊師合作呢?南武兄既然向外人求援,又怎會隻帶四名手下呢?”


    梁榭道:“自然是怕其他人搶了功勞。”


    鬱棲柏道:“不錯,府督手下能人眾多,爭功求寵的人自然不少,南武兄欲壓過其他捕司必須獨自立上一功,而你刺殺武經國之事無疑是最好的契機。南武兄素來看不起武林中人,此次寧可委曲求全邀尊師助陣也決不向同僚求援,隻因尊師是武林中人,便是再大的功勞也不過是多些重視得些錢財,斷然搶不走他的權利,隻料不到你竟然是孫老的徒弟......”


    梁榭道:“你們如何爭寵在下沒有興趣......”


    鬱棲柏道:“梁大俠會錯意了,我是說以南武兄如此作風,既然找到了你,豈能容你逃走,又豈會隻留我這一個後招?”


    梁榭點頭道:“有道理,有道理!”突然右手一記掌刀砍向鬱棲柏頸項,勁力所向,燭火為之一暗,同時左手拿他肋骨。


    鬱棲柏不避不讓,將桌上茶杯揮手擊出打向嘉嫻太陽穴,茶杯去勢勁急攜破空聲在梁榭身前飛過,梁榭不及傷敵,忙將嘉嫻往旁邊一扯。‘噗’地一聲,茶杯打在牆上,深深嵌了進去。


    梁榭正待揉身再上,忽聽嘉嫻‘啊’地一聲驚叫,卻見一條長棍指在了嘉嫻的咽喉處,她本就蒼白的臉上更是毫無血色。


    “梁大俠,這可不太厚道了,鬱某隻是請梁大俠跟我走一趟而已,何必兵戎相見?”鬱棲柏道。


    梁榭道:“哼,你不用惺惺作態,內督府的手段我豈會不知,跟你走我還有活路麽?”


    鬱棲柏微笑道:“外界傳聞而已,梁大俠怎地當真了?”


    梁榭眉頭緊鎖,嘉嫻被製,當此情景動手也不是,逃走又不忍,拖下去形式隻會越來越不利於己。


    鬱棲柏不急不忙地道:“算算時間南武兄應該已經擺脫了孫老,這會兒也該到了,梁大俠這麽拖著似乎對你不利。”


    梁榭皺眉,鬱棲柏沒有嚇唬他,情況的確如此。


    任嘉嫻已將事情聽出個大概,當即壓下驚恐,勉力鎮定道:“我相公是本分人,您看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她說著話用眼神示意小蘭拿銀子,可家中那點銀子少的可憐。


    鬱棲柏看在眼裏,淡然一笑道:“你想賄賂我?”


    任嘉嫻道:“豈敢,小女子隻是想請捕爺再調查調查,或許這件事是別人做的呢?”


    鬱棲柏道:“抓人頂罪,你的辦法很好,可惜你看錯了人。”


    任嘉嫻秀眉一挑,臉色陡然一變肅然道:“若是我家相公也懂些武藝,要是拚個魚死網破捕爺未必能討了好去。”


    鬱棲柏道:“是麽?我有你這個人質在手,還怕你家相公逃走不成?”


    任嘉嫻一笑道:“不知捕爺的孩子今年幾歲?”


    鬱棲柏‘哈哈’一笑道:“好厲害的女人,可惜鬱某人的泰山不是一般人能動得了的,況且梁大俠未必敢拿你的命和我賭,”


    梁榭一咬牙道:“好,你放了她,我跟你走。”


    “你以為你還有資格談條件麽?”院中一人接道,緊接著房門‘吱呀’一響,三捕司沈南武帶著兩人已走了進來。


    梁榭一皺眉,頓時悵然。


    鬱棲柏笑道:“南武兄來的及時。”


    沈南武道:“哼,這小子爪子硬得很,晚了怕你一人應付不來。好容易叫個孫老幫忙,還是這小子的師父。”


    鬱棲柏笑道:“多謝南武兄,此間消息可有走漏?”


    沈南武道:“哼,這些人辦事未必行,搶功比誰都在行,鄭千戶和二捕司估計已得了消息。”他不待鬱棲柏再問,轉向身後兩人道:“給我把這三名反賊綁了,連夜送到‘經國府’。”


    “等等!”鬱棲柏忽道。


    “做什麽?”沈南武不悅道。


    鬱棲柏道:“我們如此做法,孫老麵上不好看,畢竟共事一主,隻帶姓梁的一人去也就是了,方才我已經試過了,隻要派人看住這兩個女人,任他武功再高也無可奈何。”


    沈南武微微點了點頭,並不答話。


    鬱棲柏又道:“南武兄,拿住一名刺客隻是小事一樁,加上兩個女人也沒什麽用,挖出他背後主使之人才是大功一件,依兄弟愚見這邊的事動靜越小越好,最好原樣不動,若被他同黨發覺異樣藏了起來反壞了大事。”


    沈南武道:“好,就按你說的辦。帶走。”


    梁榭一身功夫有七成在刀和暗器上,此時手無寸鐵還多了兩個累贅,對方三捕司武功高強,鬱棲柏雖未動手,聽名氣看樣子武功都不會低,真硬拚硬打自保或許不成問題,但妻子難免受傷,梁榭投鼠忌器,不敢還手,任由沈南武的兩名手下將其綁了帶走,他回頭望向妻子,見她一臉驚駭之色,欲言又止,梁榭又向小蘭使了半個眼色,已被鬱棲柏一把拽著出了屋。


    梁榭心知此去將是九死一生,隻但願沈南武和鬱棲柏押走自己,小蘭趁著內督府人馬尚未到齊護主逃走。


    出得屋子,沈南武一身呼喝,院外跑出七八個番子,沈南武挑了兩名進屋內看著,其餘諸人散布在屋頂,門口,窗下等處,將本就不大的一間屋子圍了個滴水不漏,梁榭眼見眾人行動如風,舉手抬足之間輕靈快捷,隻單足一點地便悄無聲息躍上了屋頂,竟都是好手,似小蘭這等九流身手怕是連其中任何一人都打不過,眼見心中算盤落空,此時自己被綁了個結實,就算反悔也已不及,不由得暗暗叫苦,行刺之後不如立刻搬走。


    這一去哪還會有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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