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司寇霖很是疑惑,來這裏那麽久了,都是自己一個人呆著,除了傍晚一起吃飯,府邸裏的人好像都很忙,胥晟更是,總像是又忙不完的事情。為什麽突然之間,會想到帶自己出去走走?


    “你不煩悶嗎?”胥晟又給他夾了一些飯菜,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已經習慣偶爾給他加些飯菜,“成天呆在這小房間裏。”


    “可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麽,去哪裏?”司寇霖低著頭,默然說道。


    胥晟看著低頭的少年,難怪會被邪祟上身,心中無支柱,無快事,從來不策馬奔騰,從來不暢懷天下,倒像一個漂亮的活木偶。


    胥晟是不太看得下這種狀態的,倘若是旁人,定然要他滾得遠遠的,放在軍營裏,狠狠曆練一番,自然不再是這幅模樣。


    不過,這有著司寇國四皇子身份的人,還是要好生留著。


    第二天早上起來,著裝妥當後,胥晟便帶著司寇霖出門了。


    開始管家準備了馬車,卻被胥晟拒絕了。給少年準備了一匹半成年的馬,讓他自己騎馬。


    司寇霖畢竟是馬背上國家,司寇國的四皇子,有一點會騎馬,可是實在是生疏的很。動作別扭生澀。生怕一不小心就從馬背上摔下來了。


    胥晟實在看不過去,從馬背上下來。抓著他的手,握住韁繩,“要握緊,想要掌控就得握緊用力。”拍了拍他的大腿,“夾緊馬背。”撫上少年微微蜷縮著,僵硬的後腰,“挺直腰杆,目視前方。放心大膽的往前走。”


    司寇霖坐在馬背上,渾身僵硬,大氣不敢出,被他這一番弄得,哪裏還敢放心大膽得往前走?


    胥晟看少年還是沒有動靜,便用力拍了一下馬屁股,馬瞬間往前奔騰出去。


    司寇霖沒有反應過來,瞬間就整個人往旁邊倒去,千鈞一發之際,眼看著就要摔落到馬蹄下。幸好胥晟反應極快,一個躍步,起身,便利落穩妥的把要摔下去的少年撈了起來,兩人穩穩地重新落在馬背上。


    司寇霖嚇得手腳發涼,心跳極快。隻是短短幾秒之間,便走了一個來回。


    “司寇國的四皇子沒有騎過馬?”胥晟磁性的聲音就在司寇霖耳邊響起。像鼓一樣擂著的心跳,撲通撲通,跳的飛快而有力。身後是包圍著自己寬闊的肩膀。


    胥晟兩手抓著韁繩,將少年圈在自己懷裏。少年削瘦,倒像是一個小動物似的,兩人共乘一匹馬並不擁擠。也沒有覺得那裏奇怪,就著這個姿勢,兩個人一匹馬,胥晟帶著少年就在這京郊外策馬奔騰。


    冬日裏的寒風的還是很厲害,呼嚕呼嚕,卻分外又一份肅殺的壯氣,胥晟覺得好像又回到了邊疆,那個自己的天地,策馬奔騰,將士齊心。不像在這京城,處處小心為營,分分忍耐。


    司寇霖看感覺臉上被寒風刮得有些難受,背後卻溫暖如春。從來不敢騎馬,因為沒有人教導自己,也沒有人給自己騎馬的機會,害怕摔倒,害怕出醜,害怕出現在人群裏。而現在,寒風呼嘯,兩邊景物飛速的後退著,前所未有的感受著速度的感覺,有一種從心中溢滿出來的暢快。


    潑墨一般的發絲飄揚開來,飄過胥晟的臉頰上,覺得有些癢癢的。胥晟騰出來一隻手,將少年的頭發順到一邊,才不會阻礙自己的視線。


    司寇霖連忙伸出手,將已經被攬到一邊的長發按住,不想此時此刻因為任何一件事情而被幹擾。


    胥晟故意在京郊處多繞了一個大彎,才帶著司寇霖進去京城中。


    到京城街道上,兩人下了馬,熙熙攘攘的人群,繁華的京城街道,好像很熟悉,又好像不熟悉。


    司寇霖站在街上,看著這熱鬧的景象。


    三個多月前,自己在被接回皓元國的路上,也是這個人陪著自己走在街上。


    有記憶以來,兩次走在這種熙熙攘攘人氣的街上,都是因為他。


    “要吃什麽,要玩什麽,盡管放開了吃,放開了玩。”胥晟牽著馬,說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司寇霖難得多話再稍稍抗議著。


    “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早跑遍了京城,跑遍了邊疆,跑遍了京城到邊境的千裏之遙。”胥晟不在意地說道,“人活一世,自己不暢快活著,你永遠都隻是被擺布的棋子。”


    司寇霖抬頭看著麵容堅毅,雙眸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人,又是如此,在他身上總能看到這種強大。自己曾經剛想試著選擇相信他。可是,最後還不是一句話不說,就被安排了。


    雖然後麵知道了他在京城中的處境,對於太子和瑞王爺而言,他不過也是不得聖寵的皇子。可是從他的身上看到他必然不會止步於此。


    可自己不是他,自己沒有邊疆誓死追隨的百萬將士,沒有他的勇敢堅毅,自己甚至連是一個名正言順的皇子都不是,不過是一個被送到敵國當質子的棋子罷了。


    胥晟又怎麽會沒有看到少年眼中一閃而過的亮光,而後又被眼中的自卑自哀所占滿。“走吧。”一邊說著,便走到那買糖人的小鋪前停了下來,買了一個金黃色的糖人,直接遞給了司寇霖。


    這次司寇霖沒有拒絕,還是一樣的強硬決定那些事情。低頭吃著糖人,味道甜甜膩膩,原來那晶瑩剔透美麗的糖人是這個甜甜的味道。


    胥晟帶著司寇霖在街上買了許多東西,到了中午的時候,兩個人上了京城中最為高的酒樓。


    這京城中第一酒樓,足有十層樓高,最頂層數來是京城中達官重臣來此欣賞觀光的好去處。


    胥晟要了一個臨江的包間。


    司寇霖跟著胥晟,層層疊疊上了無數層樓梯,終於到了。


    進了包間,小官推開兩扇屏風,來到憑欄處,下麵便是整個京城,還有一條長垣江,像一條漂亮的綢帶,勾勒著整個京城。


    司寇霖被胥晟引著站在這欄杆前,眺望著整個京城美景。真是高聳入雲,手一伸便可以捧一朵白雲。腳一踏,變回摔個粉碎。


    在高處,好像風特別大,無處著力,好像風一吹,自己就會被帶走似的。


    胥晟看著少年手緊緊握著欄杆的模樣,如臨大敵一般,有些想笑。轉身拿起桌上的酒杯,倒了兩倍酒水,“憑欄飲酒,暢懷世事。”


    “我不會喝酒。”司寇霖想拒絕,生怕自己握著欄杆的手一放開,自己就會摔下去。


    “怕什麽?”胥晟將少年的手從欄杆處抓開,將手中的酒杯放在少年手中輕笑道,“喝了,風便吹不跑你了。”


    明知道他說的是假話,像哄著小孩似的,卻也仍然握著酒杯,試探著往嘴裏送。這酒是京城中最好的密花甜酒,胥晟專門為他要來的。司寇霖喝著,覺得挺好,就像好喝的甜湯,甜甜的,又有一股子酒的味道。


    胥晟看他一口氣把整杯子的酒一口就喝了。剛想阻止,卻又算了。反而回身將桌上的酒壺拿了過來,又給司寇霖倒上。喝酒就應該暢快淋淋的喝。


    司寇霖一連喝了三杯,胥晟才讓他慢點,好好品品這京中好酒,如牛飲水可是糟蹋了。


    喝了酒水的司寇霖,開始還好,就是有一點上頭,原本如冰雪一般白皙的臉頰,慢慢染上粉色的紅暈。神情姿態也不再是那麽拘謹,甚至沒有形象的偷偷趴在欄杆上,癡癡地看著下麵的整個京城美景。


    手中卻仍然把甜酒當甜水喝著。胥晟看他喝得差不多了。有些醉意,便不再給他倒酒。沒有想到,司寇霖居然自己伸手把胥晟手上的酒壺奪了過來,到了一杯後,又把酒壺放回胥晟手裏。


    這個動作倒是令胥晟有趣的笑了笑,之前的孩子死氣沉沉,這喝醉後,倒是鮮活了許多。都說酒後露真情,又或許這個才是他真正的模樣?


    “我還想喝。”司寇霖轉頭直直地看著胥晟,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幹淨。


    胥晟把酒壺在他麵前晃了晃,“你喝醉了。”


    “我沒有喝醉。”司寇霖歪著腦袋,眨巴了一下眼睛,“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又把抓著欄杆的手抽回來,放在嘴巴前,神神秘秘的,“隻告訴你一個人。”


    胥晟看著他這反常的模樣,倒是想知道他能說出什麽來,“好。”


    “我和你說,我在另一個世界。”司寇霖擺著腦袋,想把迷糊的腦袋理清楚,卻沒有辦法,“我好害怕的,前兩天,我覺得我成了一隻貓。”


    胥晟眯著眼睛,看來今天也不負此行了,引誘哄到,“成了一隻貓?”


    “嗯。”司寇霖癟起小小的嘴巴,“還有另一隻貓,總和我搶吃的。”


    另一隻貓,想來就是那隻白色的小貓了,胥晟繼續問道,“然後呢?”


    “然後,我曬太陽,曬太陽。”司寇霖眯著眼睛,好像就是一隻貓在曬著太陽一樣。“就忘記了。”


    “哦,這麽有趣。”胥晟聲音親和緩慢,附應著司寇霖。


    “嗯,有時候有趣,有時候我害怕。”司寇霖手又緊緊地抓住欄杆,“以前我自己一個人在宮裏的時候,偷偷養了一隻鳥,後來,我覺得我在飛,我在好高的地方,我在吃蟲子,可是,我沒有翅膀。”說著便聲音哽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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