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楚禦手中的杯子摔碎在地上,他的語氣顯得彷徨而又不可置信:“你說什麽?”


    管影此時的表情也充滿了恐懼:“我看見幹爹被池連帶走了,就在剛剛。”


    楚禦聽到了管影的確認,終於跌坐在了沙發上,管影的幹爹就是他的父親,現在楚家的家主,他竟然被池連帶走了?


    這些年來雖然池連不能走路了,但他在軍中的赫赫威名卻並沒有應為他的腿失色半分。他竟然成為了憑借破掉張副主席的特大走私案一躍成為了情報局的局長,這讓自池連受傷以來一直以京城小輩第一人自稱的他暗地裏受了不少嘲笑。


    當初張副主席被抓的時候他也惶恐過,也絕望過,楚家和張家的合作雖然隱秘,但並不是無跡可尋。楚父當初決定與張副主席合作的時候就是覺得兩家要是成為聯盟,京城將沒有人能夠撼動他們半分,但他沒想到,池連的膽子竟然這麽大,心思這麽縝密,牢牢的掌握了張家走私軍火的罪證,並給安上了叛國的罪名。這讓一直以來順風順水的自己恐懼到了極點,隻敢待在家裏,根本不敢出門,擔心一出門就會被情報局的人抓走。


    而那個時候,陪著自己身邊的是葉珠。葉珠並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緊張惶恐著什麽,她也不問,或許也是知道自己並不會回答,她似是沒有感覺到楚家緊張的氣氛,還是和往常一樣安然。楚禦知道,葉珠雖然看不見,但她能感受到家裏的不同,但她沒有說,神色也依然淡淡,坐在葉珠的身邊,楚禦原本躁動的心一點一點變得安定下來。


    那段時間恐怕是自己與葉珠相處最多的時間了,之後張家事了,或許是楚家無法撼動的地位,又或許是池連沒有掌握足夠的證據,楚家在經過了這場巨大的政治風波之後,竟然未損絲毫。那時候的他還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竟然把葉家推到了台前,而自己現在感到的相安無事也隻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


    那場事件過去沒多久,葉珠的眼睛竟然離奇恢複了。那時候的他被池連壓抑良久的暴虐竟然突然爆發,他認為葉珠的失明是假裝,並提出了離婚。他又何嚐不知道,那麽多專家判定的失明不是葉珠可以隱瞞的,但他心裏的邪火無處宣泄,隻有將之發泄到了無辜的葉珠身上,即使到現在,他還是沒能忘記當時葉珠臉上表現出來的心若死灰。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的心也停止了跳動。


    他以為,這場鬧劇會很快過去,就像以前一樣,父親會提出反對。但這時候的葉家已經不是當年的葉家了,在南城地位的動搖以及這個走私案的牽連,葉家已經不複往日的榮耀,父親在等京城的謠言成了氣候的時候,同意了他提出的離婚。


    盡管簽了離婚協議書,楚禦卻從未有半點動容,因為他知道,葉珠還在他身邊,隻要他想,葉珠就是他的。可是,在辦理了離婚的第二天,傳來了葉珠的死訊。那時候的他根本不相信,昨天還和他坐在一起的人今天就成了冷冰冰的屍體,他不相信,也不敢相信。就連在幾天後,葉珠在南城的葬禮他都沒有去。


    ......


    現在的他與當初張家事情敗露的自己是多麽相像,但此時,葉珠已經不在了,自己身邊隻有在一旁緊張地轉著圈的管影,以及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和父親離婚的母親。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句話果然沒有說錯,父親剛剛被抓,母親就要離開楚家了,看著這一幕,他的心裏止不住冷笑,卻在想起已經逝去的葉珠的時候,心裏止不住的悲涼。要是葉珠還在,她一定不會這樣。


    不,葉珠恐怕不會再原諒他,再原諒楚家了。現在的葉家已經不複往昔,連葉家的幾個重要的人都幾乎深陷囹圄,她還怎麽會像以前一樣和他站在一起?


    想完這些,他突然感到了一陣虛弱,自己這些年來到底做錯了嗎?


    想到現在已經幾近散架的家,再想到幾年前,那時候意氣風發的自己和如日中天的楚家,心中泛起一股無力感,自己就算在這裏緊張又有什麽用呢?若是池連掌握了楚家的罪證,那他將是第二個被抓的吧,畢竟自己在這件事上也是功不可沒。


    ......


    三天後。


    “爸爸,今天是姐姐的忌日。我們一起去掃墓吧,我帶上了姐姐最喜歡的桔梗。”十八歲的葉小雨已經褪去了稚嫩,這些年發生的一切讓這個昔日頑皮愛鬧的小孩子變得成熟而冷然。


    葉思遠看了看身旁已經比他還要高的兒子,心裏充滿了欣慰和心酸。小雨這些年來的努力他都看著眼裏,葉珠的驟然離世讓一直寵愛女兒的他飽經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小雨在經過這件事之後就變得沉默寡言,而葉家的衰落也讓他和小雨不得不撐起葉氏這個幾近破產的公司。小雨的飛速成長讓他感到了作為父親的無能為力,他也時常為自己沒能保護好珠珠和小雨感到愧疚不安。當初若自己沒有把珠珠嫁進楚家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今天是珠珠的忌日,但他還要去見一個人。


    “小雨,我們先去一個地方。”葉小雨雖然疑惑,但也沒有說什麽,隻是拿起桌上的花沉默地跟在父親身後。


    京城a級監獄,探監時間。


    “27號,有人來看你。”隨著獄警喊出一個編號,楚禦的身影從黑暗中顯露出來。


    葉小雨一看見楚禦的身影,眼睛頓時就紅了,幾乎想撲上去咬上一口。葉思遠靜靜地看著楚禦,才幾天沒見,楚禦的身影變得有些佝僂,不複以前的挺拔。臉上也露出了青色,眼神也變得黯淡無光,原本俊美無雙的容顏也變得灰暗疲憊。看來這幾天的審查和牢獄生活,讓楚禦這樣不可一世的人變得不複往日的張揚。


    其實以葉思遠的身份,以及楚禦所犯的罪,葉家是不可能有機會來監獄看楚禦的,但他通過關係找到了池連,向他提出了請求,原本以為這個一向冷麵的男人會拒絕他,沒想到,池連在聽說他是葉珠的父親的時候竟然同意了他的請求,在審問結束後,給監獄的人打了招呼,給了他這個探監的機會。


    看著現在的楚禦,葉思遠心裏的恨意漸漸淡去,如果沒有奇跡,楚禦的後半生將在監獄裏度過了,即使量刑的時候輕判,他人生中最好的年華也將在監獄裏虛度。


    楚禦一出門,就看見了一臉平靜的葉思遠和抱著一束桔梗在一旁的葉小雨。他心裏一動,看向那束桔梗。


    桔梗的花語:永恒的愛、無望的愛 、真誠不變的愛。無望的愛嗎?


    今天是葉珠的忌日了,時間過得真快,如今她也走了,他也進了監獄,幾年前誰都沒有想過在將來得到的某一天會是這種情況。


    見到楚禦已經走進了,葉思遠拉著小雨坐下,等楚禦也坐下了之後,他沉默地望了他一會兒,才開口道:“或許珠珠就應該在那時候離開,上天注定了她不需要經曆這些。”


    楚禦的聲音幹澀嘶啞:“去看珠珠的時候,替我說聲對不起。”


    葉小雨聽到這裏,怒道:“你不配提我姐姐!也不配得到我姐姐的原諒。”


    楚禦聞言,頓時默然。葉思遠看了看楚禦,繼續說道:“我會把你的話帶到,但是,楚禦,你的心裏真的有過後悔嗎?你的心裏也曾有過別人進去嗎?”


    說完,也不管楚禦是什麽表情,葉思遠帶著依然忿忿的葉小雨走出了監獄。


    楚禦被獄警帶回監獄的時候,回首看了眼外麵蔚藍的天空。自由,無羈都是他曾經揮霍的東西,現在那些東西終於離他遠去了......而葉珠,或許真如葉思遠所說,她根本不應該經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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