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是一隻胃袋空空的饑餓毒蛇,即將吃到最飽滿甘甜的果實,心底的**盡數被引了出來。


    雖然尚未吃到口中,可一想到師尊大人的小男人竟然就是傳說中的帝子,她渾身肌膚每一寸,都抑製不住的興奮起來。


    “正有此意。”披著美人皮囊的毒蛇,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式津不知為何,身體竟是不受控製的微微戰栗發冷。


    下一刻,一隻薄涼的手來到他的頭頂之上,動作輕柔得就像是在愛憐撫摸一隻受傷的動物。


    可是式津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冰冷的溫度從手指滲透到他的肌膚中,識海裏。


    很難形容的感覺,就像是落入了死亡泥沼裏,看著自己慢慢淪陷,卻無能為力。


    天空之上,傳來了男人的怒吼聲。


    緊接著,一股恐怖的威勢俯衝而來,震得白骨大地瘋狂碰撞,幽幽的眼眶竟是爆發出無盡的恐懼。


    式津牙齒也微微打了一下顫,卻不是因為天空上的那個男人,這股懼意,竟是源自眼前這名讓他甘願赴死的女子。


    她抿唇一笑,聲音清澈如煙:“不要怕,不會弄痛你的。”


    那聲音充滿了蠱惑的力量,她讓他不要怕,他便真的一點也不怕了。


    式津在這世上,最後一點意識與記憶,便是那微微上揚飄忽的動聽尾音。


    他真的沒有感受到任何疼楚,在那纖細冰冷的五指插入頭骨時,他亦是沒有聽到任何骨裂的聲音。


    分明在做著極為殘忍冷酷的事,可是式津卻詭異感受到了一種分外溫柔寧靜的感覺。


    他眼瞳內的火焰逐漸消熄,濃濃的雲霧席卷間,泛起了令人頭皮發麻的濃烈血腥味,厲風掀卷著天淨綰的長發,她纖細美麗的五指已經完全沒入式津的頭骨之中。


    銀白的火焰不斷從他的五官裏衝湧而出,可是他麵容卻安詳極了,似是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皮囊乃至靈魂很快變得斑駁黯淡,而天淨綰那雙清冷的豎瞳,則是越來越明亮動人,宛若被天河弱水洗練過一般,像冬季的星辰,清澈又神秘。


    男人的殺機已然而至,烈烈血焰浩瀚逼來,瞬間照澈整個長空界域,在男人的身後,仿佛多出了無數星辰與太陽,整個空間,傳出被炙烤的幹裂之音。


    天色一片血紅。


    長風撩起她美麗的秀發,白皙的手指優雅又散漫地從一堆燃燒的骨灰中抽了出來。


    鋪天蓋地的火光如雨墜下,天淨綰在火雨之中笑了笑,眼尾殷紅線條幾多妖異,目光卻如淬冰雪風寒。


    她死死凝望著天空上的那個男人:“你看,果然我的運氣不錯,你殺不了我。”


    她微微側首俯瞰,目光落至人間九州大地的某一角,語氣戲虐:“看,她不一樣也玩的很開心。”


    長廊窗欞,容秀凝視蒼穹朝曦,拭去唇角鮮血,莞爾一笑。


    掠奪而來的神力源源不斷的充盈在她的神魂之中,不,與其說是掠奪,倒不如說是奉獻。


    式津自願奉獻的神力毫無阻滯,以弑神者掠奪之勢還要迅捷快猛的融入她的本源力量之中。


    上位之神,自有得天獨厚的神力與天賦。


    他是風神,風息無影亦無蹤,比世間任何道法都要快。


    在那如旌旗的烈火之中,掀起一陣風,卷走一片雲。


    天淨綰的身影,恰如蒼穹之上不可琢磨的風雲,消失了。


    天地重新聚出了光芒,刺眼的火光消失了,可是在這一片界域之中,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男人麵上的雲氣緩緩消失,露出一張蒼涼的臉,他雙眸內藏冥晦,迎風屹立著的高大身軀透著冰冷無情的寒,穿透他身軀的朝暉被他氣息一襯,陰冷,肅殺。


    良久以後……


    “逃不掉的,不管是誰,都逃不掉……”


    幽寒的聲音打破了世界的安寧。


    ……


    ……


    一聲劇烈的碎音,驚醒了晨光與幕曉。


    匆匆的腳步踏破清晨的安寧,房門被一隻素手急急推開。


    “阿綰!”蒼憐著一襲黑裙,黑裙華美,紋有日月星河,頗具乾坤大意,更襯妖尊威儀。


    可她眉宇間皆是焦急之色,看到雪白毛絨地毯間趴伏著的虛弱女子,她眼瞳猝然張大了幾許。


    天淨綰沒有立即回應,而是闔著雙眸,將眼底的冰冷殺意與煞氣盡數掩埋調整。


    胸腔之下,那憤憤燃燒的怒火如岩漿沸騰翻滾,腦海意識亂到了極致。


    萬年前的種種記憶與景象不斷在心頭飛掠,那止不住的殺意讓她渾身冰冷的血液在沸騰,在叫囂。


    縱然吃下一名風神的力量,胃袋反而愈發饑渴嗜血。


    此番再聽到蒼憐的聲音,她體內沸騰的妖血愈發流淌瘋狂,五指紮穿地毯,深深嵌入冰冷的大地之中。


    她這一刻,竟是想要將蒼憐拆骨吃下腹中!


    看出了天淨綰的異樣,蒼憐眼神變幻莫測。


    她從袖中取出一枚琉璃青燈,琉璃盞麵之上繪有一尊古佛,屈指彈出一道火焰,燈芯灼灼燃燒。


    縹緲古意的鎮神寧魂之意縹緲散出,她將這枚珍貴非凡的琉璃青燈輕輕擱放在桌案上,然後朝著天淨綰的方向迎了過去,蹲下。


    天淨綰隻覺得手背被一縷裙擺輕輕掠過,她宛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似是拽緊,雙唇緊抿成一條鋒冷的紅線,雙眸緊閉,一句話也不肯說。


    蒼憐抱住她瘦弱的背脊,似安撫,又似愛憐,手掌輕輕拍著她的背心。


    墨夜半的長發遮掩住她半張臉,纖細柔軟的睫毛低低垂落著,平日裏一貫淩銳鋒戾的眼眸此刻卻是含著一片朦朧細碎的柔光。


    她眼中尚且帶著沉睡初醒的慵懶與嫵媚,雲煙氤氳的眼眸裏盡是濕意,好似一片竹林裏剛落下的一場沙沙落雨。


    她輕聲緩緩:“沒事了,師尊在這裏。”


    聽到那柔和的聲線,天淨綰緊抿的唇終於鬆懈一分,發出如同幼獸悲鳴的低嗚聲。


    她身體冰涼,卻軟軟的,趴在蒼憐的腿上,就像是一隻收起了毒牙的溫順小蛇。


    她終於緩緩睜開眼睛,眼底的一派殺機與冰冷早在睜眼十分消逝得幹幹淨淨。


    唯有一片春水般柔和,一如既往的含情脈脈,眼圈泛著一縷薄紅,透著一股羸弱清純的媚。


    她軟軟地喊了一聲:“師尊。”聲音微微有些沙啞,卻是更顯酥媚,像是一隻貓爪子在人心中撓啊撓。


    分明是一副很乖巧的模樣,卻又覺得她有些可惡不安分。


    蒼憐深深凝望著她,剛欲鬆開她的身子,想將她扶至床榻上去,腰就被小徒兒緊緊抱住:“師尊,師尊,再讓我抱一會兒?”


    蒼憐眨了眨眼,心道奇了怪了,分明自己同小妖兒還沒有孩子,怎麽就忽然有一種身為人母的自豪感了呢?


    許是那不俗的琉璃青燈發揮了作用,天淨綰感覺道自己動蕩的神魂還有那一抹分神正在穩定融合,她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青燈,目光恍惚了一陣。


    青色的雙瞳倒映著昏黃的燭光,她忽然說道:“師尊想家嗎?”


    蒼憐微微一怔,隨即笑道:“怎麽,做噩夢了嗎?忽然問這種沒頭沒腦的問題。”


    天淨綰在她腰間拱了拱,嗅著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意識也逐漸安寧。


    她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也知曉這樣很任性,但她還是繼續說道:“師尊在靈界待了幾千年,難道不想回故土嗎?”


    蒼憐不知為何她要忽然提及這般沉重的話題,她的聲音變得輕緩縹緲:“回不去了……”


    天淨綰忽然握緊她的袖子,抬起那張俏麗容顏,目光深邃,流淌著星河碎星,無不認真道:“隻要師尊想,便可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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