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薛韻兒難以置信地咽下口水,瞪著班宇澤房裏的大床,艱困的問:“我……必須和你睡在一起?”


    “沒什麽必須不必須。”他一邊整理枕頭,一邊強調:“而是我們本來就要一起睡啊!”


    “等、等等!”她馬上退到門邊,慌張的拒絕:“你別用什麽我們本來就該這樣的理由來搪塞我!我沒有答應……”


    “哦?”他大剌刺地躺在床上,半眯著眼瞧她閃閃躲躲的模樣,感到非常有趣。


    從醫院回來的路上,她並未叨叨念念,隻是一再重複她的“禁忌”。


    他明白,她的語無倫次來自於緊張;他並不想逼她,可是實在是情非得已呀!


    “韻兒,你不答應也不行嘍!”他輕鬆的說著,從來都沒有因為“情非得已”這般快樂過。


    “你……你不要以為奪去了我的清白,就可以這樣做!”她被逼急了。


    “奪去?”他無奈的歎了口氣,還沒說話,就聽到她的搶白。


    “不要說什麽兩情相悅,我不信這個!”


    “韻兒……”


    “我不要聽你說話!不然又會被你牽著鼻子走了。你跟我說的那些事,就算當時失去記憶,我也不可能那樣做嘛!”話說得頭頭是道,但她仍躲在門邊,所以顯得很沒氣勢。


    “好!我不說。”他拉起棉被蓋上,決定給她空間,反正他的日子已恢複為一成不變的等待,他已經習慣了,不是嗎?


    他的沉默反而讓她不知所措的杵在門邊,被自己搞得進退兩難。


    他為什麽不說話?這是她唯一的疑問,他累了?想睡了?


    一陣涼風吹了進來,她身上的單薄衣裳擋不住寒意,她忍不住打了陣哆嗦。


    望著窗外,不知不覺地,即將進入秋天了,微涼的天氣讓她感覺到寒冷。


    她的視線落在他的上半身,隻著一件汗衫的他正枕臂而眠;裸露的臂膀線條結實優美,很吸引人,就連他的側麵都俊美得教她無法移開目光。


    從以前就喜歡他……每當她想承認這個事實,都會為自己有這樣的想法而感到羞恥。可是,不管她再怎麽逃避,她還是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他很完美!完美到連接受他她都會害怕;但,她還是喜歡他,喜歡到無法自拔,可是她卻限製自己不能愛上他。


    因為愛情,會讓她產生擁有他的欲望,欲望就像無底洞,隻會讓她愈來愈貪婪,她害怕會變成連自己都厭惡的女人!


    所以她總是躲得遠遠的,因此她和他才得以相安無事的度過好些年;為什麽日子不能就這麽過下去?為什麽他要逼她成為貪得無厭的女人?


    她為他蓋好棉被,感受到他沉穩的呼吸,她猶豫了片刻才緩緩俯下頭,仔細的凝視他的俊顏。


    她很少這麽近看他,也不明白哪兒來的膽子,她變本加厲的湊近他,想好好的看他。


    一年的期限,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來挽救這個婚姻,她一直悲觀的認定最終的結果是分開!所以,她還有多少時間能這樣仔細的看著他?


    他擁有充滿英氣的劍眉,眉宇之間有著冷肅的氣質,也許是他常常不自覺的皺眉,以致隻消眉宇稍稍靠攏,就可以看見幾道深刻的溝痕。可得天獨厚的是那不該出現在男人臉上的睫毛,又濃又密,映在尖挺鼻梁上的陰影清晰可見。


    當視線移到他的唇時,她忽然感到臉紅心跳;看似冷酷的男人,不該有如此性感的唇,厚薄恰到好處,緊閉時令人駭然,當他開口時,總是在下達命令或者宣布重要決定……


    再往上看,驚人的是那雙原本緊閉的眼睛現在正直勾勾的凝視她,緊抿的唇也揚起了一抹微笑。


    “啊!”她低呼了聲,想逃,可雙手卻被他拉住了。


    “看人睡覺是很不禮貌的。”他說著,語氣聽起來倒不像責備,反而有點開心。


    “我、我沒有看你……”當場被逮,她的強辯顯得無力。


    “是嗎?”他好心的道:“要不要替你拿紙筆?”


    “拿紙筆做什麽?”


    “讓你替我畫一張素描。”他說完,很認真的走向書房。


    她連忙拉住他,慌張的阻止:“你、你想做什麽?我都說了沒有在看你,我隻是替你……蓋被子,你別發神經……”


    “蓋被子?”他彎腰,欺近一臉惶恐不安的她,挑眉道:“蓋被子需要十分鍾?還真久!”


    “哪有十分鍾?”她瞪著他的表,很不服氣地指正他:“你不可能十分鍾就入睡了!所以不可能知道時間……”


    “答對了!”他捏了捏她的鼻子,神情得意。“你明明知道我沒睡著,還敢盯著我看這麽久?”


    恍然大悟,她驚覺自己已陷入了他的言語陷阱;一時間,兩頰火熱得讓她想也不想地鑽進被窩找尋庇護。


    他拉了拉棉被,不再調侃她,口氣反而有些冷淡:“你想當鴕鳥還是烏龜,我都不管!不過,你偷看我睡覺,是否該做些補償?”


    “該死的!”她低咒了句,卻不是針對他,而是為自己所做的蠢事自責。


    她怎麽會做這種事?她捫心自問,找不到理由後,她為自己找的借口就是——


    全是失去記憶時的自己摘的鬼!


    一想到這兒,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症,為什麽會有這麽荒謬的想法萌生在她原本清醒的腦袋裏?


    “韻兒,回答我。”


    聽到他的命令,她連忙露出一顆頭,低聲道歉:“我……真的很對不起!我馬上出去……”


    他大腳一抬,硬生生的將她壓製在床上動彈不得,令她嚇得尖叫。接著,他用棉被將她和自己裹住,兩人火熱的軀體緊緊相貼,她灼熱的鼻息就這麽噴在他起伏的胸前。


    “你……你要做什麽?”抬眼,她很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火;沒錯,那是欲望,在他的瞳眸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容顏。


    “韻兒……”他粗嗄的輕喚。觸碰她是多麽不智的行為,可他明明知道會造成一發不可收拾的後果,還是無法控製的想碰觸她。


    他不想嚇著她,真的不想!可是現在,他無法分開彼此;現在他隻能靜靜的看著她,感受她的味道。


    “你……你……”想抗拒的念頭早已被一股喜悅淹沒,可是他卻沒有再越雷池一步,隻是小心翼翼的摟著她,好似她是個搪瓷娃娃一樣。


    “你願意,我才能要你。”他輕歎,額頭抵著她的,此刻,他會竭盡所能的克製衝動;懷中的人兒正因受驚而微微的顫抖著,好似控訴著他正在傷害她……


    他不能這麽做!


    “你……”


    “你剛才看我多久,我就要回看你多久。”他吻著她的額,等待她結束顫抖。“直到你睡著,嗯?”


    “你……”她心底有個聲音、有個迫切想讓他知道的決定,可她就是說不出口。


    望著他緊閉的雙眼,他正強迫自己迅速入眠;她知道,他還醒著,因為他的心跳很不平穩,可是她想要他睜開眼,看著她。


    她……她想要他!她好想抱著他,更期望他的雙臂能將她更緊、更牢的擁著,不要放開!此時,巨大的安全感籠罩著她,一股令她再也無法忽略的悸動幾乎衝破心房……


    隻有他了!


    她不能再否認了,這一輩子,隻有他才能給她確確實實的安全感;自她失去至親,她以為自己永遠也得不到屬於她的愛情、屬於她的溫暖。


    可他守護在她身旁,一刻也不曾離開過!


    她要的一切,都近在咫尺,那麽她之前到底在執拗些什麽?


    忽然,她覺得好可笑!何謂貪婪和奢求?她所要的,其實隻有他一個人而已,他已經給了她全部,而她居然如此殘忍的對待他?


    他在等她!等待她的坦白。


    好!她要告訴他,她要他、愛他!而且已經好多年了,他已經不需要等待。


    就在明天,她會明確的告訴他——她絕對不要離婚,因為她愛他!


    明天……明天就會不一樣了……


    ※※※


    很久了,薛韻兒沒有像今天這樣感到心滿意足,睇了眼時鍾,她才發現自己睡了好久,舒適的軟床令她舍不得起身,忙碌的工作總是讓她無法睡到自然醒。


    充足的睡眠讓她覺得幸福,她伸展著四肢,才發現班宇澤已經離開,失去溫暖的枕頭表示他已經離開很久了。


    這個時間,他該是在公司忙了。


    她伸手一抓,將他睡過的枕頭抱在懷裏,屬於他的發香從枕頭裏透了出來;那是清淡且清新的味道,昨晚她就是嗅著這個味道入眠,安穩、平和,不正是她渴望的幸福?


    仰躺在床上,她張開手,看著手中的婚戒綻出燦爛的光芒;這隻戒指,自從她和他結婚的那一刻就戴著了,習慣使然,她未曾拿下過。


    可是,她首次發現這隻婚戒的精巧之處,它的切麵都以心形為主,精美細致的切工讓它在任何光線下都璀璨奪目。


    結婚……是啊!她也該以妻子的身份做些努力。


    靈光一閃,她馬上有了主意,翻身找了件衣服穿上,她迅速走向他的書房,找尋她所要的資料。


    他的包容和愛隨處可見,她很容易的在書櫃中找到自己的影子,感動莫名的她催促著自己的腳步。


    既然選擇坦白,那麽她就要給他一個驚喜,為他倆的新開始創造意外的序幕!


    翻找資料時,她打開抽屜,赫然發現一張離婚協議書。


    她震撼的看著他已經簽好的名字,原本欣喜的心情忽然冷卻了下來。


    原來……她真的傷了他,傷害已到她無法想像的程度……


    望著他利落的字跡,她的心隱隱犯疼;她的固執曾經讓他多麽失望?她從未細想過,他給了她一年的承諾,卻沒有把握她是否能回心轉意,甚至體貼的為她鋪好未來的路。


    他真的好傻!


    她一直以為,看似冷情的他表現不出熱情,可是他卻以另一種形式展現了更濃烈的情意,那是讓她心疼的情感,沒有烈焰般的熱情,卻可以清清楚楚的表達他的愛。


    他真的好愛她!


    倏地,她拿著離婚協議書跑進廚房,老管家看見她以驚人的速度奔來,急切的扭開瓦斯爐的開關。


    “大太太?你……你在做什麽?”繼上次她差點將廚房燒掉後,老管家現在隻要看到她在廚房一步以外的距離都會感到害怕。


    隻見薛韻兒將離婚協議書點上火,讓它在瞬間變成了一團灰燼。


    “大……”


    老管家才想追問,薛韻兒已奔出家門,朝著車庫走去。老管家尚未意會到她的動機,卻已聽見引擎發動聲,然後再見到薛韻兒時,她已坐在駕駛座上操控著方向盤,火速駛出班家大門。


    老管家驚覺大事不妙,這才慌張的撥了通電話到公司通知班宇澤,因為不曾親自駕駛車輛的薛韻兒居然“自己”開著車出去了!


    “天啊!”


    老管家抱著話筒,為薛韻兒擔心受怕。


    ※※※


    md大樓裏,也正為著一件事而喧嘩著,當md創始人——班家二位大家長踏入大廳時,櫃台小姐和警衛等人紛紛因班母板起的臉孔感到害怕。


    以往,總監和總裁回來一向是md的大事,總少不了接風的盛大場麵;今天他們出乎意料的突然現身,極其難看的臉色已嚇壞不少員工。


    班母毫不遲疑的來到班宇澤的辦公室,秘書根本來不及通報,她猶如冰山的聲音已穿過門板,通知兒子她回來了。


    班父一語不發的坐入辦公室裏的會客沙發,目光一眨也不眨的盯著他處變不驚的長子,打算好好的觀賞一場母子之爭。


    見班宇澤合起手中的文件,班母決定先發製人。“你呀!你讓我有多丟臉,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班宇澤語氣沉穩,一點也不內疚。


    班母柳眉一揚,聲音隨之高了八度:“你、你是想氣死我嗎?你知不知道那場派對對公司有多重要?”


    “md做公關不單是靠那場派對,以後有的是機會。”


    班宇澤的安慰顯然不被母親接受,她看起來更生氣了!


    “你說的是什麽鬼話?我不容許任何事破壞md的信譽,因為那會連帶影響公司的利益,這個道理你一定懂,怎麽?還要我來教你嗎?”


    “md的信譽好壞,一向眾所周知,我想……您在乎的是您的麵子問題。”


    聞言,班母的眼睛瞪得好大,說話的聲音也因為憤怒而顫抖起來:“你……你敢這樣跟我說話?你的意思是我愛麵子,禁不起姑奶奶的責罵?”


    班宇澤撫了撫眉心,懶得否認;他隻是說出事實,早乙姑奶奶的出現,讓他的父母成為派對的話題,母親隻是為這一點感到不滿而已。


    “怎麽?幹嘛不說話?我說對了?”班母衝到他麵前,他好整以暇的模樣令她感到刺眼。


    “媽!我正在工作,如果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我還有會要開。”


    班宇澤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目光一掃,父親手中的咖啡隻飲去一半,顯然兩位老人家還有話要說。


    班父迎上兒子的視線,打破沉寂。“韻兒搬到你房間了。”


    班宇澤感覺到父親的話並非問句,而是肯定句;隨即,他想到了一個人。


    “我想,老管家是您的眼線吧?”


    班父不否認,臉上出現愉悅的神情。


    “我知道你一向很聰明,所以廢話我就不多說了。離婚的事我們不再提,你母親來這裏,隻是心有不甘,想發泄一下罷了!你就由著她去罵吧。不過,之前你和韻兒欺騙我們假裝同房的事,我們還是不想就此算了!”


    “我願意道歉。”班宇澤聲明。


    班母怒斥:“你以為事情這麽簡單啊?”


    “不然呢?”班宇澤再次感到心力交瘁,夾在父母和妻子之間,他仿佛走入死胡同般無可奈何。


    “老話一句,你們趕快給我生個班家的後代!聽到沒?”班母忍不住破口大罵:“韻兒長得這麽美,再加上你,我們班家的孩子可是要在模特兒這條路做先鋒和榜樣的!生了三個出類拔萃的兒子,我一向自傲得很!偏偏你們一個個除非是意外,否則根本不想生!你是想讓班家絕後嗎?”


    “小夏呢?”班宇澤提醒母親大人,別忘了這個已經懷孕的媳婦。


    班母的神情馬上變得憂心忡忡。“她能不能安全生產還是個問題……總之,我會看著她,至於你!我也不會讓你白白閑著。”


    “媽,我很忙!”班宇澤再次提醒母親大人,他手上有一堆工作,何來“閑著”之說?


    班母斜睨了他一眼,喝道:“你知道我不是指工作!”


    無謂的爭吵著實令班宇澤心煩,他答應給妻子一年的時間,生兒育女之事他同樣無法勉強。其實,經過昨晚同枕而眠,他很難不懷疑自己是否能信守承諾,把持得住……


    鈴、鈴……


    急促的電話鈴聲再次成為班母發怒的原因,她奪去兒子剛接起來的話筒,正想破口大罵,可電話線那頭的人所告知的訊息卻令班母嚇白了臉。


    班父直覺不對勁,連忙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班母驚慌的視線落在兒子身上。


    “韻兒……老管家說,她自己開車出門了……”


    “什麽!?”班宇澤駭然的搶過話筒,愈聽,他的心就愈慌。


    韻兒根本不會開車,即使擁有駕駛執照,可她從未自己駕駛車子於大馬路上奔馳……


    她到底要去哪裏?有什麽重要的事可以讓她忘記害怕?


    心急如焚的他又慌又亂的跑出辦公室,他要找她!如果說她的膽子變大了,那麽他的心髒顯然已被她折磨得無力了!


    他不要她再發生危險……


    “總、總經理!”迎麵奔來的警衛支支吾吾的指著外麵。


    班宇澤瞪著大門口,隻見一部破破爛爛的車子正筆直地朝他衝來。


    尖叫聲立刻響徹了大廳,忽然間,旋轉玻璃門被那部車子猛地一撞,應聲破裂;然而那部車子在大理石地板打轉了幾圈後,因撞上一根柱子終於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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