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移話題?蘭斯繼續微笑,“沒有啊。”


    陳岩被笑得很不自在,在餐廳曖昧的燈光下攏了攏頭發,快速地說:“我爸爸是一個考古學的教授,我小的時候經常在他的辦公室玩兒。每當他休寒暑假的時候,都會領著我和媽媽去山中度假。我很喜歡那裏,那是……”


    “那是一個山澗,你經常在那裏捉蝦和小魚,你爸爸有一個山間小屋,裏麵還有一個老式的保險櫃。”


    看到陳岩張大了嘴的模樣,蘭斯心情大好,裝模作樣地想了想,“啊,你還在那裏有個書桌,寫作業。”


    陳岩狐疑地瞪著他看了一會兒,冒出幾個字:“你不會趁我不注意,入侵了我的大腦吧?”


    越想約覺得是這麽回事兒。這些小時候的記憶,就連莉莉她都沒告訴,想知道,隻能從她的記憶中直接讀取。但是……她又覺得蘭斯不是這樣會偷偷摸摸入侵別人記憶的人,特別是自己的。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覺得蘭斯不會對她做這樣的事情。


    “你覺得呢?”蘭斯看著她的表情,“就連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陳岩確實不相信,但是又奇怪,急的不行,“說說,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蘭斯也不逗她,說道:“就是你那次被困在潛意識裏,我去救你。那裏的你還是個小孩兒,就和你的父親在山澗小屋那裏度假。”


    “其實,我爸爸選擇在那裏度假,並不僅僅是因為那裏的景色。他負責的一個考古項目——一個古墓,正巧就是在那座山中。他有時候會帶著我一起去現場,更多的時候無論我怎麽央求,都會把我獨自留在小屋裏不許我去。”


    對於父親,如果沒有他的照片,陳岩早就已經不記得他的長相了,更多的記憶,是兒時那雙寬厚的手掌,無論何時都溫文儒雅的脾氣,和每次媽媽責備她時將她拉到身後的背影。甚至當她看著照片,都很難將記憶中的那些感覺與照片中的這個人聯係起來。


    此時猝然聽到不久前她還與父親在一起的消息,第一反應居然是懊悔。如果她能夠有那麽一點點的記憶,能夠擁有片刻與父親重新相處的時間,哪怕是幻覺,也願意。


    “別哭”,蘭斯遞過來一張紙,陳岩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麵。


    她接過來擦了擦,就聽到蘭斯說道:“你的父親如果有靈魂,我想他應該也是欣慰的。他犧牲自己,能夠換來你生命的延續,是值得的。”


    陳岩抽了抽鼻子,“你連這個也知道?”


    “嗯,在你的潛意識裏,你主動展示給我看的”。


    自己怎麽連這個都給人看了啊?那個時候她跟蘭斯根本就不熟。難道在潛意識裏他們發生了什麽,以至於她願意給他看這麽隱秘的回憶?


    她狐疑地盯著蘭斯,試圖看出一點什麽。這時候,點好的午餐端上來了。蘭斯低頭一笑,將她的那一份推過去,還細心地替她擺好餐具,“吃飯吧,你應該很餓了。”


    確實很餓。經過一上午的訓練,又跑來外麵的餐廳吃午飯,還等了這麽久。於是陳岩短暫地將剛剛的疑惑拋到腦後,開始在午飯的香味中埋頭苦吃。


    忽然蘭斯的通訊器響了一聲,他點開看了看,眉頭皺起來,“伯倫準將叫我下午去一趟,你不要單獨登錄係統。”


    陳岩是打算回去解讀得來的入侵者腦部信息的,想了想,她說道:“我把終端的網絡端掉,單機解讀信息,應該可以吧?”


    蘭斯知道這件事她已經拖了很久了,現在好不容易得了空,肯定很想立刻就開始的。況且終端不連接網絡,就算有入侵者也沒辦法進入她的大腦。於是點頭同意,仍然叮囑道:“在我沒回來之前,不要接入網絡。”


    “明白”,陳岩點頭說道。於是飯後回到實驗室,陳岩開始著手解讀。做到桌子前,手摸上了終端,想了想,她又起身檢查了一遍實驗室的門,是關好的。


    科學院實驗室的門關上後會自動上鎖,蘭斯作為監管者擁有她實驗室開門的權限,非緊急情況其他人則不能進入。


    檢查妥當,陳岩才重新坐回桌子前麵。戴上終端,她開始讀取。這個人的信息非常雜亂。一個人的大腦存儲的東西其實就是他的記憶,一般小時候的、遙遠時間的記憶被回憶起來的時候會非常雜亂,記憶的主人就認為自己是忘記了。


    但是其實這些記憶隻是因為太久沒有被調用而被大腦自動放入不常用的角落裏,並不是被丟棄。像陳岩這種將一個人的大腦中所有內容打包輸出的情況,記憶是不應該斷斷續續的。


    除非是被蓄意破壞。


    陳岩非常仔細地從頭開始解讀,先是薩姆小時候的記憶。他出生和成長都在一個相對開放的西方國家中,有父母兄弟姐妹。就像很多小男孩一樣,他也頑皮地上樹打架,對老師看不順眼,不顧家裏人的反對高中畢業後去了一個大學。


    然後大學還沒畢業,巨獸就入侵地球。他從一個懵懵懂懂隻知道泡妞不掛科的中二期大學生,沒有過渡直接變成了孤家寡人——他的家人都在巨獸入侵中死亡,新談的女朋友也跟他失散,估計凶多吉少。


    然後他就被紅旅撿走了。在巨獸的爪子下,人命如螻蟻,隻要給一個活著的地方大家都會爭先恐後地去。


    於是紅旅就在那個時候去大街上搜羅了一堆他這樣的人,無親無故,沒什麽掛念;又身強力壯,頭腦簡單。他們一批人都被送入紅旅的地下基地中,培養作為備用力量。


    薩姆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能活下去,有飯吃,有地方住,還偶爾有女人可以發泄——跟地麵上比,簡直是天堂。他家的條件原本也不好,能夠住到這樣的地方其實也不錯。


    隻是偶爾想起來曾經的兄弟姐妹、父親母親,和那個雖然很小卻養活了全家人的農場,心裏會覺得難受。但是他學會了如何把這種感覺壓到心底,並且盡量少地想起來。


    薩姆的記憶在進入紅旅之後變得不連貫起來,不過斷片兒的地方很少,所以陳岩還是得以窺見紅旅的基本情況。


    薩姆平日的活動範圍不大,陳岩盡量將薩姆記憶中紅旅的內部結構模擬出來,存入模擬器中,以後或許能夠用到。


    薩姆接受的命令,很多都是直接的目標,紅旅會將路徑直接指出,他隻需要入侵指定的大腦就可以。陳岩一個個地詳細看過去,發現基本上都是目標大腦都是亞修的人員,裏麵甚至包括那次觀戰時玫娜的大腦。


    等她將關鍵的記憶解讀完畢,看了看時間,發現還早著,於是又戴上終端試圖看看有沒有自己漏下的地方。


    地毯式搜索記憶,也能見到很多有趣的細節。陳岩一邊看著一邊感慨,紅旅的混亂私生活,大部分男人居然都是男女不忌;他們的夥食居然比亞修還好,一個月三次碳烤羊腿;沒有書店餐廳,不過有很多酒吧,到了晚上就群魔亂舞;薩姆本身有點偷窺欲,經常偷牆角,或者暗搓搓地破譯別人發的消息然後自己消化掉。


    陳岩好奇地看他都偷聽或者偷看到了什麽——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還能通過別人的大腦得到偷窺的信息,這感覺真的是很奇妙。


    她一條一條地看下去,忽然愣住了。


    薩姆曾經在閑得慌的時候,隨便破譯了一個消息:陳岩,準尉,腦波發生器,可控製巨獸。


    雖然早就知道亞修有內奸,可是此刻如同有一隻手明明白白地揭開了那層朦朧的黑紗。


    這上麵明確地表示了,她研製出了腦波發生器,以及它的作用。陳岩迅速地把之前的經曆過濾了一遍。知道她發明了腦波發生器的人不多,每一個都有可能。


    然而其他人呢?四級機密項目也並非對所有人不可見,隻要長官的級別足夠,就可以隨意查看。還有,對於那些黑客高手來說,也許入侵亞修的數據庫也不是一件難事,之前亞修的安全係統不就被一個入侵者繞過去了麽?


    一時間,陳岩幾乎覺得周圍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不,不對,還有蘭斯。


    她立刻摘下終端,第一次在通訊儀上呼叫蘭斯。隻等了兩秒鍾就被接通。


    “怎麽了?”聽到蘭斯的聲音,她忽然覺得沒那麽害怕了。定了定神,陳岩說道:“上校,請您忙完了盡快過來——不不,我去找您吧,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蘭斯似乎低頭看了看時間,“我這邊已經好了。立刻就過去。”然後他掛斷了通訊。陳岩似乎在通訊結束之前,看到了伯倫準將的身影一閃而過。


    蘭斯上校下午是去了伯倫準將那裏,也許他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陳岩有些懊惱自己的衝動,反正亞修的內奸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暴露了,不可能那麽快殺到實驗室這裏來。


    不到兩分鍾,蘭斯就來到了實驗室。陳岩將在那個入侵者大腦中得到的信息向蘭斯重複了一遍。蘭斯想了想:“這件事很重要,需要立刻向軍部匯報。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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