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見有人來,抬起溝壑縱橫的老臉笑了笑,算做打了招呼,驀然笑容凝固,緩緩站起,兩行濁淚流下。


    “小的終見李公歸來,過幾日便是您的祭日,小的疊些元寶備著……”


    李塵楓連忙上前幾步,扶住老人,一股柔和之力打入,替老人梳理氣血,又將一枚固本培元的丹藥為他服下。


    老人眼中恢複清明,默默地看著他,隨後又不停念叨:“真象,可惜不是……”


    李塵楓表明了身份,老人更加激動,心緒平複了許久,才娓娓道來。


    老者也姓李,名先楚,忠厚老實與人為善,卻遭人誣陷入獄,當時還年青的父親李德元在大理寺任寺卿,力排眾議巧妙為其洗冤,無奈誣陷之人勢大,為解子弟之罪上達天聽,父親隻得找一借口將其流放萬裏,並將他的家人送回故裏免遭毒手。


    老者幾經磨難終於到了流放之地,娶妻生子,感懷父親的恩義,總是默默注視著京城的消息,聽聞父親官至丞相,欣喜落淚,一夜宿醉。


    十六年前突聞李家遭逢滅門,連夜變賣薄產,祭拜了亡故的妻子,攜失聰的兒子不遠萬裏前來守孝,在他的心中,李相家聲顯赫之時無需錦上添花,遭逢大難卻必須一盡心意,否則何顏為人?


    父子二人來到此地,才發現危機四伏,仍有仙人在掘地三尺查找著什麽,周邊祭拜的百姓竟被殺了數萬,連家中藏有祭拜品的都不放過,隻允許數個販賣香燭紙錢的人繼續營生。


    老者無奈之下,改名姓周,用僅剩的錢物盤下了這家小店經營香燭,唯有這樣才能保持香火不斷,兒子則靠砍柴維持生計。


    “老夫將牌位藏於夾層,香火卻分開,讓李公受委屈了……”


    李塵楓揺揺頭,跪在地上:“您是李家的大恩人,以後您便是我的先楚爺爺!”


    之後,李塵楓就在小院住了下來,每日替老者做些家務調理身體,老者的兒子已是中年人,生得頗為健壯,隻是幼時雙耳失聰至今沒人肯嫁,李塵楓將自己獨特的功法教給他,有逆天的資源維持,不久就修到凝元境三層境界。


    老者身體越加的硬朗頑疾盡去,就連臉上的皺眉都平複了不少,每日將多年的所聞所見說給他聽,李塵楓默默地記在心裏,反複思量尋找線索。


    李塵楓將一疊銀票塞給老人,老人大怒堅決不受,無奈之下托人給老人的兒子說了一家老實人的女兒為妻,成婚當日老人喜極而泣,數日後李塵楓與先楚爺爺父子撒淚而別。


    李塵楓再次下到斷崖底部,開啟天眼反複查探,仍沒有找到女性的屍骨,隻得做罷,從先楚爺爺的道聽途說和老爹林宏的記憶,青袖應是通瀘郡人氏,姓什麽卻不知曉。


    “老爹真是奇葩,兩人用情至深,竟連女子姓什麽都不知道,老臉該往哪放……不過,修羅女姓啥?姓修?”


    李塵楓一愁莫展,凶手的歹毒遠遠超乎他的意料,竟將知情人殺得幹幹淨淨,查無可查,凶手隻管殺不管埋,青袖卻未留下屍骨,難道當時未死?若是查到青袖的家


    人或許能從來往的書信中查到些端倪。


    李塵楓隻得飛往通瀘郡碰碰運氣,通瀘郡是大郡,地域之廣在楚嶽國位列第二,站在繁華的街道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有種想撞牆的衝動。


    “青袖要是嫁過人多好,官府裏能有備案,雖然多如牛毛,可總能見到名字,也不對,女子地位低下隻能留下某某氏嫁於某人為妻,誰會寫上青袖二字?”李塵楓每日在酒樓裏胡思亂想,摸不清頭緒。


    這一天,李塵楓終於想起老爹連青袖的手都沒拉過,唯一的一次還讓人把手砍了下來,覺得自己能拋老爹幾條大街。


    “老爹真夠失敗的,兒子讓修羅女追殺得滿世界跑,還不是讓她用情至深……”李塵楓自嘲地笑了笑,忽然有了一絲靈感,停下了呢喃。


    老爹救過青袖,在哪裏救的?動靜大不大?殺了幾個?官府知不知道?知道就該有備案!


    李塵楓眼睛大亮,兩人“奸情”從十八年前的那起英雄救美開始,就查那時有一女子出現過的案子!


    他說幹就幹,以如今的修為對付衙差還是太過輕鬆,大白天的就潛入官府查勘卷宗,這一查不要緊,任是他身為修士也忙不過來,卷宗實在是太多而且語焉不詳,幸好他韌性極強,認準的事絕不回頭,埋頭苦幹。


    李塵楓一座座縣衙查找,終於在第二百三十個縣衙找到了疑似的案子。


    案子很簡單,說傅家一女子阻一位富家公子行凶,被其打手圍攻,一位男子出手相救並打傷公子,被官府圍住,判賠十兩銀子,男子沒錢隻得將一口劍抵押,後來再未歸來,劍則收歸官府。


    “要真是老爹,可有點給修士丟臉!”


    李塵楓一邊嘟囔一邊到縣衙的庫房翻找,終於在一堆鋤頭類的凶器下麵找到了一口劍,拂去厚厚的塵土,劍柄上一個“宏”字清晰可見。


    他來到一個偏僻的鎮子,又氣著了,鎮子雖說十萬人不到,可幾乎家家姓傅,隻得挨家挨戶問,卻都說沒有此人。


    李塵楓隻得耐著性子,一連半月在女子聚集的地方聽些家長裏短,希望能找到些青袖的線索。


    “敬慈庵那地方,老娘再也不去了,主持屋裏竟藏著一條枯手,你說嚇不嚇人!”一位婦人心悸道。


    庵裏的主持是女尼,女尼也是女子,女子加枯手,有點象!


    李塵楓來到離此地二十裏外的敬慈庵,庵果然不大,隻能養活一人,所以主持也就隻管自己一個人。


    庵中沒人,聽到後麵菜地的輕響,李塵楓循聲走了過去。


    撲通……


    水桶落在地上,一位中年女尼震驚地望著李塵楓,臉上歲月的風霜遮掩了原本應該清秀的麵容。


    “我象他嗎?”李塵楓輕聲問道,生怕驚嚇到她。


    女尼點了點頭,熱淚盈眶。


    “青袖姨!”李塵楓緩緩跪下,淚流滿麵。


    ……


    女尼青袖手忙腳亂地給李塵楓碗裏布著齋菜,菜挺新鮮但都是菜,一點油腥都


    沒有,撒了一些鹽,喝得是麵糊卻能當鏡子用。


    李塵楓說些兒時的趣事,不知不覺間把青袖數月的吃食一掃而空,又舀來清水接著說,兩人都刻意回避那些傷心的往事,直到青袖適應了“青袖姨”這個身份。


    青袖當年墜崖被樹枝緩了緩,數日後醒來爬出山穀,養好傷後已過去了半年,她很聰慧,知道絕不能再回李府,便憑老爹林宏的隻言片語,找到了他曾經棲身的小廟,老僧卻已坐化,青袖一守就是五年,期盼著老爹能回轉見上一麵,卻始終沒有等到。


    無奈之下,青袖回到了故鄉,家人怕受她牽連早已搬走不知去向,隻得棲身在敬慈庵,老尼死前將敬慈庵托付給她,青袖反正無家可歸,就削發為尼做了主持,將衣缽傳承下去。


    青袖對李家慘遭滅門的原因也知之不詳,隻知道是為了一塊玉珮,國君曾不止一次的下旨追討,都被李塵楓父親以祖上所傳不知去向為由擋了回去。


    十六年前,李公回狀元弟祭祖時,禦前侍衛隊長裘劍還上門討要,結果前腳剛走,數批修士便殺上門來,血洗狀元弟,修士間也有不和,互相鬥法,這才讓青袖趁機抱著嬰兒時的李塵楓逃了出來,結果一頭撞到趕來的林宏。


    李塵楓靜靜地聽著,青袖已是家族中最親近的人,居然也隻知道因一塊玉珮而起,什麽樣的玉珮如此珍貴?修士還為此拚殺,難道上麵有了不得的功法,非要得之而後快?


    他也身為一名修士,深知修行最重要的是高深的功法和海量的資源,若非自己誤打誤撞得到逆天的資源,撐死了,此生也隻能修到凝元境五層,玉珮如若不是空間寶物,就隻能是記載了極高深的功法,比之各大宗門的功法還要高出很多,否則不值得宗門間開戰。


    可惜自己已開啟天眼將狀元弟掃了數遍,仍是一無所獲,加上之前修士的瘋狂尋找,玉珮還在狀元弟的可能微乎其微,修士隻是在前幾年才消聲匿跡,說明也沒有得手,究竟會藏在哪裏呢?


    冥宮左使的記憶中沒有關於玉珮的任何消息,那麽參與此事的就可能有楚嶽國國君、血雲宗、魔月宗和覺因大和尚的普濟寺,自己的仇敵可是越來越多,更加的恐怖,柿子挑軟的捏,看來要到京城走上一遭了!


    “青袖姨,這兩天您怎麽從來沒問過我老爹的事?”李塵楓打趣道。


    青袖猝不及防,緊張地揉搓著緇衣,麵色暈紅。


    “你都這麽好,他還有什麽值得問……”


    “那就不問,見人也是一樣!”李塵楓大大咧咧道。


    “他也來了?”青袖緊張起來,整了整緇衣。


    “沒來,鎖龍河穀聽說過嗎?我們鬧的動靜挺大!”李塵楓盡量保持低調。


    “沒聽過,那地方能種菜嗎?”青袖茫然道。


    李塵楓噎了半天,期艾道:“倒是……能種點……比您的菜園大。”


    “我還要看著庵裏……就不去了……”青袖眼神暗了下來。


    李塵楓眼睛一瞪:“您若不去,我現在就把它燒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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