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多, 雲彥抱著一杯蜂蜜水, 和沈疏珩在三樓的大露台上看星星。


    夜風清涼, 躺椅舒適,溫熱的蜂蜜水緩解了一身的疲憊。


    沈疏珩讓人關了莊園院子裏的路燈, 此刻繁星滿天,竟有幾分浪漫。


    雲彥出門忙了一天, 有點想念自己的大床。


    但畢竟那張大床是身邊這個人提供的, 看在那床柔軟又舒適的份上,雲彥決定當一次知心哥哥。


    不過說到怎麽“追人”……雲彥就又想起了自己今天在學校的經曆。


    ——這事兒應該讓原主來教啊!


    要早知道沈疏珩有一天會坐在這裏跟他請教怎麽追人的問題,原主肯定說什麽也不會逃婚。


    “對方知道你結婚了嗎?”雲彥喝了一口蜂蜜水, 悠悠問道。


    “知道。”


    “那他什麽反應啊?”


    ……第一反應是要逃婚,後來又自己跑回來了,這算嗎?


    沈疏珩垂眸, 看著自己交叉的雙手:“沒什麽反應。”


    “……那他知道我們之間沒感情嗎?”


    沈疏珩有點心塞:“知道。”


    “那就好!”雲彥彎了彎眼角:“隻要發展的可能性沒有被阻隔,就有無限的可能!”


    是嗎?


    沈疏珩神色稍稍舒展。


    “那他呢?結婚了嗎?有心儀的對象嗎?”雲彥喝了一口蜂蜜水,看向沈疏珩。


    ……結婚了。


    但是說出來,一定會被雲彥當做是“阻隔”。


    於是沈疏珩麵不改色:“沒有。”


    “那就簡單多了。”雲彥鬆了一口氣——之前他還生怕沈疏珩喜歡上什麽有婦之夫什麽的。


    他又問:“那你喜歡他什麽?”


    “……”這個問題真是難倒了沈疏珩。


    他抬眼看了看雲彥。


    昏暗的月色中,他放鬆地舒展著身體,雙眼明亮,笑意溫和, 肌膚在月色下泛著潤澤的光。


    喜歡什麽?


    從眼角眉梢到唇瓣的弧度,從長腿細腰到溫熱的指尖,每一寸都讓他想要觸碰。


    還想一步步深入,去解刨他體內的魂靈。


    看著這樣的雲彥, 沈疏珩忽然意識到,他在自己的心裏,就像是一個幻覺。


    從婚禮那一天起,雲彥就顛覆了自己對他所有的認知。


    最開始明明對他滿心防備,後來卻逐漸被他吸引……他身上謎團重重,讓人不知所措。


    在沈疏珩的信條裏,但凡是幻覺,就一定有破裂的一天。


    他一直都在暗中窺伺,等待著幻滅,等著這個看似美好的人在無人看見的角落裏摘下麵具,像他以前遇到的大多數人那樣,露出或是猙獰或是醜陋的麵孔。


    比如今天。


    他看到那些曖昧對象依次出現,每一次,他都等著雲彥露出真麵目,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期待還是恐懼。


    但雲彥依然是雲彥,依然是那個幻覺。


    他沒有等到幻覺破滅,反倒是被雲彥的幾句話搞的心神不寧。


    沈疏珩很快垂眸,怕雲彥看出端倪。


    他心想,雲彥大概應該問自己,不喜歡他什麽。


    於是他幹脆地回答:“沒有什麽不喜歡。”


    ——嘖嘖嘖,真是深墜愛河。


    雲彥心中感歎,回過頭來看天上的星星,竟覺得有些羨慕。


    他上輩子那麽多年,好歹也是一個頗有魅力的發光體,被很多人追求過,可是卻從來沒有對誰動過心……好像天生就缺少一條姻緣線,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補全。


    能喜歡一個人,也是一件值得羨慕的事。


    “那你知道他喜歡什麽嗎?”雲彥又問。


    “投其所好?”沈疏珩一點就透。


    “對啊,比如他喜歡花,你就送花,他喜歡海,你就陪他去看海,他喜歡吃,你就陪他嚐盡天下美食……”


    沈疏珩皺皺眉,前麵那一條還可以,但後麵兩條……他覺得自己大概做不到。


    他更想要把喜歡的人鎖起來,獨自占有。


    他隻是在努力克製自己。


    “不過其實也不用那麽麻煩,你的條件可以算是得天獨厚,”雲彥歪頭著看他:“性格那麽孤僻,隨隨便便對人好一點,就能讓人感動的一塌糊塗。”


    “……”沈疏珩嘴角抽了抽:“是嗎?”


    “而且你這麽帥,隨便對誰笑一笑,人家就恨不得把心都捧給你。”雲彥眨眨眼睛——誰讓顏狗那麽多呢?


    “……”


    雲彥看著沈疏珩沉思的表情,往他那邊湊了湊:“你是不是都沒有對人家笑過?”


    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沈疏珩點點頭。


    “看吧!”雲彥一拍手:“我來了這麽久都沒見你笑過,想想也知道你平時是怎麽對人家的,”


    “……”


    “總之,第一,要對他好,第二,要讓他感覺到自己是特殊的,在你心裏和別人不同。”雲彥掰著手指頭:“但是這隻是基礎,之後還有更重要的一步,就是了解他內心深處真正想要的東西。”


    沈疏珩抬眼看他。


    “你要去觀察他,探索他內心裏最想要、最渴望的東西,和他一起實現。”雲彥認真地看著他:“但是與此同時,你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就是敞開心扉,把自己內心的脆弱和隱秘,暴露給對方。”


    脆弱……和隱秘?


    聽起來很危險。


    沈疏珩沉默不語。


    “親密關係一定是相互的,如果一方敞開心扉,另一方卻總是藏著掖著……結果總不會太好。”雲彥繼續說道,試圖把以往對於親密關係的研究結果總結起來告訴沈疏珩:“兩顆心互相靠近的過程總是伴隨著逃避和痛苦……不過如果能走到最後,還是值得的,不要灰心,加油!”


    雲彥握拳,試圖給他鼓鼓勁。


    沈疏珩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


    氣氛有點尷尬。


    雲彥放下手,重新臥回他的躺椅上,捧起他的養生蜂蜜水……


    “總之……要徐徐圖之嘛,先從示好開始,展現你的優點,然後多多了解對方,慢慢來……不過根據經驗,你也有可能追著追著就不想追了。”


    “……經驗?”


    沈疏珩挑眉,眼底露出一絲危險。


    所以,你今天拒絕那些人,隻是因為不想曖昧下去了嗎?


    “我是說別人追我的經驗!”雲彥攤手解釋,一臉無辜:“真的,以前好多人追我的,但是追著追著……我們不是變成了哥們兒,就是相忘於江湖。”


    雲彥回憶往昔,望著天空感慨:“唉……我“注孤生”的經曆,大概可以寫一本書。”


    沈疏珩:“……”


    但是——雲彥心想——他是主動選擇“注孤生”,並不是被迫“注孤生”。


    嗯,他總是這麽安慰自己。


    ……


    “他喜歡花嗎?”雲彥決定從第一步教起:“如果喜歡的話,你可以嚐試著送一下,不過第一次效果可能還不錯,後麵就不一定了……”


    “你還要看他是什麽性格的人,有的人喜歡誇張,有的人就喜歡細節上的體貼,反倒很反感各種儀式。”


    “……我?如果有人擺一圈心形的蠟燭向我示愛的話,我可能會覺得他是智障吧……”


    他自動忽略了自己婚禮上向沈疏珩送花的“智障”行為。


    “他也喜歡吃啊?哎那真是巧了,那這個我可以給你建議,不然你做了好吃的先讓我嚐嚐?嘿嘿嘿……”雲彥想想就覺得美滋滋,翹著二郎腿望著天,伸著手指頭細數:“什麽川菜啊,湘菜啊,廣式甜點啊,烘焙糕點啊……哎呀我喜歡的太多了!要是有人親手給我做一盒各種口味的馬卡龍,我肯定愛死他了!”


    ……


    “還有啊,你看他是做什麽工作的,可以給他一些事業上的助力嘛……”過了一會兒,雲彥開始困了,打了個嗬欠:“他肯定感動的不要不要的……不過你也別傻傻的隻知道付出,懂嗎?”


    “有個很不要臉的理論,說是一定要讓對方對你多付出,這樣,當他收手的時候就會覺得以前的付出全是沉沒成本,所以很難放手。”雲彥放下水杯,側過身來把自己團成一團,看著沈疏珩:“不過當理論知道就行了,別刻意用啊,畢竟真心還是要用真心來換的……”


    他說著說著,就快要撐不住了,眼皮直打架,不一會兒就眯成了一條縫。


    雲彥的頭發早就在躺椅上蹭亂了。


    白皙的雙腳早就脫離了拖鞋,交錯著放在躺椅上。


    沈疏珩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那細瘦的腳踝移開,又落在他的臉上。


    他看著雲彥在自己麵前毫無防備地閉上眼睛,一撮不聽話的呆毛趾高氣昂地翹著,心裏軟的一塌糊塗。


    知道他很困了,可還是很想和他多待一會兒。


    看著他困了也要強撐的樣子,也會覺得心癢。


    眼前這張臉,怎麽能這麽單純而不設防備?


    讓人想……


    ……


    “騰”的一聲,雲彥忽然猛地坐了起來,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轉頭去看沈疏珩:“我剛剛睡著了?”


    他沒有注意到沈疏珩縮回去的手。


    “嗯,”沈疏珩掩住眼中的笑意:“很晚了,快休息吧。”


    “嗯,睡了睡了,明天還要去上課……” 雲彥打了個嗬欠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明顯不打算動的沈疏珩:“你不回去?還不睡嗎?”


    “……你先去吧,我再坐一會兒。”


    “好,別太晚了,”雲彥衝著他揮了揮手,轉身一步三晃的回了別墅裏,有點崩潰的抱怨:“啊……還得洗澡!!!”


    ……


    洗澡?


    沈疏珩喉結動了動。


    腦海裏,白天在監聽中聽到那一句話忽然浮現,縈繞不去——


    “……我比較想和我老公一起洗。”


    一起……


    洗。


    ……想把他抓回來。


    狠狠地揉進懷裏。


    然後……


    沈疏珩短促地抽了一口氣,努力壓抑欲念。


    他還不能。


    雲彥現在還隻當自己是個過客,而自己,也根本沒有做好在雲彥麵前暴露一切的準備。


    那些扭曲的心思,不願言說的過往……還有殘疾的肢體……


    很醜,他一定不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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