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堵在店門口的高大訪客,方東新不禁吞了口口水。呃……這家夥是何方神聖啊?他的這間小店,近來好像特別多這種奇怪訪客,上次那個漂亮得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也好,這位頗像是哪國王子的實業家青年也是……不對喔,他記得自己見過這個人,好像是……在電視上……“啊,是錢雨!”方東新的低呼,讓男人微揚唇角,以醇厚的男中音頷首說:“您好,不知道楊天晴小姐是不是在這兒工作?”“你找晴天娃娃有什麽事?”


    不得了了!了不得的人物竟會出現在這間小店裏?據說此人資產上億,適合上億身價的男人養的寵物,他們這間小店會有嗎?“晴天娃娃?”錢雨挑眉。


    “那是我們給天晴取的綽號啦!因為她生得嬌小,又叫天晴嘛!”哈哈哈地大笑著,東新正想拍他的肩膀,卻突然急忙把手縮回來。誰曉得錢雨身上的這套西裝值多少錢?但肯定價值不菲!自己手上沾的貓毛、狗毛要是黏上去,他可賠不起。“你等等,我進去裏麵叫她,她正在幫一隻貓洗澡。”


    把貴客丟在店門口,方東新扯大嗓門一路叫到後方的美容室中。“晴天——娃娃!快點!有人要找你!是錢雨喔!那個‘錢雨’喔!”十指埋在厚重濕渡的貓兒毛皮中,天晴頭也不抬地說:“告訴他,我沒空。””什麽?喂,小姐,你不知道那家夥是誰吧?錢雨耶!隻要他一出手,就錢如雨下的投資之神,錢雨耶!”東新掩頰驚呼。”大哥,我聽到了。從剛剛到現在,你滿口錢雨、錢雨的,好像外頭下起錢雨似的。不過是個姓錢名雨,恰巧很會賺錢的家夥罷了,也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嗎?再說,就算真的下了錢雨,被你這樣一叫,我看老天爺也不敢再下了。””哈哈哈,好幽默……的冷笑話!”唇邊抽搐著,東新看天晴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實在壓抑不住好奇地問:“晴天娃娃,你該不是偷偷去買了樂透彩券,然後中了頭獎、贏得數千萬吧?要不然怎麽那麽多奇怪的男人上門?上次的美男活像個騙錢男公關;這次的錢雨,是不是要你拿錢出來投資啊?”“吼!”一甩手上的泡沫,將貓兒遞給他,晴天吐舌說:“我吃飽沒事幹,買那種絕不會中獎的樂透做什麽?我連一塊錢都不想浪費!幫咪咪衝水,我去應付那家夥一下。”“哎喲,痛死了!咪咪你別咬我啊!”東新哀嚎著,對著天晴的背影說:“在我體無完膚之前,快點回來救我喔,晴天娃娃!”丟下一句“知道了”,天晴一邊擦拭著手上的泡沫,一邊往店麵走去。才拉開美容室的玻璃門,陣陣“汪汪汪”的狂吠聲就竄人她耳中,仿佛是狗兒約好了大合唱似的。“噓,安靜!”


    天晴從沒見過這麽多狗兒一起抓狂的場麵——大家都隔著鐵籠,對著門口的男子狂吼著。這是為什麽呢?她眼睛一瞟到錢雨身上,男人就豎起雙手,表示自己的無辜。“我什麽也沒做,隻是站在這兒。”


    “它們會對陌生人如此激烈地吠叫,我還是頭一遭見到。”天晴拉著他來到店門外,自動門一關上,狗叫聲也隨之減少。”看來,它們真的很討厭你。”經她這一說,錢雨拄著下巴道:“狗很討厭我沒錯,小時候到現在,隻要身邊一有狗接近,它們幾乎都會豎起毛對我狂吠。習慣成自然,我也不怎麽在意,還以為狗對陌生人都這樣。”“如果是對人有戒心的流浪狗,還比較會亂吠,但我們這兒的狗都是訓練有素的寵物犬,平常不會這樣的。”天晴取笑地一瞥他。“八成是上次你差點把圓圓輾斃,所以圓圓把你的惡形惡狀告訴大家了。”見她小臉幸災樂禍的樣子,錢雨哼哼兩聲說:“我承認那次自己有不對,但你沒把狗綁好,難道就一點兒責任也沒有嗎?‘晴天娃娃’。”天晴尷尬地紅了臉。“誰告訴你那個名字的!”


    “方才的健美先生。”


    臭東新!什麽不好說,竟掀人底牌!“啊哈,你很不喜歡這個小名?”輪到錢雨報複,他老實不客氣地以眼睛笑看著、她。“晴天娃娃有什麽不好?很適合你啊!小小的個兒、小小的臉兒,下雨天的時候把你懸掛在窗邊飄啊飄的,不曉得能不能讓雨停呢?”哈你個大頭!以為這樣她就會認輸嗎?裝出特別可愛的微笑,天晴挑釁地說:“那你和我不就是天生的敵人,亮出我這張王牌,你的錢雨就再也下不了雨啦!”好機靈的尖舌利嘴!錢雨很久沒和人鬥嘴鬥得這麽愉快了,但愉快是一回事,正事也不可忘。“我不是來和你拌嘴分高下的,楊天晴。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了什麽而來吧?”“我記得曾拜托傅先生,要他讓我考慮幾天,怎麽不到三天,你就跑來了?”她小不滿地抱怨。“這次我不想再錯過。”錢雨簡潔地說:“你需要更多時間的話,我給你無妨,但是在這之前,我想讓你了解我的誠意,也希望你能讓我看一眼那枚翡翠,讓我做個確認。”男人眼中的魄力,讓天晴對他的印象有了小小改觀。


    如果當初在“花草堂”前,他也是這般“認真”、“嚴肅”又有“誠意”的話,天晴說不定想也不想地就把翡翠還給他了……不不不,現在她還沒有決定該拿翡翠怎麽辦呢!尤其是上回做的怪夢,她以為是偶然,想不到卻……”好吧,你願意等到中午的話,等我午休的時候,我可以抽空帶你去看那枚翡翠。”天晴心想,以錢雨的身份地位,他該是言而有信,不可能會訴諸暴力動手搶奪才對。“沒問題。”他如釋重負地一笑。


    咚地,天晴的心漏了半拍。她急忙轉頭不去看那迷人到危險程度的笑靨,匆匆拋下一句。“你千萬不要進來喔,不然狗兒又要吵了。”而後就轉身回店內。他則在身後以涼涼的口氣,諷道:“小的遵命。”


    全台灣兩千萬人口裏,敢將錢雨的地位擺在狗兒之下的,約莫就隻有這位有眼無珠的晴天娃娃了。☆☆☆織☆☆☆夢☆☆☆方☆☆☆舟☆☆☆ocr☆☆☆午休時,天晴事先跟東新報備自己要回家一趟,會晚點回來上班後,就帶著小零錢包與鑰匙走到店外。坐在店門口處,以pda與電話處理公事的錢雨一見到她,立刻結束手上的通話,並說:“可以走了嗎?”“跟我來吧。”天晴租的小屋離寵物店約有十站公車那麽遠。”站牌在那邊。”“我有開車來。”


    天晴一想到那輛黑頭賓士,滿臉降下小丸子黑線地說:“我猜你的車進不了我家的小巷,而且那邊很難停車喔!”“那就搭計程車吧!”


    “幹嘛浪費那種錢?”白他一眼,丟下錢雨徑自往站牌走去。“現在的公車班次多,人又少,不坐白不坐。”已經不知道幾年沒坐過公車的錢雨,這會兒總算了解迪渥口中的“有原則”是什麽意思了。易言之,楊天晴的“頑固”已是世上少見的……恐龍級。反正今天他已經有心理準備,要和她耗上一陣子了,所以錢雨也不噦唆地陪她等著公車。“午餐怎麽解決?”


    兩人都沉默不語也很尷尬,錢雨隨便找個話題開口。


    “我在附近的自助餐店打發就好了,你要是不願意在那種配不上你身份的地方吃飯,那……”一聳肩,天晴暗示他“你請自便”。錢雨忍不住壓低一邊眉頭,皮笑肉不笑地問:“是我過敏嗎?你似乎把我認定成‘有錢且喜歡耍氣派’的人?”“開著那種黑頭賓士車到處晃,要我不這麽想也很難啊!”天晴坦率地回道。原來是那輛車!他恍悟地點頭說:“很抱歉讓你失望,我那天剛從機場下飛機,沒空回去開車,因此臨時租了輛車直奔‘花草堂’。那種黑頭賓土不是我本人的品味,隻是恰巧租車行沒有其餘的空車能租而已。”指著站牌對麵,一輛停在路邊的銀白色實用休旅車,錢雨說:“那才是我自己的車。”和那輛賓士比起來,天晴心中也覺得這輛好多了。起碼不會讓人誤會是某個道上弟兄的車。“另外,自助餐的便當我也常常吃。不是你想的什麽五星級飯店的自助餐,而是普通的自助餐廳。”雙手交抱在胸前,錢雨垂下視線望著她,黑眸溫柔地譴責,說:“即使是百萬富翁,也是人,和你一樣要吃東西,也不見得餐餐是牛排、鵝肝。假如以衣裝判別一個人的貧富是件壞事,難道對窮人的歧視,用在有錢人身上就不叫歧視嗎?我不否認自己很會賺錢,也不覺得有罪惡感,但不希望你拿刻板印象的偏見套加在我身上。起碼到現在為止,我也沒拿錢來欺負過你吧?”默想一會兒,天晴迅速地攤開兩手。“我決定了,讓我們都忘掉第一次見麵的不愉快吧!那天的意外、那天的鬥氣,全都從我腦海中刪除,我會當作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麵,好好地用平常心來判斷你這個人。你也同意吧?”他欠迪渥一份人情。


    錢雨盯著天晴直慶幸。幸虧當初自己沒真的端出大把鈔票,要不現在別說是要拿回翡翠,恐怕連登門造訪,都會被這直率的小辣椒給一腳踹出門外吧!迪渥說得沒錯,想要打動她,靠錢是行不通的。不拐彎抹角、不扭扭捏捏、有話直說的小女人,是錢雨周遭不曾有過的典型。他開始好奇,是怎樣的生長環境,能教育出這般“天然”的小女子?他還以為在這功利盛行的社會中,這種人已經絕跡了呢!“那就讓我重新自我介紹,我姓錢名雨,請多指教。”他伸出友誼的手。天晴也大方地一握。“你好,錢先生。我叫楊天晴,如你所看到的,平凡的小寵物店的店員,有機會請光顧本店,我有一隻滿不錯的寵物,可以介紹給你養。”“噢?是什麽寵物?”


    “綠蜥蜴。”甜甜一笑,不改其麻辣本性的天晴,直截了當地說:“這種冷血動物看似冷血,但會隨著四周溫度變化自己的外貌,其實也是挺可愛的,不是嗎?”“……你是說它和我很像?”蜥蜴,虧她敢說!錢雨倒覺得她像隻莽撞的小牛,俗話說:初生之犢不怕虎!“隻是直覺而已。”一轉頭,天晴嚷道:“巴士來了,上車吧!”


    ☆☆☆織☆☆☆夢☆☆☆方☆☆☆舟☆☆☆ocr☆☆☆吃飯皇帝大,兩人商量過後,決定先解決午餐再回天晴的小屋中。


    錢雨紳土地替天晴捧著她的餐盤,他端著兩人份的餐點,越過用餐時分的擁擠人潮,仗著身高優勢,一下子就鎖定天晴,在她找到的空位前方落坐。鬧哄哄的自助餐店內,洋溢著菜香、飯香及濃濃的人情味。


    老板和熟客的招呼、相偕用餐的ol們吱吱喳喳的講話聲,還有懸掛在店內上方的電視不斷播報各節新聞的聲音,全都混雜在一起。已經不知道幾年沒體驗過這麽“熱鬧”的用餐時間了,錢雨興致高昂地打量著。“你這是劉姥姥進大觀園啊?什麽東西那麽有趣,一直東張西望地?”天晴夾起一塊炸雞,送進嘴中說。“嗯……我幾乎都不記得吃午餐時候的這種熱鬧氣氛了。”也跟著動筷的錢雨,嚼著鬆軟的蝦仁,輕道“好吃”之後,繼續說:“因為中午是我忙得最無法分身的時候,通常不是拜托秘書訂便當,就是隨便吃點三明治果腹,甚至會忙到沒胃口,光喝咖啡而已。”大口嚼飯、喝湯,以飛快速度掃光盤中飧的天晴,略微分神地問:“你喜歡自己的工作嗎?做那個什麽投資顧問的,好玩嗎?”“好玩與否很難說,不過數字是會叫人著迷的。在數秒鍾急遽跳動的金額,牽動著世界各地的金融局勢,可以感受到數字在呼吸、活生生的生命力……我不太會形容,那就是一種上癮的感覺。被數字給玩弄,也和它鬥智。”提起工作,錢雨不禁愉快地笑道。天晴黑瞳直率地注視他兩秒,說:“那不管多辛苦,都不會覺得辛苦吧?很好啊!能找到一份全心投入的事業,多幸福。”幸福?我嗎?錢雨像被她戳破了一件自己從未發現的事。


    “你不覺得嗎?”天晴微笑地說:“談論工作時的你,眼睛閃閃發亮著,這就是一種幸福啊!你怎麽會沒發現呢?怪人!”奇怪的是你吧!他暗道。


    錢雨目前為止所認識的女性,都是迫不及待地想讓人了解她們似的,總是一股腦兒地把話題集中在她們自己身上,要不就是盤問錢雨有關他的年收入、最近又賺了多少錢、哪支股票好買、要賣等等。交往久一點的女朋友,則往往都埋怨錢雨把工作當命根子,痛恨他長時間的工作,說他根本是和工作結了婚的工作狂,哭訴她們不是在和錢雨談戀愛,而是在和他的工作搶男朋友的關係。久而久之,曆任女朋友的交往期也越縮越短,上次還有破紀錄的,不到三天就分手了。誰也不曾欣賞過他工作的態度(即使她們欣賞他會賺錢),或是關心過他的工作(哪怕她們關心他何時才放假),因此讓錢雨以為女人都是這類自我中心的動物。世界上還是有像楊天晴這種怪胎的存在,多少讓錢雨感到安心。


    “我可以問一個私人問題嗎?”


    “你說。”


    天晴眨眨眼,少見地猶豫片刻後,說:“你們那個傳家寶……就是翡翠,是不是有什麽……呃……怪怪的姻緣纏在上麵,所以你們家當初才會把它轉讓出去的?”“怪怪姻緣?我不懂。”


    她皺起小臉,絞盡腦汁地尋找恰當的詞句,最後放棄地歎氣說:“我就直說了,那上麵該不會有什麽陰魂不散的東西吧?”“啊?”地一愣,接著錢雨爆出大笑。“你在說什麽啊?你是想像力太豐富了吧!陰魂不散?難道你看見鬼了?”“噓!”天晴紅著臉看著四下。“你也不必笑成這樣,我是問‘可不可能’嘛!我也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可是那枚翡翠真的有點詭異!”“好比說?”錢雨一手支頤,俊眉輕挑地揚起。“它會自己消失或出現,還是你家裏養的魚兒忽然暴斃了?噢,我知道了,你睡覺的時候它會在空中飛!”“都不是!”氣呼呼地白他一眼,天晴放下筷子說:“我吃飽了,走吧!”意識到自己的言行刺傷了她小小的心靈,錢雨扣住她亟欲起身的小手,收斂起皮皮的笑容說:“抱歉,是我太沒神經了。我隻是覺得稀奇有趣,不是故意開你玩笑。告訴我吧,到底那枚翡翠哪裏讓你覺得怪怪的?”天晴本想把手抽回來,可是他手心的溫暖讓她有點遲疑。


    為什麽一碰到他,自己的情緒就是安定不下來?她想好好地和他溝通,可往往煩躁的情緒就會搶先一步冒出頭來…這樣不行。我和錢雨隻是因為翡翠而有所交集,等翡翠的事塵埃落定,我們又是兩個世界的人,我不能習慣這種溫度,也不能讓他左右情緒的波動,否則到頭來會感到失落的!牢記原則,把事情簡化。就隻要和他商量翡翠的事就好,其餘什麽也別多想!“即使我用嘴巴講,你也不會懂。走吧,我們去看那枚翡翠,到時或許你就會懂我的意思了。”不著痕跡地抽回自己的手,天晴強迫自己忘掉這溫柔的接觸。


    ☆☆☆織☆☆☆夢☆☆☆方☆☆☆舟☆☆☆ocr☆☆☆錢雨很訝異,她竟住在這麽簡陋的小屋內,這百分之百是違章建築吧!“請進。”


    一想到單身女子竟住在這麽沒安全保障的頂樓加蓋屋,隨便哪個家夥都可以輕易地爬上這兒,將這簡單的鎖打開時,錢雨就忍不住要說:“你怎麽會住在這種地方?”“便宜啊!一個月租金隻要五千塊,現在大台北地區裏,打著燈籠也找不到這麽便宜的住處了。”“可是這也未免太——”


    錢雨蹙起眉的同時,天晴回頭不解地說:“住的人是我,你這個局外人抱怨什麽?””話不是這麽講,既然我們認識了,也算朋友吧!”錢雨反常地雞婆。


    天晴的胸口咚地一響,但她故意冷淡地說:“我可不這麽想。我不敢高攀自稱是你朋友,而且想作我的朋友,就會了解我挑選這種住處的理由。你並不知道原因,也就沒資格說東說西。”錢雨很不爽她的態度,自己的一片好心竟貼上人家的冷屁股。


    是、是!他是多管閑事的豬頭!即使她將來真發生什麽不幸,也與他無關就是了!繃著臉,他也不多廢話,隨地進了屋內,看她在書架上東翻西找一陣子,終於捧出一本小說。“‘花草堂’店主送我的,就是這枚翡翠。”


    靜躺在書本之中,乍見之下是枚普通名貴的翡翠,沒有特殊雕刻,也沒什麽裝飾,不識貨的人或許會以為不值多少錢,但那浮現白霧蒼鬱的光澤,在在顯示是騙不了人的古貨。大小、形狀都吻合,至於色澤……錢雨自己對這枚翡翠的印象已經稀薄,所以也不能拿捏,但他就是能確定是這枚翡翠不會錯!心中的直覺在第一眼就認定。“我能拿起來看看嗎?”


    天晴不置可否地一聳肩,錢雨小心翼翼地接過書本,正要把翡翠拿出來時,她說:“等等,萬一你拿了之後,忽然有股濃重的睡意,可別怪我沒事先警告喔!還有,不管你夢到什麽,那都不是我在搞鬼的!”被她這樣一說,錢雨伸出去的手頓時僵止在半空中。“睡意?做夢?你是什麽意思?”“唔”了半天,天晴抿著小嘴,瞟他一眼。“我說出來,你不會笑吧?”


    “笑的是小狗。”


    衝著他這句話,天晴才鼓起勇氣說:“我一摸到那枚翡翠就會莫名其妙地睡著,一開始我以為是巧合,後來次數一多,實在是讓人不得不起疑。而且每次睡著,所做的夢也很奇怪。”遵守約定的錢雨,確實沒有流露出任何笑意,嚴肅地傾聽。安下心的天晴繼續說:“夢裏頭,我是個茅山小道士,和自己的師兄拜黃山的師父學習斬妖除魔之術。我的師兄在一個村莊發現狐妖……也就是狐狸精的蹤跡,他堅持要對付那狐妖,可是我不讚成,我覺得自己和師兄的道行不夠,所以就離開師兄,跑去找師父了。”那是頭一天的夢境,接下來第二天、第三天的更詭異……


    “我師兄不相信自己對付不了狐妖,一個人留在村中監視對方。那名被認定為是狐妖的姑娘,身份是酒肆中賣藝的紅妓。她雖然發現師兄在監視她,但也沒做出什麽師兄以為會有的敵對行動,照舊賣藝賣笑。“一天,那位名叫翡翠的姑娘,被召到一戶富豪家中演唱,師兄也暗自跟蹤著。酒席上沒有什麽特別的事,富豪雖然對翡翠毛手毛腳,她還是很高明地躲開對方的糾纏,可是事情就發生在那晚要回去的路上。“她搭乘的轎子在離開富豪家半裏遠的路上,遭遇埋伏。幾名蒙麵歹徒把轎夫們擊倒,想擄走翡翠。翡翠趁著打鬥的混亂中,極力奔跑,可是沒多遠就被那群人追上了。他們強押著翡翠來到一處僻靜的山穀,想對她不軌。”天晴抖了抖。“我就夢到這邊而已。總之,那感覺曆曆在目,仿佛是我身在那夢境中似的,好可怕喔!”她抬眼看著錢雨說:“你一定覺得我在編故事,對不對?”


    坦白說,沒錯。錢雨覺得她可能電視連續劇看太多了,不過……這間屋裏連台電視機都沒有。“這枚翡翠當初是我祖父將它送出門的。據說當年祖父運氣極差,有個上門的算命師說,這枚翡翠對我們錢家是種詛咒,最好不要留在家中,於是祖父就將它送給那位算命師作為答謝。”聳聳肩,他續道:“我不知道你說的夢是怎麽回事,但起碼祖父並沒提過這塊翡翠會讓人做夢。”“那麽你覺得詛咒消失了嗎?不然怎麽會想把它找回去?”


    錢雨壓根兒對這翡翠沒興趣。“不是我想找,而是我祖父。他事後越想越覺得自己上當了!對方可能是雅賊吧?因為看上我們錢家的家傳翡翠,所以故意編派那種說詞,好讓我祖父願意轉讓翡翠。”天晴“啊”地張大嘴。“難道你懷疑‘花草堂’的店主,是當年欺騙你祖父的算命師?不會吧!”“是或不是,也隻有我祖父才知道。我也是花了將近十年的工夫,找遍全台灣的店鋪,才找到這枚翡翠的下落。”錢雨望著翡翠,歎息說:“那老頭子病了,我要是不在他有生之年讓他親眼看見翡翠回到錢家手上,我怕他會死不瞑目,讓我日夜不得安寧呢!”天晴一瞪他。“你怎麽可以稱自己爺爺是老頭子!”


    “這種說法還算客氣的。對那個老頑固、脾氣暴躁的臭老頭,沒罵他老不死的,已經算我客氣了!”錢雨冷哼。“收回你的話!我楊天晴最討厭的就是不知敬老尊賢的人,我不管你爺爺是怎麽樣的人,但為人子孫的怎麽可以指責自己的祖先呢?就算他們有千錯萬錯,你這條命也是因為有他們才有的啊!”“你激動個什麽勁兒?”他怪道。


    “我當然激動!像我連自己的爸媽都——”忽地,天晴差點說出自己的身世,她從不想用身世去博取同情的!“算了,總之你如果不善待長輩,會有因果報應的!”“喔?譬如說?”他滿不在乎地揚起一眉。


    “譬如……譬如你也會被自己的子孫看扁……等你老了,你就是那種孤僻又惹人厭的糟老頭了!”天晴覺得這威脅不錯。“哈哈!但我如果不結婚,也就沒有子孫的麻煩,是不是糟老頭也不重要了吧?順便再告訴你,除了我家爺爺是特例外,我們家族的男性都短命,個個活不過四十九歲。我父親是如此,我的伯父、我的叔父也都是這樣,所以我們錢家向來都是寡婦為大的女人國。“想到和女性結婚,意味著多製造一名寡婦,對結婚一事我早就敬謝不敏、興趣缺缺了。我若是也順應家族史,短命地死在四十九歲,就能讓這莫名其妙的家族命運結束,也未必不是件好事。”錢雨淡漠地說著,然後伸手去拿那塊翡翠說:“讓我來瞧瞧,到底我會不會做夢吧!”一秒鍾、兩秒鍾、三秒鍾過去……


    並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錢雨鎮定地拿起翡翠後,揚起眉看著她,她則是小心戒慎地望著他。“你覺得想睡了嗎?”


    “沒有。我精神好得很!”錢雨扯扯唇一笑。“我想是你多心了,世界上才沒有會讓人睡著的翡翠,是你自己困了而已。”“是……嗎?”天晴失望地垂下雙肩。但她發誓,她屢試不爽,到最後因為怕自己會隨便睡著,她都不敢再摸那枚翡翠了!“我確認過它是我家的翡翠沒錯,我會回去跟爺爺報告,說東西已找到。如果你願意轉賣給我們,我想爺爺會很感激你的。你就慢慢考慮吧,在那臭老頭雙腿一蹬之前,歡迎你隨時和我聯絡。”把翡翠放回書本中,錢雨了卻一件大事,輕鬆地說道。“……我沒說謊。”她仍沉浸在沮喪中。


    “沒關係,會錯意的人很多,我們不都常有誤會嗎?”他把書還給她說。


    天晴摸著書皮,掀開來看著翡翠說:“難道真的是我多心了?”她的指尖無心地畫過翡翠表麵。“那我先告辭嘍!”看看手上的百萬腕表,現在趕回去,還有時間能讓他處理完歐洲匯市。“楊天晴?”“咕……”的鼻息由低垂的小腦袋處傳來。


    “不會吧?!”蹲下身,錢雨搖晃著她,叫道:“喂,你醒醒啊!”


    她睡著了,而且是睡得死熟!錢雨看著她的手像是黏在翡翠上頭,不管自己怎麽扳也扳不開的時候,不由得低咒了聲“真是見鬼了”。如果說這枚翡翠真那麽詭異,他懷疑該將它買回來嗎?再者,眼前另一個大問題是,他不能就這樣丟下睡著的她徑自離開吧?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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