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水神廟,易子軒便隨著慕知淺於集市上四處交易。


    他於隕龍秘境中所得的靈草寶藥雖然數不勝數,但其中絕大多數他都用之不上,所以商議過後,他便決定將這些靈藥交給有巢村,用來交換物資。


    雖然失去了風雪穀中的赤銅地脈,但有了易子軒的這一大批靈藥,有巢村至少在五年內不用擔心物資缺乏的問題,即便將來有人突破識藏境,也不必花費功夫去尋找靈丹妙藥。


    因為慕老先生一身所學淵博,便是煉丹一道,也頗有涉及,隻不過是之前他從未展示罷了。


    過了午時,島上的集市就已經散去,有巢村的幾人也差不多將需要的東西交換完畢,而後便準備離開此地。


    竹筏行於楚江之上,江水平靜,兩岸青山巍峨,易子軒回望江中綠島,似乎想要再看一眼島上的水神廟。


    他突然回想起廟中神像那雙詭異的眼睛,心中茫然,不由得開口問道:“先生,你說這世間真的有神靈嗎?”


    “神?”


    慕知淺立於竹筏之上,淡淡一笑:“什麽是神?神者,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通天徹地,長生不老,你覺得真有這樣的生靈存在嗎?”


    “應該……沒有吧?”易子軒不是很確定地道。


    “便是一道之祖,一族之聖,縱橫古今無敵,冠蓋寰宇千秋,亦不能長生久視,不老不死,所謂神,也不過是一種信仰罷了。”


    ……


    翌日清晨。


    “古人雲:父母在,不遠遊。然而家仇之恨難忘,雪恥之心猶存,今日,子軒便要離開有巢,前往百鹿書院,自此不能侍奉二老膝下,請恕子軒不孝……”


    柳家門前,聚集了許多有巢村之人,雖麵色各異,唯淒傷擔憂者多。


    穀雲大病初愈,氣色卻已然十分飽滿,她看著眼前這個自己一手撫養長大的孩子,滿是憐愛:“子軒,雲姨永遠記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正躺在一個木盆裏,漂在楚江上,哭的很傷心。但是當我抱著你的時候,你卻睜著一雙大眼睛,安靜地看著我,那時我便想,或許這便是我們的緣分。”


    她擦去眼角的淚珠,摸著易子軒的臉龐,聲音溫柔而又沙啞:“這麽多年來,雲姨從來沒有把你當作外人,一直視如己出,生怕對不起你的爹娘。而你之所以漂流至此,我想你的生身父母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你已長大成人,想要去尋找他們,亦屬天道人倫,雲姨不會阻攔你,我和你柳叔會默默地為你祈禱,希望你早日達成所願。”


    見狀,平日裏沉默寡言的柳展也不禁黯然神傷,躊躇半響方道:“男兒誌在四方,你欲遠遊闖蕩天下,很好,很好……”


    “子軒,此去百鹿書院,路途遙遠,南雨道與兩儀道相隔數十萬裏,可謂千山萬水,你定要多加小心。待入了書院之後,倘若你遇到難處,你便持我的玉佩去尋兵閣的閣主王文遠,他自會相助於你。”


    慕知淺解下腰間的玉佩,交付於易子軒,而後又道:“此外,老師還有一句話送於你,望你謹記。”


    “學生洗耳恭聽。”易子軒小心將玉佩收好,正色道。


    “涉世淺,點染亦淺;曆事深,城府亦深,故君子與其練達,不若樸魯;與其曲謹,不若疏狂。”


    “子軒銘記在心!”


    事既如此,眾人無話可說。


    “咚!咚!咚!”


    易子軒突然跪下,朝著穀雲和柳展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雲姨,柳叔,你們的大恩大德,子軒沒齒難忘,三生三世也難以報答,子軒或有所得,或無所得,定會回來看望你們。”


    他起身,退後三步,目光掃過眼前眾人,雲姨、柳叔、戰叔、乘風、小伊、先生、村長……


    他看了許久,似乎要將每一個人的相貌都銘記在心裏,而後毅然轉身,躍下樹台,落到竹筏上,催動元力,竹筏猶如離弦之箭,極速遠去。


    “諸位,再會!”


    易子軒的聲音遠遠傳來,故意躲在父母身後的柳乘風突然上前幾步,用最大的力氣呼喊,說出眾人的心聲:“子軒,你一定要平安歸來——”


    此刻,易子軒駕馭竹筏,已經離開有巢村十餘裏,他的目光直直地望著前方,淚水自眼眶中湧出,模糊了視野,似乎看到了從前。


    江水漫漫,波光粼粼,映照出他未曾修煉之時,最快樂的時光。


    從前,晴天時,他便站在門前,就能看樹葉紛飛,雲彩漾起晶瑩的水花;下雨時,雨落在屋簷,待洗盡世俗繁華後,又隨江水流下;


    從前,清晨上學,霜淺露重,隻因怕沾濕褲腳,便一路奔跑,背過的古詩零落了先生栽在學堂的梅花;傍晚回家,風急雲緩,夕陽給了黃昏一巴掌,吐出如血的晚霞。


    從春夏到秋冬,從暮鼓到晨鍾。


    其實,直到現在,縱然他已踏上修仙之路,卻依舊很懷念童年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然而,修行卻是一場看似處處風景,實則如履薄冰的旅行;是一旦踏上一步就隻能勇敢前行,不能後退的征程;是一旦鬆手開了弓,就不能回頭的箭。


    ……


    不多時,天陽城遙遙在望,易子軒的心緒開始平複下來,憂傷之情亦漸漸淡去,隨之湧上心頭的,便是目光所及,一派天高地闊。


    他來到江邊的船塢,將竹筏收入芥子袋中,而後大步前行,翻過山坡,直往天陽城去。


    早在楚堂第一次前往有巢村,拜訪慕知淺時,他就與易子軒約定好,待隕龍秘境之行完畢之後,他們便一同離開南雨道。


    同時,楚堂也會作為易子軒的引薦人,到時也會更容易進入百鹿書院,拜師學藝。


    一個時辰後。


    楚家大堂,兩名男子,一長一少,互相見禮之後分主客鹹坐,自有下人奉上香茗,易子軒輕抿一口清茶,並未浪費時間,俱說來意。


    “小友來得真是不巧,實不相瞞,犬子此刻並不在家中。”


    “莫非楚堂大哥已經走了?”易子軒驚訝道。


    “沒錯,易小友,十日之前,書院火急傳訊而來,說是有要事發生,必須召集在外的所有弟子,違此召令者,立刻驅逐書院,永不錄入,故而堂兒不能久留,隻好立即返回書院,此外,他讓我代他向你說聲抱歉。”


    楚堂之父楚薄天麵色坦誠,不似作偽,畢竟其貴為楚家之主,又是識藏境的強者,根本沒必要撒謊。


    想來果真如其所言,百鹿書院的確有要事發生,楚堂身不由己,隻好毀約前去。


    易子軒長歎一口氣,有些無可奈何,隻好告辭離去。


    臨行之前,楚薄天突然叫住易子軒,道:“子軒,你與堂兒交情不淺,又救過我楚家諸多弟子一命,楚某感激,故有一言相告。”


    “不知伯父有何指教?”易子軒道。


    “如今因隕龍秘境之事,天陽城正值多事之秋,越府越雲深痛失愛子,古家傑出子弟全軍覆沒……”


    說到這,楚薄天還看了易子軒一眼,卻見眼前這個少年麵色平靜,連心跳都沒有加快,似乎這些事與他無關,心態極佳,不由得暗暗稱奇。


    他卻不知,易子軒卻是從將那些事放在心上。


    “對了,此前越雲深曾派人前去追殺小友,卻不知那些人……”


    “都葬身於茫茫山林中了。”


    “那越豹呢?他可是一位識藏境的神通者!”


    易子軒淡淡道:“亦死於在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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