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易子軒直麵古塵之時,他的心中已然存了必死的決心,因為他明白,一位神通者究竟有多強,他能做的,就是拔劍出鞘,寧死不屈!


    但事情變化得太快了。


    他沒有想到,在他的印象中無比強大的神通者也會變得如此脆弱,在他的眼前化成飛灰。


    從他頭頂的神輪開始,一寸寸崩潰,然後是腦袋,脖子,肩膀,軀幹,手臂,最後是雙腳,如同泥沙堆成的塑像,一點一滴地被風吹散,飄落四方。


    所有古家的人都死了,包括那些體型巨大的河犀,在有巢村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崩滅於浩然正氣之中,仿佛他們從來都沒存在過一樣,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那股強大的精神威壓隨著古家之人身死,消散於無形,羅峰,楊古等人頓覺身體一輕,腳下一軟,不由得坐倒在地,他們喘著粗氣,一邊慶幸著今日得貴人相助,絕處逢生,一邊又麵麵相覷,猜測著那位貴人是誰。


    陸啟人道:“你們還記不記得,三四個時辰前,柳展說他知道要去找誰相助,匆匆離去,會不會是……”


    “很有可能!”


    “可此人實力如此恐怖,僅憑一聲長喝,便滅殺包括一位神通者,一位道基大圓滿,諸多道基境在內的七十一位高手,此人真正的實力隻怕還要在識藏境以上,柳展真的會認識這樣的強者嗎?”


    “不好說,但能擁有這樣的實力,想來是修行多年的修士。”


    而對於那一聲長喝,易子軒卻覺得有些熟悉,空中傳來呼呼的風聲,他回頭望去,隻見不遠處的高空中,有兩個黑點極速飛來,越來越大,漸漸變成兩個人的模樣。


    兩人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其中一個,正是他的養父柳展。


    至於另外一個,易子軒正要看清之時,識海世界中的星光巨人突然崩碎,重新化為一條星河,他悶哼一聲,隨之暈厥過去。


    “子軒!”


    即將倒地之時,他感覺到自己身前出現了一個人,抱住了他,易子軒勉強將眼睛睜開一線,看到一襲青衫,那人的衣襟被穀中微風劃開,露出腰間的紫色玉佩,繪山圖川,上刻“知淺”二字。


    隨後,易子軒便徹底陷入昏迷之中。


    那一夜,天陽城古家派出五隻戰兵隊伍,各有一名識藏境的強者帶隊,強行攻占方圓百裏之內,包括風雪穀在內的五處地脈。


    隻是,直至黎明前夕,也隻有四隻隊伍人人沾染著血跡,近乎毫發無損地歸來,而古塵所帶領的那七十位巨犀戰兵,包括他自己,卻音信全無,如同人間蒸發一般。


    古家的大門緊閉,顯得有些不尋常,許多登門拜訪之人多次求訪無果,也漸漸放棄了了解事情真相的打算。


    而天陽城的另外三大世家也諱莫如深,沒有過多言語,隻是自那街口巷角,茶店酒樓的一些消息靈通的人士口中,不時吐露出“有巢村”,“全滅”以及“真人”等諸多字樣。


    ……


    夜盡天明,旭日初升。


    柳家的木屋裏,周圍的雜物都被整理之後放在一邊,正中間放置著一個大銅鼎,旁邊都是一些古樸的石罐,下麵擺好了一堆火石。


    易子軒身上的衣服都被解了下來,他隻穿著一條小短褲,閉著眼睛,盤坐在銅鼎中央,一汪清水沒到了他的胸膛。


    柳展屈指一彈,一縷金黃色的火焰瞬間掠過虛空。


    “噗”地一聲,火石被點燃了。


    烈火熊熊,蒸得旁邊的少年汗流浹背,鼎內的的水在極短的時間內“咕嚕嚕”的沸騰起來。


    柳乘風就蹲在這口大鼎的旁邊,不知用藥杵磨著什麽,他不時抬起頭,看著父親不斷地將一株株藥草扔進藥鼎裏,不時地還會放進去幾條尺許長的蜈蚣、拳頭大的蜘蛛等,原本清澈的水變得像墨汁一樣漆黑。


    他的臉色很難看,目光中露出些許懼怕,心中暗道:“也不知道先生說的藥浴有沒有用,但是光看著這些蜈蚣和蜘蛛,就挺恐怖的,也不知子軒醒來之後,會不會被惡心得吐出來,反正如果是我,我就寧死也不會泡在裏麵……”


    “風兒,東西磨好了沒有?”


    正當柳乘風嘟嘟嚷嚷地不知說著些什麽的時候,柳展一邊看著鼎中藥液的情況,一邊隨口問道。


    “快磨好了。”


    “磨好了就倒進去。”


    柳乘風額頭上全是汗水,他將地蟒的脊骨、火雀的翼骨、冰鱷的足骨費力地碾碎,如同微塵一般細小,然後丟進了沸騰的水中。


    除此以外,柳展取來幾個石罐,小心翼翼地打開,將裏麵那些殷紅的液體倒進藥鼎,裏麵變得黑紅相間,沸騰的更加厲害,有點嚇人。


    易子軒的體表籠罩著一層兩寸厚的銀色光罩,將鼎內恐怖的高溫隔絕在外,隻吸收著藥液中的精華。


    不知何時,易子軒似醒非醒,口中喃喃自語:“······上藥三品,神與氣精,恍恍惚惚,杳杳冥冥。存無守有,頃刻而成,履踐天光,呼吸育清······”


    隻是短短的半盞茶的功夫,易子軒卻覺得好像已經過去了千千萬萬年,時光仿佛都變得緩慢無比,他就像一隻懶散的蝸牛爬行在參天大樹之上,渾然不知樹外便是無休無止的黑暗。


    一道光突然照亮了黑暗。


    一瞬間,他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他全身的皮膚都以一種‘親密無間’的方式,和滾燙得如同岩漿的藥液‘擁抱在了一起’。


    一會兒的功夫,黑紅相間的藥液就變得如同清水一般,那些藥液中的精華從易子軒的七竅流進他稚嫩的身軀裏,衝刷著他一身的塵垢,激發他的潛力。


    漸漸地,一條繞身一周的赤色線條越來越亮,甚至超過兩條正經透出的銀光,散發出如同朝陽一般的光芒,稚嫩而又生機勃勃,甚至於照亮了整個屋子。


    當火石逐漸燃燒殆盡,銅鼎表麵迅速冷卻下來,鼎裏的水也不再沸騰,溫度稍稍降了一些後,易子軒終於醒來。


    “子軒,你醒了!”


    當易子軒睜開眼時,看到的是一臉欣喜之色的柳乘風和眼中擔憂散去的柳展,他心中一安,道:“柳叔,乘風,我不是在風雪穀昏過去了嗎,怎麽現在會在家裏?還有,這口大鼎?”


    “子軒,你已經昏迷三天三夜了!”柳乘風摸著易子軒盤坐的大鼎,道:“你忘了嗎?當時天陽城古家的人為了強占風雪穀,便想殺了我們,幸好先生及時趕來,這才救了眾人。而正在先生趕到之時,你突然暈厥,安全回村之後,先生便讓我們安排藥浴,為你療傷。”


    柳乘風十分迅速地將那一夜的事情說了一遍,易子軒點點頭,他其實也差不多回想起來了,他從藥鼎之中爬出,穿好放在一旁的衣裳。


    “子軒,先生說經過藥浴之後,你不僅會傷勢痊愈,就連修為,也會有所精進,你趕快感受一下。”柳乘風迫不及待地催促著,而柳展也麵露期許之色。


    易子軒閉上眼,隻是略微催動元力運轉,便覺得渾身上下氣血湧動,赤色的光芒彌漫一屋,方圓丈許之內皆可隱隱聽見海浪潮湧之聲,洶湧澎湃,堪比幼年蛟象。


    窗外數十丈的高空,有一隻青色雀鳥飛過,輕靈無比,正欲停在樹梢上,他雙臂輕輕發力,筋骨齊鳴,如同強弓崩弦之聲,將那隻鳥兒震暈,墜下樹來。


    易子軒伸出手接住雀鳥,那鳥兒晃晃小腦袋,醒了過來,急忙拍打翅膀而去。


    筋骨動飛雀,氣血似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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