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在葉堂主胖胖的身軀後麵,陳玄等九名新進弟子來到了掛著“青木堂”匾額的大殿之中,殿中早已有五人在此等候。


    “拜見堂主。”


    “無須多禮。”葉堂主扶起眾人,坐到了大殿主位之上,五人中的兩名老者也左右落座,剩下的三名中年漢子依然立在殿中。


    陳玄等人乖巧地低頭站在下方,等待訓話。


    葉堂主始終笑眯眯的,看起來很是和善,說話時也慢條斯理,先是講了講青木堂的來曆以及左右兩位老者的身份,然後講解了一些門中和堂中的忌諱等。


    經過葉堂主的講述,陳玄等人得知,這青木堂在四個外堂中建成最早,是十幾年前鐵劍門收編了信遠城裏中型幫派火雲幫殘部和另外兩個小型幫派而成,葉堂主本身就是原火雲幫的副幫主,左右的兩位老者則是兩個小型幫派的頭目人物,現任青木堂左右副堂主。


    低頭站著的陳玄聽到這裏,偷瞄了一眼端坐著的葉堂主和左右副堂主,見這三人竟麵色如常、毫無愧意,不禁心神震動,暗暗想起剛剛發下的毒誓,頓覺可笑。


    說什麽永不背判師門,原來都是屁話,這三人當初肯定也是背叛了各自的幫派才換來今天鐵劍門中的地位,陳玄頓時對青木堂的好感下降不少,又想到其他幾個外門堂口也多是其他幫派殘部所化,這才意識到說書人口中的江湖信義大抵隻是說書罷了。


    陳玄並未注意到,三名站在殿中的中年漢子聽聞堂主講起青木堂的來曆時,皺起了眉頭,麵露不豫之色,但卻都沒有出聲。葉堂主好似沒有看到三名中年漢子的表情一般,依舊笑眯眯地講述著。


    青木堂目前在鐵劍門中,主要負責打理漕運碼頭生意,因為世道不太平,這幾年水匪猖獗,外加所滅幫派的餘孽暗中破壞,因此青木堂外派的弟子常常要與敵人搏命廝殺,是個表麵光鮮,暗裏見血的活計。


    說到這,葉堂主終於收起了那張笑眯眯的臉,正色勉勵麵前的新進弟子,要勤學本領、苦練武功,江湖就意味著血雨腥風,所有的榮華富貴都是實打實用敵人的性命和自己的傷疤換來的,這番話讓陳玄等人聽得冷汗淋淋。


    “這三位是本堂中尚未收徒的劍師,王青、謝俊生、蘇見,”葉堂主指著殿中的三名中年漢子,對下方新弟子道,“本堂與其他堂口不同,拜師全靠一個眼緣,你們幾個相中哪位劍師,直接上前拜禮便是,每個劍師可領三名弟子,去吧。”


    弟子選師父,陳玄一愣,這青木堂的規矩還真奇怪。他偷偷打量了這三位劍師,叫王青的這個氣質儒雅、十分俊朗,謝俊生則長須美髯、猿臂蜂腰,最後那位蘇見十分幹瘦,顴骨凸起,隻不過眼神犀利,選哪個好呢?


    身旁的劉晉元悄悄地扯了一下陳玄的衣角,然後朝著幹瘦的蘇劍師走去,拜地叩首道:“師父在上,弟子劉晉元叩首。”


    陳玄當然也趕快跟著過去跪拜,這劉氏堂兄弟對鐵劍門很是了解,跟著拜師準沒錯。一個看起來很是機靈的小胖子,眼珠一轉,也屁顛地跟了過來,拜蘇見為師。


    蘇劍師點點頭,道:“嗯,你們三個跟我來吧。”


    撇下眾人,蘇劍師帶三人走出大殿,來到一座小院中。


    “月兒,快出來,見見你的三位師兄……”蘇劍師朝著裏屋喊道,但遲遲未見回應,“咦,這丫頭,又跑哪去了?”


    蘇劍師令陳玄三人在院中等候,自己則到院外去尋找口中的“月兒”去了。


    見蘇劍師走出院子,那個看起來很機靈的小胖子眨眨眼,拱手道:“小弟馬鈺,見過兩位師兄。”


    陳玄聽到“師兄”二字,頗有些不好意思,劉晉元則拉過馬鈺的手,笑道:“以後都是同門師兄弟了,無須多禮,無須多禮。”


    三人很快便熟絡起來,以師兄弟相稱。小胖子馬鈺自述是信遠城中馬屠夫的兒子,剛剛年滿九歲,年齡最小,成了三師弟;劉晉元年紀最長,被二人喚作師兄;陳玄則是老二。


    “二師兄,你的眼睛?”馬鈺顯然也奇怪陳玄為何烏青著眼。


    “磕碰磕碰,無妨無妨……嗬嗬嗬。”陳玄可不想到處宣揚自己被人一拳幹了個烏眼青,隻是幹笑著掩飾,劉晉元在一旁偷笑,但也未揭穿。


    “兩位師兄,來,吃芝麻糖餅!”隻見馬鈺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一塊包著的白布,打開之後,裏麵是三個巴掌大小的白芝麻餅。


    “多謝師弟。”陳玄二人也未客氣,各取了一個,一口下去,香噴噴、甜滋滋,好吃得很。


    “真好吃,師弟哪裏來的芝麻糖餅,今日朝食隻有清粥茶蛋,並未見此餅啊?”劉晉元一邊品嚐一邊問道。


    馬鈺神秘一笑,指著手中的芝麻餅,壓低了嗓音道:“小弟往夥房的一名雜役手中塞了幾枚銅板換來的,今兒內門弟子的早點比咱們可是多了一樣。”


    聽聞馬鈺師弟這般說,兩腮已被芝麻糖餅塞滿的陳玄,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師兄弟三人在院中並未久等,剛把芝麻糖餅給咽下,蘇劍師便又回到了院中,其身後還跟著一個八九歲大的女童。


    女童身著粉色小襖,一張小臉紅彤彤的,細細的眉毛下,有一雙亮晶晶又透著幾分狡黠的大眼睛。


    “月兒,快見過三位師兄。”蘇劍師看向女童的眼神中充滿了溺愛,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誰料那女童卻把小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甩開了蘇劍師幹瘦粗糙的大手,小嘴一嘟,兩手一插,不高興道:“爹——才不呢,人家要做大師姐!”


    ……


    月透西窗,萬籟俱靜,隻餘牆根裏的蟲兒竊竊低鳴,東廂房通鋪上的三名少年卻還未曾入眠,正閑聊著各自有限的見聞軼事。


    這座小院本是蘇劍師獨有,但他除了一個女兒之外也並無其他家室,多間屋子一直空置,於是幹脆就沒讓三位新徒回那弟子大院,直接安排到了東廂房住下。


    陳玄倚在一個大包裹上,看著站在鋪上的馬鈺師弟正興致勃勃地講述著城裏的趣事,心思卻飄到了百裏之外的家鄉。


    包裹是良伯帶來的,今日午時山門開放,新進弟子的家屬可以進山探望,良伯便隨著一眾家屬上山與陳玄見了一麵。


    聽聞這山上吃好喝好,不但不用交錢,每月還有月例發放,良伯連連誇讚陳玄有了出息,家裏的父母這下可就能放心了。


    但臨行時,良伯又特意叮囑陳玄,萬萬不可將身患天寒絕症的事說出去,為防鐵劍門會到村中尋查核實新弟子的身份,他打算快速回到村中,將這一連串的事情匯報給老族長,再由老族長出麵對外瞞下陳玄得病之事。


    陳玄將良伯的叮囑牢記在心裏,暗暗發誓,打死都不和別人提起此事,這兩位師兄弟也不例外,想著想著,倦意襲來,迷迷糊糊地就進入了夢鄉。


    躺在另一側的劉晉元見此,拉回了還在談興上的馬鈺,指了指已經微微傳出鼾聲的陳玄,二人也鑽進各自被窩,靜靜睡去,很快屋子裏就傳出了此起彼伏的鼾聲。


    月光下,一道黑影漸漸拉長,化成一名黑衣蒙麵之人,隻見“他”將頭貼著東廂的窗欞,聽了片刻後,便揭窗翻身而入,所有的動作竟沒發出一丁點動靜。


    屋中,蒙麵人輕手輕腳地走近正在鼾睡的陳玄,伸出右手貼到了陳玄的胸口處,月光照映下可以看清,那隻伸出的手幹瘦烏黑,猶如鐵爪。


    蒙麵人臉上僅漏出的一雙眼睛半眯著,似乎是在感受什麽,片刻後,眼睛猛然睜開,連眼角的皺紋都撐平了,眼神之中露出狂喜之色。


    “……好吃,嘛嘛嘛,好吃……”睡在陳玄身側的馬鈺突然出聲,原來隻是夢囈,翻了個身又開始鼾聲大作。


    月光下,卻已沒有了黑衣蒙麵之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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