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前麵的家夥,等一等!”


    這句話迪渥聽得一清二楚,但是在現今這個社會,有誰聽到“等一等”會真的就乖乖停下腳步的?四周路人那麽多,誰會管那句“等一等”是朝哪個人說的,他手上的委托多到沒時間浪費,還是盡快回事務所去處理下一個case吧!


    不料下一秒,就聽到有人在叫“dd!dd!”——


    很久沒有聽到人家這麽喊他,而且會這麽喊他的人也不可能會出現在台北街頭才是,迪渥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


    “我果然沒有看錯。真的是你,dd!”


    頭頂深黑色棒球帽,壓得低低的帽簷底下還戴了副墨鏡,怎麽看怎麽可疑的女子,朝他親熱地笑說:“幹麽一副不認得我的樣子?就算我們有八百年沒見麵了,你也不可能把我給忘了吧?”


    很抱歉,他就是記不得。迪渥心想:誰會認得出從頭到腳隻有半張臉露在外頭給人看的人啊?又不是在玩“我猜、我猜、我猜猜猜”。


    “我啦!是我啦!”她終於摘下帽子與墨鏡,現出慧黠明眸,鬼靈精怪地一笑說:“阿嵐!應水嵐!”


    回憶被喚起,一張有幾分神似卻較為稚嫩的臉龐與現在的亮眼美女重疊,讓迪渥恍然大悟地,指著她叫道:“不會吧?暴暴嵐,是你啊!”


    “哇哈哈哈,很久沒聽到有人這麽叫我了。當然是我,要不然你以為我從這個地球上消失了嗎?真是無情,我在咖啡店裏一看到你的背影就認出你來了,你怎麽可以把我給忘了呢?”


    並不是“忘記”有這號人物,而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們會有再見的一天。畢竟從那一聲“再見”之後,都已經過了……十年有吧?


    她甩甩飄逸的麵長發,跟不上時代,連——滴染色劑都沒碰過的發絲在金色的陽光下黑得發亮,與璀璨的笑容相互輝映,耀眼得令人無法直視……


    真令人想不到,以前總是剪著男孩子般削薄短發的她,現在居然會留著這般秀氣的發型。不過發型的改變也不是她全身上下最驚人的地方,思忖著,迪渥把目光移向普通男人都會注意到的“身材”上去。


    小時候就是根鶴立雞群的“竹竿”,現在她高挑依舊,變化最大的是“竹竿”多了曲線——包裹在一件紅色底彩色hawaii(夏威夷)字樣的t恤裏的豐滿上圍是該凸的部分——而短t恤與低腰深藍牛仔褲之間故意露出來的小蠻腰則是該凹的部分。當然再往下就是將牛仔褲的緊窄布料繃滿的豐挺臀部。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竹竿”都已經成為過去式的形容詞。


    恐怕她身上變最少的,就是那張笑得大大的嘴。過去他總是嘲笑她“嘴大吃四方”,現在這張嘴依然很大,不過就像有人喜歡茱莉亞羅伯茲的嘴一樣,她的大嘴也正是她的個人特色,鑲嵌在顯眼而帶著南洋風味的臉孔上,恰如其分地彰顯出她的特質。


    “嗚哇!真的是好想念你這張細嫩出水的臉喔!”


    撲上來,也不管是否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她雙手圈住他的脖子,當眾就是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迪渥苦笑著,說好聽點她是“不拘小節”,心中根本沒有所謂的“性別意識”,說不好聽一點就是她爸媽生她的時候,忘了給她生一根“神經”,好教她不要忘記這個世界上除了她和她眼中的人以外,還有上億的人口存在。


    抱完了,她不忘上下其手的摸摸迪渥的臉及他的腰說:“嘖嘖,還是一樣,和我十年前摸的時候一樣光滑細致,一樣沒什麽贅肉、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dd?”


    “從喜歡乘機吃人豆腐的這個壞習慣看來,你也沒多大改變。”迪渥三分無奈,七分好笑地瞪一瞪她。要不是他對自己的男子氣概有相當程度的自信,否則從童年時代就被她嘲諷至今,尊嚴怕是早就蕩然無存了。


    “老天賞給你這張臉,就是要造福大眾的,既然如此,借我摸一把又不會死,別這麽小器嘛!”哈哈大笑著,她使勁地拍拍他的肩膀。


    “有你這種歪理,怪不得有法官要把強吻臉頰當成國際禮儀了。”


    “dd小器鬼!”


    “我們要繼續站在街頭抬扛敘舊嗎?”迪渥看了一下手表。“我還有十分鍾可以陪你聊一下,接著就得趕回去工作了。”


    “幹麽這麽無情,我們這麽久沒有見麵了,多聊一會兒有什麽關係?說到你的工作……莫非專門假扮辣妹的男友就是你的工作?”她詭譎地一笑。


    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麽“絕對”的事,可是這也太巧了吧,偏偏在他被迫做最不想接的案子時,竟會被十年不見的老朋友撞見。


    隱忍下大歎一口氣的衝動,迪渥展露“一推無難事”的太極式笑容說:“假扮?我不懂你在說什麽,我不過去那裏陪朋友喝咖啡而已。”


    “休想唬弄我喲,dd!”


    頑皮地掀起唇角,應水嵐歪著頭指著他鼻尖說:“再久沒見,我也還不至於會上你‘一笑解百問’的當,這你該知道吧?從以前一堆人都被你的笑容耍得團團轉的時候,我就是唯一不吃這一套的,現在也是。所以……老實招來,你所謂的工作,怎麽會是假扮辣妹的男友呢!”


    對迪渥來說,太美麗的女人稱之為“紅顏”,而太聰明的女人就叫“禍水”了。這兩種都是他不太願意靠近的女人類型。


    “摸索了多年,我終於明白一件事,暴暴嵐。”


    “什麽?”


    “美好的友誼,適合放在回憶裏。很高興再見到你,很高興知道你那率直的性子一點都沒變,也很高興你一切都好。”他一眨眼,背過身揮揮手說:“拜拜。”


    “拜你個頭。不是說好有十分鍾,現在還有七分鍾……喂!dd。”仗著腿長,她三步並作兩步地繞到他前方,雙手一橫。“喂、喂,這就是你對待老朋友的方式嗎?傅迪渥,以前你不是這麽不可愛的家夥嘛!”


    他漂亮的眉一揚。“我趕時間。”


    “那好歹把聯絡電話告訴我吧!”


    “隻要你我都還在這個地球上,不都總會有相遇的一日嗎?”給她一根軟釘子碰,他微笑道,希望她知難而退。


    “不過是電話號碼而已,你怕我跟你推銷保險不成?”她吐舌道。


    是釘子太軟,還是她出乎意外的堅持?迪渥有點困惑,他怎麽不記得應水嵐是如此念舊的人?


    “因為本人命不值錢嘛!”他決定裝傻。


    “不要小器巴啦的,你是個男人吧?”她反激。


    “身分證上是這麽寫的。”他回避。


    張大眼,她裝出“呐喊”的表情道:“噢,我的天!你不看身分證,就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嗎?”


    被她逗笑,迪渥不再堅持,再推下去就會給人難看了。況且十年不見,人家卻還記得自己,給個電話也是禮貌吧!他掏出一張名片給她說;“算我怕了你。”


    應水嵐好奇地念出名片上的字。“萬事通事務所?這是什麽樣的一間公司啊?你在這兒上班?”


    “我和姊姊合開的一間小公司,專門幫人跑跑腿、辦雜事的。”不想說太多的迪渥,雙手一攤地說:“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嗎?暴暴嵐。”


    “說得好像我綁架你、跟你勒索似的。”往旁邊讓開-條路,應水嵐揮舞著手中的小紙片說:“請,你被釋放了,傅迪渥先生。不過請你不要擅自潛逃海外,讓我以後找不到人啊!”


    “是,假如我有‘潛逃’的意圖,我會記得去租艘太空梭的。”伴隨著遠去的話聲,迪渥的身影消失在雜遝的人群中。


    直到傅迪渥離開自己的視線.應水嵐才放肆地高高擺出了萬歲的姿勢,在原地跳上跳下。


    真是好一個“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今天的運氣真是太好了,好到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天底下就是有這麽巧的事,當她苦於找不到一個解套的好方法時,竟會讓她在路上遇到他!


    幸好方才她使出多年來在工作場合鍛煉出來的交涉手腕,死纏爛打的要來這支電話號碼,才沒讓幸運之神從自己手中溜走。也虧得她的堅持是正確的,沒有輕易退縮,否則現在她“應水嵐”三個字就可以改成“豬頭嵐”了。


    畢竟,老天爺會讓她在最走投無路的時候和他重逢,就是為了賜給她一線生機,她又怎能不知把握良機呢?


    拿起那張名片,她不由得一親再親。“yes!yes!我終於找到我要的男人了?我愛你!老天爺。你真是太幫忙了!”


    今天這杯咖啡還真是喝對了。


    ***


    “阿嵐!你跑哪裏去了?從剛剛開始創總就一直在找你,找得他都快把整間辦公室給掀過來了。”


    才進門,總機就劈哩啪啦的向她通風報信。


    “我去喝咖啡了。”


    “咖啡?我看你等一下就會被創總的口水給淹死了。”總機-副“你也太扯了”的表情。


    “我倒不這麽認為。”


    吹著口哨,水嵐走向自己的座位,挑出一份卷宗。全辦公室的人都屏息看著她大膽去敲創意總監辦公室的門,根據總監的脾氣、根據過去無數次的經驗,大家都認為水嵐很快將會變成一堆殘餘的炮灰。


    “總監,是我,阿嵐,聽說你在找我嗎?”


    “進來。”


    砰!總監辦公室的門一關上,所有的人都圍聚在可以窺見辦公室內情況的毛玻璃窗前,竊竊私語起來。


    “我看這回就算是愛將,總監也無法再姑息下去了吧?拜托,這兒又不是美國,哪來的咖啡時間,居然悶不吭聲地就跑出去喝咖啡,膽子也太大了些。”


    “不過這也很難講,人家的工作表現好啊!上一個案子聽說才推出一個月,那家w公司的咖啡飲料銷售業績就拉出長紅,甚至威脅到市場上的常勝品牌b牌。”


    “那是運氣好,恰好抓到這股流行喝咖啡的潮流罷了。”


    “是啊,人家運氣好,不用大牌去拍cf也一樣能把黃金時段的廣告炒得嚇嚇叫,不像你上次花了上千萬的預算請來什麽香港知名藝人代言,卻不見成效,還被總監削得滿頭包。運氣真是天差地別啊!”


    “你、你還在記恨上次內部比稿輸給我的事吧!”


    “笑死人了,那種小案子是找讓給你的,什麽叫做輸給你啊?”


    “行了、行了,你們要吵到別的地方去吵,不要打擾我們,我們還要看好戲呢!”


    “喂,怎麽她進去那麽久了。還沒看到總監對她摔杯子,拍桌子?”


    “愛將就是愛將,看列沒有?總監根本被收服得服服貼貼的,連‘怒’的心都被摘掉了,成了‘奴’喔!怪不得有人說,應水嵐是靠美色才竄升得這麽快。聽說美國總公司的行銷總監追她追得可緊了,上下班形影不離地,這是那邊眾人皆知的花邊新聞呢!”


    砰!


    巨大的聲響自背後傳出,眾人一驚,嚇得鳥獸散。


    兩手插住腰上,一名嬌小可愛,媲美搪瓷娃姓的女子,一腳踩在被踢翻的椅子上,一邊指著方才聚在一起的幾個家夥說:“下次要說別人的閑話前,先把自己的工作做完如何?”


    每個人都低下頭去,假裝在忙。


    她繼續批道:“你們這些沒用的男人還這麽愛八卦,說這種缺德話很爽是吧?明知道阿嵐又不是那種人,辦公室裏的人都有眼睛,誰不會看啊?比起整天搔首弄姿的高層特助,或是老愛嗲聲嗲氣說話的櫃台接待們,阿嵐渾身上下哪-點有狐狸精的味道?我看你們要不就是輸紿阿嵐的才氣不甘心,要不就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因為你們知道阿嵐才不會把你們當成男人看,隻能說酸溜溜的話來撫平門己脆弱幼小的心靈吧?哈!”


    銳眼一個個掃過現在連個屁都不敢放的男人們,她冷笑著說:“醜話說在先,下次再讓我聽到這種無聊話,你們就別想要我和阿嵐幫你們出點子了!”


    咻!咻咻!辦公室內吹起陣陣冷風……


    轟得他們一個個頭昏眼花之後,項小萍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一杯咖啡便送到地麵前。她抬起頭看向對方。“謝啦,沈。一進公司就看到一群烏鴉聚在那裏看好戲,真教人氣不過,也不想想阿嵐私底下幫過他們多少忙。”


    “有什麽辦法,生活煩悶,人人都需要一點娛樂調劑身心。不管是誰的倒楣事、醜聞都無所謂,隻要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就行。舔舐著別人的不幸傷口,好讓自己看來不那麽可悲。”


    微笑著,一屁股坐在地桌子角邊,和她、阿嵐台稱公司創意金三角的沈大鵬,以下巴指指前方:“倒是阿嵐,她不要緊嗎?總監找她,是為了那個案子吧?”


    “我想應該是,上頭對這個案子很重視,畢竟很久沒有接到這種全新包裝的case了。這麽不景氣的時候,還有廣告主願意砸下重金開發新市場,就已經是很難得的機會了,再說,這一仗關係著咱們的年終獎金呢!”她交握著十指,伸長手做了個伸展動作。


    “這次的文案,你好像頗有自信?”眯起眼睛,對女友這個毫不文雅的動作,早已見怪不怪的他笑笑地說。


    “‘囚禁我,我想成為你的俘虜’嗎?文案本身是很煽情、具挑逗性,問題就出在你這個藝術指導能不能拍出這樣的情境,而阿嵐能不能找到吻合這主題的男模特兒了。坦白說,很不容易。太流裏流氣的男人會讓廣告效果流於低俗,太冷酷的男人則會使女人的熱情被澆熄。用現成的男藝人,由於是見慣了的麵孔,反而會降低廣告的張力……唉唉,到哪裏去找能一眼就把人電昏的好男人啊?”伸完了懶腰,這回換成趴在桌麵上哀嚎。


    “我不算是好男人嗎?”捧著有些受傷的心,沈大鵬說著。


    “算、算,你的啤酒肚和鷹鉤鼻我愛死了。”小萍拋了個媚眼給他,接著說出極度傷人的話。“不過找遍全台灣兩千三百萬人口,和我有同樣品味的女人大概沒有。”


    “去,這算哪門子的安慰?”扭過有點中廣的身材,發起脾氣來。


    “有我一個還嫌不夠啊?你好大的膽子,沈大鵬!”踹一下他的腳,她威脅地說:“要不要我讓這兩千三百萬分之一,也歸零好了。”


    “噢……不!我求你千萬別拋棄我啊.小萍同誌,我再也不敢抱怨您的獨裁統治了。您是我唯一的希望明燈了!”


    嘟起嘴,地雙手抱胸裝作沒聽到:


    “代給您槌背、揉肩,還是您有其他地方也需要小的替您服務的,清盡量吩咐吧!我的女王陛下,”擺出可憐兮兮的模樣,他知道她忍不了多久的。


    “噗哧!哈哈哈!夠了你。”


    “嗚……汪汪汪!”


    男人,一種你永遠不知該拿他當大人、小孩或寵物看侍的動物。


    “什麽事笑得這麽開心?要不要也說給我聽聽啊?”


    “阿嵐!”聞言小萍一回頭,馬上叫著跳起來說:“給我看看,你不要緊吧?有沒有被口水彈轟成炮灰啊?”


    “炮灰?為什麽我會被轟成炮灰!”不解地,水嵐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小萍,你還有空在這兒和沈胖打情罵俏嗎?我需要一套四組的海報標語,限三天內交出來喔!還有沈,拍攝人員的名單在哪裏?導演找到了沒?該敲的檔期呢?”


    小萍和沈大鵬對看一眼,再異口同聲地說;“‘囚’的企劃案過關了嗎?”


    水嵐咧開嘴,大大地一笑,比出v字型手勢說:“也不看看是誰出馬,還會有什麽問題?”


    “萬歲!阿嵐你太棒了!”小萍亢奮地抱住她又叫又跳。


    “不愧是阿嵐,連我們那個超級保守的總監都能被你說服,我真是愛死你了!”在後頭的一雙手臂搭在兩個女人肩上,也感染了這股激動的情緒,畢竟他最清楚這個企劃案是她們兩個小女人經過多少天熬夜苦思後的心血結晶。


    “加油!我們一定要讓這個企劃成功!”小萍握著水嵐的手說。


    “那還用說!”水嵐自信滿滿地一笑。


    “可是cf裏的男模特兒人選,還沒有著落啊!”沈大鵬比較關心這個問題,畢竟就藝術指導的立場來看,要把廣告模特兒與商品形象作良好的結合,光是紙上談兵可不成。


    “應該是決定采用新人吧!那就得辦一場選秀會了,得通知各家模特兒經紀公司送基本資料過來……”小萍動了起來,地翻找著桌上的pda。


    “嗯,關於這點——我已經找到我要的男人了。”


    水嵐單刀直入的這句話,再一次讓兩人錯愕,接著發出尖叫與狂吼。


    “在哪裏?誰?有沒有他的照片,給我看!”


    “你什麽時候找到的,也不知會一聲,太詐了。”


    “你們兩個吵死了。”水嵐好笑地說。“我也是今天下午才碰到的,哪有那個時間知會誰啊?不過我已經決定了,他就是‘囚’的男主角,非他不可了。”


    “瞧你說得這麽篤定,我更想看一看能讓阿嵐挑剔的眼光看上的是個什麽樣的男人了。”小萍已經兩眼冒著幻想的火花說。“一定會是個迷人的‘q’家夥吧?”


    “小萍!你不許移情別戀喔。我警告你,不管那家夥多‘q’,你已經有我了。”沈大鵬升起了危機意識,急得大嚷。


    “嘿嘿嘿,我可不知道,反正我們之間又還沒有婚約。”


    “小萍~~”


    懶得再理那對臭氣相投的冤家,水嵐抽出了放在皮夾中寶貝的名片再一次地確認上麵的電話與地址,以及印在中央那陌生又熟悉的“傅迪渥”三個字。要用什麽策略來說服他呢?套老朋友的交情,還是搬出一大套的利益分析?突然使出淚水攻勢一定很假,他們又不是認識-天、兩天了,dd再怎麽笨也看得出來她是假哭吧?


    dd……水嵐勾起唇角,想起從前自己這麽叫他時,他一臉無奈的模樣。


    能夠再次見到他,真好!


    ***


    “我回來了。”


    一進事務所,裏麵雜亂的景象令迪渥不禁後退半步,探頭到門外去看看,招牌還在,他應該沒有走錯門、回錯家。


    “傅、安、麒!你又在搞什麽花樣?”小心翼翼地跳過一個又一個的紙箱,如果小偷會光顧這種窮破的事務所,他現在早就去報警了。可是他很清楚,把屋子弄成這種模樣的人,是個比惡劣的小偷還要糟糕的人……


    “鬼叫什麽?我又沒耳聾。”從某個紙箱中探出頭來,他的天才(請記得天才和白癡往往是一線之隔)姊姊,頂著蓬鬆的一頭亂發,看得出不知在紙箱堆中奮鬥多久了,對他招手說:”你回來得剛好,來、來,瞧我找到了什麽。”


    拍拍一隻滿是灰塵的紙盒,她現紿他看。


    “這什麽?相本?你翻這種八百年前的相本要幹麽?”迪渥一蹙眉,誰曉得老姊又想到什麽天馬行空的鬼點子了。


    “親愛的老弟,沒人告訴你腦筋不用會生鏽,也不要就真的放任它腐蝕吧?相本裏麵放的當然是相片,不需要連我在找相片這種簡單的事情,都要我一一說明吧?”


    “所以我問的,是你找相片要幹麽?”


    “那不重要。來,你自己看哪張相片你最滿意?這張怎麽樣。我覺得神韻還不錯,可惜就是背景光線太強了。還有這張也不錯,是哪時候拍的?高中時代嗎?好像有點太年輕了……等等,你該不會從高中過後就再也沒有拍過照了吧?”興衝衝的安麒一個人沉醉在她的世界中。


    再這樣下去,過一百年他也不可能得到正麵回答,迪渥大手一蓋,將相本合上說:“親愛的姊姊,請回答我,你找‘我的’相片,想拿來做什麽?”


    “呃……你曉得,天氣滿不錯的……”窺一眼弟弟的臉色;安麒吞口口水。“我決定去泡茶……”弟弟“嗯哼”一聲,像貓盯老鼠般盯著她。“……在等水燒的時候……順手打開電腦……”硬著頭皮囁嚅說著,安麒討厭死迪渥這種不分長幼尊卑的態度,她又沒做什麽壞事,幹麽被他當成犯人盯?


    “給我一個剪輯版,老姊。讓我跳過你整天的行程,直接進入重點。”挑高的-眉,已經堆出許多條憂愁的線。


    “……我想到做個網頁是個不錯的點子。”安麒本來就不是經得起拷問的人,她幹脆地招了。


    “喔?網頁,很好啊!那和我的相片——”迪渥閉上嘴,整整倒數了一分鍾後,才怒吼道:“傅、安、麒!”


    “有什麽關係,標榜有美青年為你服務的話,客人也會踴躍一點啊!你不覺得這會是個比在報紙上刊登小廣告更棒的點子嗎?有了相片,說服力也更足夠,有什麽不好?”


    “那麽想放照片,不如連你的也放上去。”開什麽玩笑,要是有比現在更多莫名其妙的委托人上門,他肯定會幹不下去。


    “不行,我的阿娜答不會答應的。”正氣凜然、理直氣壯地,安麒回道。


    “那麽你也休想把我的放上去。這些相本我要沒收!”一把奪過那差點被誤用的危險相片,迪渥邊朝自己的房間走去,邊說:“還有,限你在七點開飯前把這地方弄得能見人,要不然今天晚上的夥食你就自己想辦法吧!”


    “臭迪渥。誰稀罕,我可以回阿娜答的娘家去吃。”


    “請便。恕我失陪,和某人不同,我在外頭工作一天,現在隻想好好休息了。”“砰”地關上房門,還可以聽到門外安麒在哭訴著他從前是個多麽聽話、乖巧的弟弟。


    呼……


    將厚重的相本放在桌上,迪渥撲倒在軟軟的床鋪上。天曉得,他“聽話”、“乖巧”?那隻是他把自己偽裝得太好了。小時候他有什麽本錢不聽話、不乖巧?和安麒不一樣,他可不是在隻知道寵溺女兒的老爹身邊度過的。


    那時候他和安麒也是三、兩個月才見麵一次,當然表現得乖巧又聽話,要不然身子弱不禁風、精神狀態也總是處於不穩定的母親,不知會說什麽呢!


    迪渥,你在爸爸和姊姊麵前一定要表現得很好喔!媽媽就靠你,隻要你表現得好,你爸爸或許就會回到我們身邊,知道嗎?


    不忍戳破母親自我安慰的謊言,但父親既然已經舍棄這樣衰弱無助的妻子,再怎麽也不可能走回頭路。自己即使表現得再乖巧也於事無補。


    迪渥,你要成為媽媽的驕傲,讓媽媽可以在你爸爸麵前抬得起頭來,知道嗎?


    充其量,孩子不過是他們大人的棋子吧!可以拿來炫耀或是滿足自我的棋子。誰又想得到這顆棋子也需要一點關懷與愛?


    外頭突然安靜了下來,迪渥打開房門,客廳淩亂依舊,不過安麒人已經消失了。大概是接到姊夫的電話,興高采烈的回家去了。真是的,留下這些爛攤子給人收拾。


    蹲下身,迪渥將七歪八倒的紙箱一個個扶正,撿拾起散落一地的檔案、文件,他就是看不慣屋子亂,還是動手收拾起來……咦?這是……一張稍微泛黃的照片從檔案底下跑出來


    照片中是個沒有笑容的小男孩,一身整潔幹淨的打扮,規規矩矩地站在綠意盎然的庭院中,身旁則是一個笑得燦爛的小女孩,髒亂的衣服到處沾著泥巴,和小男孩形成強烈的對比。


    翻過照片,後麵有一行娟秀的筆跡,寫著:迪與嵐,攝於應家,八十五年。


    “我有拍過這張照片嗎?”


    再翻回正麵,迪渥笑了笑,今天才遇見她,竟又找到這張泛黃的老照片,今天還真是跟她有緣啊?改天暴暴嵐要是又跟自己聯絡的話,拿這張照片給她看,她一定也會笑翻天的。


    怎麽看,他們兩人都不像是玩伴,而是“頑童湯姆”的女生版與“大小姐克拉拉”的男生版。


    真是……


    令人懷念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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