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玟!」一聲驚訝及高亢的叫聲引來研究室內其他人的注目。


    可玟對其他的研究人員點點頭,一手匆匆拉著魏書雅走到她獨立的小研究室內。


    「-究竟去哪裹了?一個月都沒進來露過臉,主任的臉都快黑了。」


    「一位u的朋友告訴我一條消息。我找文獻去了,我已經和主任報備過了。」


    「是啊!可是他沒想到你一去就是一個月,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因為途中出了點意外,我在家休養了幾天。」


    「那你的典籍拿回來了嗎?如果你手中有東西,我想主任的臉還有機會漂白。」


    「沒有。」


    「沒--有!」魏書雅差點昏倒的說。


    「放心,主任不會怎樣的。」可玟拍拍她的肩說:「在這年頭,要找我這種研究員已經很不簡單了。」


    「可是他的臉還要繼續黑一個月,我們可有得受了。」


    可玟說:「都是我的錯,你們可以拿我出氣。」


    「少來了,你什麽時候和我們這麽客氣。」話一出,魏書雅才猛然想起,「啊!有件事--等我一下。」她「啪」的拉開門,小跑步出去。


    可玟無聊的翻著檔案,上麵已經浮著一層薄灰。她從沒想過會離開那麽久,所以有幾樣東西都匆忙的扔下。一份寫了一半的報告,她拿起來看,自己都快忘記這報告是為什麽寫的。短短的一個月,恍若隔世。


    感覺自己好像有點蒼老,不再有過去的衝勁。


    這不是說她已經不熱愛這工作。


    工作是她現在唯一的依靠。穩定、長時間、沉悶的研究,能使她回複一種心靈的平靜。


    「這是你的。」


    重新闖進來的魏書雅在她桌上扔下一個郵包說。


    可玟審視著上麵的寄件人。


    「楚雲是誰?」魏書雅好奇的問,「這包裹寄來近一星期了-不在,我隻好代收。」


    勾起的回憶,讓可玟恍惚了幾秒。


    「可玟,你還好吧!」從沒見過可玟失神的書雅湊過她的手,問著。


    可玟拍拍她的手,「沒什麽,早餐沒吃肚子在叫罷了。我很好。這是一位朋友托送的東西,謝謝你幫我保管。」


    「小事一樁。」書雅一笑,「我幫你泡杯牛奶,你自己整理整理桌子。」


    「謝謝你。」現在可玟才知道朋友這種溫和的,不強烈的感情有多麽窩心。熾熱的愛情太危險,也太累人。


    書雅離開了。可玟把包裹扔到一旁,忙著整頓自己桌上所有的東西。她愈是存心要忘記那包裹的存在,而包裹就愈明顯的落入她每一個角度的眼尾中。不論怎麽躲她都會不由自主的把目光遊移到那黃牛皮包裝的紙袋上。


    不要去看。


    不能看。


    不準看。


    她嚴厲的製止自己心中那啃噬的念頭。


    別忘了這是他想付給你的代價。他想用這東西來代表他對你的情感不過是一夜之歡,他以那袋文件來買他的愧疚,好讓他沒有掛礙。


    可玟坐下來深思著。


    閻旭真的改變了她的想法,以前的她絕不會有去拆那包裹的。


    若是沒有那一晚--


    「可玟。」莫雷文敲敲她的門口,黑框眼鏡下的眼神有著不悅。


    「主任。」她趕緊站起來。


    「我聽到他們在談,才知道你回來了。回來怎麽不先去找我?」


    「我,」她看著桌上一堆的書,「桌子太亂,所以就先整理一下桌子。」


    「不要給我借口。事情呢?」


    她看著莫雷文嚴肅的眼,「我沒有看到文獻。」


    「你去了一個月,結果卻什麽都沒有?」


    這種答案當然是每一個主管都不會樂意聽見的,可玟抿緊唇不說話。


    「我很失望,可玟。你向來做事都是全力以赴的,你這次是全力以赴嗎?」


    她說不出口,隻能點頭代替。


    莫雷文繼續盯著她,「你瘦多了,要注意身體。」


    「……」她眨眨眼。


    「快開始工作吧!」


    這是第一次,可玟聽見莫雷文提到工作以外的事。他關心她的身體?!


    「還有,」仿佛驚訝還不多似的,「我要你陪我出席一年一度的學術募款基金餐會。」


    「我?」


    「你對於現在研究的每個案子都很清楚。我們必須向那些工商人士解釋所有的事,你陪我去會很恰當。」


    「可是……」


    「把它當成工作的一部分好嗎?」


    「我……」


    「就這樣決定了。後天的晚上,你在家等我,七點我會去接你。」


    可玟沮喪的坐倒在自己的位子上。她隻想工作、工作,為什麽總有事要找上她呢!


    想泄憤的她,捉起那郵包就想往垃圾筒內扔,可是怎麽也扔不下手。


    不要傻了,一份郵包能造成什麽不同?


    可玟撕開封口,她就不相信,這還能夠再傷害她!


    完整的拓印本掉了出來,還有一張短箋夾在裏麵。


    你值得這一切。


    *****


    楚雲摔上她火紅色三菱跑車的車門,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上閻家那棟獨立的宅子,「湯尼,」她看著站在門口的守衛說:「閻先生呢?我打了一天的電話,為什麽他接都不接?」


    湯尼搖搖頭,「閻先生在地下室裏麵。」


    「進去多久了?」


    「從上次去開會回來到現在。」


    「已經快一星期了?」


    湯尼點頭。


    「我下去找他。」


    「沒用的,楚小姐。從上次那位嶽小姐闖進去後,他把地下室都給封起來了。現在除了他有鑰匙外,沒有人可以找到他。」


    「他以為一扇門能讓我死心嗎?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非得挖他出來不可。」


    湯尼不會傻得去擋楚雲的道。他讓開路,看著楚雲衝過了大廳走下樓梯去。


    楚雲敲著地下室的門。


    「閻旭,出來。你一定要出來,不要再躲在裏麵了。聽見沒有?出來!你要是不出來,我就不會走。你別以為這樣你就會得到安靜,我不會讓你安靜的!」


    裏麵安靜無聲。


    她咬咬牙,重新回到樓上去。


    十五分鍾後,她搬下來一台車上的音響、音箱,扭開了頻道,播放最吵最沒有音樂感的搖滾樂,決心要轟出某人來。


    瞬間,整座樓都回響著八、九十分貝的噪音。


    分針秒針緩緩爬著刻度過去。


    楚雲不耐的坐在樓梯上等著。


    閻旭繃著臉出來了。他的頭發淩亂,下巴胡子也沒刮,整個人像流浪漢似的。


    他手上的棒子簡單兩下就毀了那座不堪一擊的音響。楚雲眼眨都不眨的看著他。


    「不,你不可以再縮進去。你可以毀了一台音響,但是我一定要和你談一談。不管你是不是認為嶽可玟的離去就代表世界末日,但我告訴你,你還有日子要過。你的企業正麵臨危機,你不可以不顧。」


    「走開。」


    「我沒辦法阻止高委員了。他已經準備正式抖出閻氏企業與『憶湘』的內幕。你要是還想擔任這個總裁,我希望你最好在明天之前,召開股東會。把『憶湘』的事告訴大家。否則,他們會十分的不高興。」


    「我不在乎。」


    楚雲走到他麵前,「所以世界是毀了嗎?沒有她,你就可以快樂的活在自暴自棄的地獄裏麵了是嗎?你這是在做什麽?過什麽日子?你還是個人嗎?你幹嘛不幹脆為她自殺算了?自己拋棄她,又在這邊自怨自艾,算什麽男人!你根本就是垃圾。」


    他捉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她痛呼一聲。


    「痛嗎?我已經沒有疼痛的感覺了。一個連感覺都沒有的我,你希望我在乎什麽?」


    「騙子。」她說,一再的說:「騙子,騙子,你是個騙子。」她對著他的背影拚命的說。


    他走回門口。


    「你說沒有感覺?那你現在就不會為她痛苦了。你想騙誰?我嗎?還是你自己?」


    「不要管我,楚雲。」


    「你以為我喜歡嗎?你這傻瓜!」楚雲說,「因為我是你的妹妹我才管你!」


    閻旭扔下手中的棒子,不可遏抑的大笑。「你在胡謅什麽?」


    「我沒說我是你的親妹妹。」


    「我父親有女人,可是他絕不會在外麵生孩子。這是誰都知道的,他憎恨私生子。」


    「你知道你爸爸有女人,可是你不知道的是,那女人是有孩子的。就是我。」


    閻旭確實無話可說了。


    「是我母親造成你的家庭悲劇。我母親臨死前要我無論如何都要照顧你。你想做什麽都要幫你成功。我母親說這是她欠你的。」


    「我不相信。」閻旭喃喃的說著。


    「你還記得火災那天發生什麽事嗎?」


    閻旭眼裏露出少見的傷痛。


    「你記得。可是你不知道你父親為什麽惹得你母親生氣,是嗎?因為他想離婚,他要離婚來娶我的母親。閻正清--你父親沒有很多情人,隻有一個,那就是我媽媽--楚月琴。他在第一眼見到我母親的時候,就要定我母親,不管我母親仍在喪夫之痛,不管她懷中還有個遺腹子,他收買所有的人心,隻為了要我母親當他的情婦。當時,閻正清也沒料到他竟會這麽深愛我母親。經過了三、四年,他決定要和你母親閻思湘離婚。


    「閻思湘本身患有輕微的假想症。她一直假想閻正清是她的敵人,她從來都不靠近你的父親。甚至為了要有你這個傳宗接代的兒子,他們還得去醫院以人工的方式來受孕。閻正清一直都容忍這樣的妻子。直到閻思湘決定要找人去傷害我媽為止。」


    「-一派胡言。」閻旭指著楚雲的鼻子說:「誰讓你說這些鬼話來中傷我母親的?」


    「你很難相信是嗎?這些全是我母親告訴我的。」


    「你母親說謊。我媽是溫柔和氣的好女人,根本不可能做出傷害他人的事。」


    「你臉上的傷怎麽說?」


    「那是--你亂說,你說的一點邏輯都沒有。我父親和我母親--不像你說的--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麽知道,七歲大的小孩,知道什麽?」


    「-也才四、五歲,更不可能知道。」


    「永樹他知道。」


    「什麽?」


    「永樹的媽媽,就是你母親的姊姊,她一直同情我母親和閻正清的事。她知道自己妹妹的病況是沒有救的,是她讓你母親同意離婚的。」


    「不會的,事情不是這樣。」


    「是這樣的。你母親原本同意的,在出事的那天,他們正是在談離婚的事。我母親告訴我,那天閻正清心情很好,買了個訂婚戒指給她。他說,今天就可以重新開始生活了。他還……說我可以有個好哥哥來陪我玩。」楚雲黯然的低聲說。


    對於閻正清,她記憶中的模樣已經斑駁不成痕跡。她還存有印象的,不過就是那雙厚厚的大手,常常抱她玩飛機遊戲。


    「他們在那一夜為了爭奪我的撫養權而大吵。」閻旭低聲的說。


    「沒錯。」楚雲點頭,「閻正清一定是讓你母親動怒了。所以--不幸就發生了。」


    閻旭沉默著不說話。


    「你肯相信我了嗎?雖然,我們沒有法律上的兄妹名義。可是真的說來,就差那麽一點機會。我沒有父親,你的父親對我就像是我的父親。那麽,稱你為我的哥哥,其實並不為過吧!」


    「為了這樣,所以你才--」


    「你還不清楚嗎?你可以說是現在世上我唯一接近稱得上是親人的人,我想,不管你能給我什麽,友情、愛情,我都能接受。可惜,你從來也沒愛上過我。但起碼,我還能在你的公司當個助手,在你的生活中當個不受歡迎的朋友。」


    「楚雲。」


    「你現在肯相信我了嗎?」


    「像你說的,我得花時間才能適應這種想法。」


    「我不要你接受我像親妹妹一樣,隻是我不能看你再繼續這樣下去。你還不明白嗎?繼續這樣下去,對你自己和所有人,甚至是公司都沒有好處。」


    「你並不欠我什麽。」


    「你說對了,過去我是這麽想的。」楚雲也毫不猶豫的說:「我曾是個反叛的女孩。我母親試著讓我覺得我應該來幫助你,可是我從來也沒聽過。我做了很多糊塗事,惹很多人生氣。直到--我被騙了,受傷了,我回家尋求母親的懷抱,才發現她已經病得很重,再也不能給我安慰了。從那一刻起,我整個人都改觀了。我決定要完成我母親的願望。我是不欠你,可是我給過我母親承諾。而且--」


    楚雲拉過他的手說:「我看到你的時候,就想起童年閻伯伯給我的溫暖。我想給你一樣的溫暖。起碼這是我能做的。」


    「你媽媽現在--」


    「我母親三年多前就死於骨癌。」楚雲說:「她得到解脫了。」


    閻旭握緊她的手說:「---」


    「我還是一樣啊!這任性的一個壞女人。」她笑說:「你臉上的表情是抱歉嗎?我一定是看錯了。」


    「我現在知道,」閻旭說:「為什麽我第一眼看到你,會覺得你很像我。」


    「我們有同樣的問題。」


    「我該選擇你。」


    「現在還不遲。」


    閻旭搖搖頭,「幾個月前,也許。現在--」


    「嶽可玟,是嗎?」


    「-知道的。」


    「你隻是在意自己的臉。我覺得那並沒有什麽,你的心和任何其他人一樣的高貴美好。你並沒有什麽醜陋的過去,發生在你身上的是父母的悲劇。我今天說的話,應該能讓你更明白才對,我母親、你母親和你父親之間的三角問題,都不是我們的錯。他們的命運,我們不能阻止,也不能不讓它發生。」


    「除了那些,我的家族、我的人,這些對她來說都不可能。我們在一起會是個錯誤。」


    「我不想改變你既有的決定。可是你不能讓閻氏受到這次『憶湘』的打擊。既然事情已經要發生了,你隻要在股東會上說明你最近這一連串的作為就好了。股東一定還是有很多支持你的。你可以把閻氏帶到新的方向,也許這正是個機會,讓閻氏改觀。」


    閻旭認真的考慮起來。


    「好,讓他們準備召開一次說明會。我會把『憶湘』的事交代清楚。」


    「好極了。」楚雲終於能鬆口氣。


    *****


    可玟沒什麽心情裝扮自己。


    大嫂卻執意的說,既然有男伴同行,一定要稍稍化妝一下,所以她七手八腳的替她梳發更衣,讓她看起來光鮮亮麗。


    「不要哭喪著臉,你把我辛勤工作的成績都毀了。」田芸好心的說。


    「對不起。」


    「小傻蛋,開心一點-是要去玩耶!」


    可玟歎聲氣。


    「我以為你已經忘了--」


    「不要說。」可玟趕緊製止她,「我不希望記起來。」


    「你怎麽可能『記起』一件生根在你腦海裏的事呢?」田芸轉個彎說:「你得先忘記才行。今天,就是要你好好去玩,把他忘記。」


    「我盡量好嗎?」可玟打起精神說。


    「瞧,說曹操曹操到。電鈴響了,你可要高興點去玩,我去開門。」


    田芸終於把可玟高高興興的送出門。


    可玟好不容易擺上的微笑,出了門口,就自動的收藏起來。


    莫雷文今天開著他的白色豐田車,兩人安靜的上路。


    「你今天很安靜。」


    「……」


    「平常在研究所看你倒是挺活潑的。」


    「……」


    「聽說今天有個貴賓會來。聽說是很難得見上一麵的,是高委員請來的。」


    「……」


    「-今天很漂亮。」


    「謝謝。」


    莫雷文特別的看了她一眼,「我以為你今天打算一句話都不講。怎麽?和人家打賭嗎?否則為什麽這麽沉默?」


    「有很多原因能使一個人沉默。」


    「那麽,你沉默的原因呢?」


    可玟的眼前浮上一張麵孔。


    「就快到了吧!」她看看窗外,不再討論那個問題。


    莫雷文知趣的讓話題到此為止。


    宴會是在一所五星級飯店的樓頂上舉行的,有露天的陽台及室內的高級宴會所。


    他們到達時,屋內已經聚集了不少的人。大家三三兩兩的成群聚落一方,各聊各的。當然,裏麵有不少學術麵孔是他們倆認得的。莫雷文手挽著她,四處去向人寒暄。


    樂隊在小平台上演奏著一些輕柔的音樂。


    各種開胃的小餐點也爽口恰人。


    可玟逐漸讓自己融入這種社交的氣氛中。


    「你終於有笑容了。」


    「啊?」當可玟正要伸手拿杯香檳時,莫雷文開口說。


    「我以為你忘了要怎麽笑。」


    「我看起來有那麽糟?」


    他不予置評,但是指著大廳的另一端說:「喏,那就是今晚的貴賓,終於到了。我想理事長一定很高興--可玟,你怎麽了?」


    可玟沒注意到莫雷文的問句,她全副的心神已經看在那遙遠一端的高瘦身影上。


    閻旭。


    即使他戴上墨鏡她都能認出那張臉。


    莫雷文取走她手上搖晃的水晶杯,關心的搭著她的雙肩。「你還好吧?」


    「我好悶。需要點空氣,對不起。」可玟推開他的手,急忙的說:「我失陪一下。」


    她匆匆的越過人群,沒有發現到那雙銳利的目光,正緊緊的捕捉她的每一個動作。即使連她消失在幃幕後,仍舊定在那兒。


    可玟衝到女士專用的化妝室。她闖進去的時候,有一、兩位女士好奇的看著她煞白的臉色,可玟避開那些視線,獨自走進一間洗手閭,鎖上門後,雙手雙腳仍顫抖的不能自己,她坐在馬桶座上,腦中是一片的渾沌。


    天啊!為什麽他會在這裏出現?


    已經一個月了嗎?他何時回來的?他是不是後悔了?他會來向她道歉嗎?


    成千上百個疑問一起湧上了她的心間。


    經過了幾分鍾,震撼稍減後,她真正的開始用大腦而非感情在思考。


    他為什麽出現在這裏並不重要。因為--


    結束了,不可能再有所不同。


    不錯,也許她還沒那麽快忘記那些……他的事。可是又如何?在他這麽清楚的表示他一點也不要她的愛之後,她還要怎麽樣?沒有愛情,起碼要保留點自尊吧!


    她嚐試過給他愛情,是他拒自己於千裏外。


    現在,她並沒有虧欠他什麽,她不需要躲著他。


    那一晚的事,就當雲煙已逝。


    可玟重整自己後站起身,走到外麵的化妝間去洗手和補上點紅妝。可是,她蒼白的臉色連胭脂都抹不紅。可玟狠狠的捏了自己麵頰,希望讓自己能看起來有點血色。


    她深呼吸,伸手去拉門。門被推動。走進來的是她最不曾料到的--閻旭。


    可玟一看到是他,一個反應是合上門。可惜他早巳搶了先機,門在他的推動下敞開。


    她索性手一鬆,「先生,你走錯地方了。這是女用化妝間。」


    閻旭反手關上門。


    可玟怒瞪著他,試著想越過他開門。但他整個人都擋在門前,她怎樣都無法得逞。


    「你究竟想怎樣?」


    閻旭抬起在墨色鏡片下的眉,「你還好嗎?」


    「你以為我會怎麽樣?」


    「傷心,受到傷害。」他說。


    「那不關你的事,不是嗎?你早就警告過我,是我自己找罪受。一切都很公平。」


    「不,一點也不公平。」


    可玟懷疑他為何會冒出造句話。


    「-太天真,太善良,太相信我,太不知天高地厚。而且你還愛我。」他說著,一邊舉高手撫向她的頰側。


    「不!」她猛然退開,害怕他正在她心裏勾起的感覺。


    「現在你知道我真的是『壞人』了。」


    「是,我是知道了。」


    他悵然的放下手。「你知道和惡魔交易之後,人們必須付出什麽代價嗎?」


    她警覺的像頭狡兔,雙眼圓睜的看著他。


    他捂著心口說:「他們要付出靈魂。我真希望自己是惡魔,這樣一來,我就可以擁有你的靈魂為代價。你擺脫不掉一個惡魔的糾纏。」


    「那會是你的惡夢不是嗎?」可玟忍不住說:「你就怕我會去找你?你就怕自己多個負擔?你希望這種事不會發生。」


    「不,不。」他墨鏡後的麵孔憂淒的說:「我想要它發生的程度讓我害怕。」


    「你在做什麽?玩弄我的情感還是希望?」


    「隻是一點真心話。」他說:「可是你並不需要認真。」


    「我當然不會認真。」她聽到門口傳來嘈雜的聲音。「有人要進來使用化妝間了,你話說完了,我可以走了嗎?」


    「問一件事。」


    她等著他開口。


    「你……每月的月信還正常嗎?是不是有什麽我該知道的。」


    他突然的問句讓她楞住。


    她從沒有注意過這問題,「不用你操心。」


    他不放手,「你一定要說。」


    「我不知道,時間尚未到,可以嗎?」


    閻旭鬆開手,但--「有任何我需要知道的事,你可以打到公司去給楚雲。她會告訴我的。」


    她不理會他,自己開門離開了。


    「可玟,」一走出來便看到莫雷文。「你還好吧?我看你在那裏麵待了這麽久。」


    「沒事。八成喝多了香檳。」她說,「我們到前麵去吧!我突然覺得好餓。」


    可玟親熱的挽著莫雷文離開時,還能感到後方的視線壓力。


    宴會持續下去,不到一半,她便看到閻旭和幾個身穿黑西裝的人離開了。


    「你今天有點怪。」莫雷文看著她吃不多的餐盤說。


    可玟勉強的笑笑。「是嗎?」


    「剛才你在化妝室--」


    「為什麽高委員會請閻氏的總裁來這兒?」本來可玟隻是隨便拿個話題發揮,沒想到她的問題竟繞到閻旭身上。


    「你還不知道?你聽過『憶湘慈善文教基金會』的事嗎?」


    「有點模糊的印象。」


    「那是閻總裁一手辦的。」


    「什麽?」


    「很吃驚是吧!大家都以為閻氏企業是隻顧賺錢的黑色企業。沒想到暗地裏,他竟創辦了一個專門幫助各類高深研究及窮殘救濟為目的的慈善機構。連我們的研究也有他的讚助。隻是從來都沒人發覺,直到前陣子的東台島案--」


    「東台島?」


    「閻氏開發的東部小島。高委員想調查閻氏有沒有企業過失時,連帶查出了『憶湘』的背後主持人。聽說,閻氏的股東們還為此表決。」


    「為什麽?」


    「我不清楚。可能是認為閻總裁在扯後腿吧!想一想,堅持不再發放補償金的東台島案,最後竟是由總裁自掏的腰包。這種事給閻氏內部的人聽了,感覺不好吧!」


    「他並沒有做錯什麽!」她保護的喊道。


    「沒有人說他做錯了。可玟。」莫雷文溫和的說。


    「噢。」她改喝口水,減低她困窘的紅頰。「我隻是有點打抱不平罷了。」


    「你認識他?閻旭。就是剛才的--你好像很關心他。」


    可玟多喝了兩口水,「我們--見過。」


    「見過?」


    擋不住莫雷文好奇的眼光,她隻好說:「應該走了,明天一早還要上班呢。」


    「你什麽時候這麽注重打卡這儀式了?」莫雷文笑道,但仍取來了外套,起身。


    回去的路上,可玟還在想著閻旭。


    今天這短短的會麵,究竟他有什麽用意,她下意識的撫摸著肚子,不會這麽巧的。她沒有這種運氣,能一次就中獎。


    中獎?可玟臉上不禁掛上苦笑。


    車子停下來她都沒發覺。莫雷文自己熄了車子的火,然後轉頭看著她。


    「可玟?」


    「嗯?啊,下車了。」


    「等等。」他伸手拉上車門說。「我有些話想說。」


    莫雷文神情帶點遲疑。「我……我們認識也有一段日子了。雖然大部分時間,我們隻談公事,可是我希望你知道--不,考慮一下,將來……」


    可玟懂了。「『主任』,我從來就沒想過你和我,未來,這些東西。」


    「一點機會也沒有?」他抬起眉問。


    「有的話,我一開始就會讓你知道了。」


    莫雷文轉眼直視前麵。「我早該料到的。可是我一直想--」


    可玟拍拍他的手,「我們還是好夥伴。你實在是個很好的主管。」


    「謝了!」他揉揉她的鼻尖。「我猜我最好是拿你當我的妹妹看,這會比拿你當我的女人或什麽的要簡單多了。」


    「是嗎?我哥哥可不同意。」她推開門下車。


    莫雷文也鑽出車外,「我送你到門口。」


    可玟點點頭,讓他擁著她的肩走到大樓底下。


    「放開她的肩。」


    這句冰冷的話同時讓他們定住。可玟的臉色變得非常慘白,接下來是惱怒的紅。而莫雷文則是困惑十足。


    「可玟,離開他。在我傷害任何人之前。」


    閻旭走出他站的陰暗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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