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郡位於申國東南,北部與山南郡相接,南境毗鄰蠻江,東南又與穎國交界,下轄有三十六縣,因交通便利,百業興隆,是一個人口超過兩百萬的繁華大郡。


    楊韶下山後,在梁嶽縣城郊的梁丘河乘坐小船,轉入東陵江換乘大商船,行駛七八天之後,終於到了東陵郡治江陽城。顧名思義,江陽城坐落在東陵江與蠻江交匯口的西麵,在江之陽,故稱江陽。


    下船走上碼頭,楊韶抬頭看了看天上太陽方位,大概是下午未牌時分,天色還早,可以四處轉轉,體驗一下這繁華大城的風民情,順便給父母家人都買點禮物。


    “喲!這位公子是來江陽投考郡府鄉試吧?可要先找一處客棧投宿?或者……要買些筆墨紙硯、應試經義等物,小民是本地人,城內各處無所不知,各樣店家也都熟,不但可以趕車載你,還能幫你砍價,保證你能省下一大筆花銷……”


    楊韶轉頭一看,眼前是一名年約十八九歲的年輕人,身著灰布短褐,頭戴庶民藍巾,一臉謙恭討好,但雙目溜溜直轉地打量他,說話伶牙俐齒,語速又急又快。


    “嗬嗬……你也要收取報酬的吧?這個錢怎麽算?”楊韶看了看這年輕人,倒也不怎麽反感,又轉頭看看他身旁不遠處停著一輛敞篷的遮陽牛車,裝飾簡樸,狹窄的車廂勉強可坐二人,倒也便於遊逛。


    “公子你放心!小民藍小乙收費公道,既看所行路程,也看所花費時間,至於幫你購物砍價,找店住宿是不算錢的!”


    這位自稱名叫藍小乙的年輕人正說著,旁邊五六名車夫呼啦啦地簇擁過來,二話不說就將他推擠到一邊,大聲嚷嚷著“我的車好、我收費更便宜”之類的話,還十分粗魯蠻橫,吵嚷著就要將楊韶往他的車上拉……


    楊韶心中大怒,抬起兩手一揮,一把推得這群恬燥不休的車夫蹬蹬蹬地摔了個四仰八叉,其中有兩名近身的甚至倒飛出去,嗵地一聲落在地上,摔得哇哇大叫起來。


    楊韶大驚,沒想到自從修練了《玄清劍譜》上的外家拳術技巧後,隨手一揮竟然這麽大力氣,連忙抑拳想要賠個不是說明白,不想這其中幾人爬起,一下就圍攏過來,指著兩名摔飛出去的同行,大聲叫罵著要他賠償醫藥費。


    “這群人好行無賴耍詐之事,公子快上車跟我走……”


    藍小乙連忙上前拉著楊韶上自己的牛車,揮動鞭子就要趕車逃離,不料那群車夫一擁而上,在後麵將車廂死死拉住,更有一人拉住前麵的牛韁繩,使得牛車在碼頭上打起轉來。


    “讓開!讓開!這裏是長榮商行專用碼頭,閑雜行人快快讓開……”


    這時,長長的車馬隊滿載著貨物駛向碼頭,更有大群青色勁裝護衛手持棍棒上前清場趕人,見一群車夫在碼頭棧道口前拉著牛車打轉,頓時衝上前揮棍就打,這下五六名車夫抱頭鼠竄,狼狽而逃。藍小乙也駕車避讓在路旁,好等車隊過去再進城。


    “長榮商行!”楊韶見此沒有理會,反而注視著那隊車馬漸漸駛近,隻見領頭的是一輛裝飾豪華的四馬拉拽大車,窗簾遮得嚴嚴實實,看不清裏麵的人影。


    片刻,那輛領頭的大車駛離載貨的車馬隊,遠遠行開停穩,兩名商行護衛一臉諂媚的拿著弦梯搭在車前出口,那車廂前門簾一掀,從內躬身走出一名身著翠綠羅裙的十五六歲少女,後麵跟著出來兩名拿著帳本算盤的俏婢,主仆三人默默地等在裝船出貨的棧道口處。


    看到這裏,楊韶心裏猜測著,便問前麵的藍小乙道:“喂……那個……藍小乙!這江陽城內,名叫長榮商行的應該不會有第二家吧?這個長榮商行可是擁有多處織坊的布業商行?”


    “公子說得不錯!這長榮商行確實是經營紡織布匹,且自紡自銷,還兼做成衣生意,可是東陵郡第一大老字號豪商!”藍小乙立即回頭肯定地答道。


    楊韶心中一動,遠遠地瞧了那綠裙少女一眼,回頭對藍小乙道:“你且駕車在這等著,我去打聽點小事,稍後再乘你的牛車進城!”


    “公子要打聽什麽?小民可以代勞啊……”見楊韶已經自顧自跳下車去了,藍小乙從坐前站起踮腳喊了一聲,然後,就見楊韶繞出人群車馬,徑直向那綠裙少女走去,不由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這時,見有陌生人走來,兩名商行護衛上前一步擋住去路,楊韶隻得躬身見禮道:“敢問……那位姑娘是長榮商行管事,還是……”


    兩名護衛斜著眼瞥了楊韶一眼,見他一身青袍遠遊冠,看上去是名仕子,倒也不好太過怠慢,其中一人回道:“那是我家東主掌上明珠,日常也打理商行事務,你若無商貿之事,還請讓開!”


    “我這有拜貼一封,可否勞煩遞上前去!”楊韶不慌不忙地從懷裏取出一封清妙觀玄妙真人那裏討要來的名貼,兩手捧著遞上前去,那護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麽接過名貼就轉身過去,並將名貼遞給了那綠裙少女。


    楊韶遠遠看著,見那綠裙少女拿著名貼飛快掃了幾眼,麵露淡然之色,轉過頭來好奇地打量了自己好一會兒,忽然雙目一亮,驚訝地張大了櫻桃小口,又皺眉沉思了一會兒,顯得有幾分猶豫,然後對護衛詢問了幾句什麽。


    那護衛便遠遠一招手,喊道:“過來!我家小姐有話問你!”


    楊韶依言上前,一臉老成規距地見禮道:“山南郡梁丘縣清妙觀,玄妙住持坐下弟子楊韶,見過張少東主!”


    “嗬嗬……我才不是什麽張少東主呢!”綠裙少女麵露愕然,隨即雙手疊在腰側,屈膝蹲身道了個萬福,展顏一笑,明眸皓齒,很有幾分清麗脫俗,語聲柔和糯軟,接著又道:“看我父親的功德帳本,倒的確是有供奉過清妙觀,每年都會捐上一筆不菲的香油錢,不知楊道長……”


    綠裙少女忽然發現,楊韶一身書生仕人裝扮,根本不是什麽道長,頓覺失言地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道:“楊公子可能還不知道吧,長榮商行已經換東主了!你所說的張東主,那是兩年前的事,不知楊公子還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當,隻是要打聽些事情!是這樣的……五年前,清妙觀為賑濟建興郡災民,安排了一些人家到東陵郡李東主的織坊做工,現在差弟子前來將人帶回山南郡,不知那些人現在何處?可否安排一下?”楊韶擔心對方刁難,故意打出清妙觀的名號,也沒敢說出是來找自己的家人。


    “哦……這事小女子可不清楚呢!還得回家查找帳目名冊,或者……小女子幫楊公子找父親打聽一下,也許他會知道吧!”綠裙少女有些模棱兩可地說。


    楊韶想了想,便問道:“這樣的話,但不知姑娘芳名幾何?是否方便告知?家在城內何處?若有消息,到時也好上門尋訪!”


    “小女子商人之家,也不拘這些俗禮,名叫李仙蕙便是。李家大宅在城東宣平坊,歡迎楊公子隨時登門!”自稱名為李仙蕙的綠裙少女看上去很是爽塊,卻接著又問:“楊公子既然來自清妙觀,想必藝業超群,修為不俗吧?”


    楊韶一怔,見這李仙蕙容貌可人,此時嘴角掛著神秘的笑容,像是對自己很是了解熟悉的樣子,不免有幾分愕然,心中嘀咕著勉強一笑道:“哪裏……雖是隨師尊學過一些微末劍術,但並不入門,僅能防身而已。”


    楊韶告辭乘車遠去,而李仙惠卻還站在原地遠望著,口裏喃喃自語道:“防身劍術?騙鬼呢!如此低劣的偽靈根居然修到了引氣期七層,想糊弄本姑娘也就算了,還想糊弄本姑娘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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