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行的裴府莊丁大都是世代務農的良家子,打心底就對官府有著天生的畏懼,但又素來慣於了聽從裴駿的吩咐,此刻既聽本州承事郎說得嚴厲,又未得家主的明令,一時都流露出兩難的神情來,紛紛望向裴駿來。


    “都把手裏的家夥事拿起來,怕個球,天大的事自有大官人替你們擔著,你們見過本州曆任官員有誰敢吃罪裴家的”,皮萬大聲給眾莊丁打氣,繼而又罵那承事郎道,“少講什麽名堂會審、立斬當場的,老子就不跟你走,你又能弄老子個甚,這濠州的衙門若是沒了裴家的幫襯,征糧拉夫的差遣會成什麽樣子,你自去想吧”。


    裴家在濠州一境稱得上是根深蒂固的本地豪強,再加上和其他大族之間結姻、世交或生意往來的關係,要是聯起手來暗地抵製官府的話,隻怕全濠州都會亂成一鍋粥,那承事郎聽皮萬如此明目張膽的脅迫官府,當場也是不禁傻了眼,但他默默在心中權衡一二之後,還是咬著牙招呼兵丁們道:“擒拿裴駿乃是知州大人的明令,給我上,敢有不棄械者,殺”。


    皮萬“唰”的聲抽出刀護在裴駿身前,引著眾莊丁聚攏起來隻待搏殺,宋軍兵卒們迫於承事郎的嚴令,又畏懼裴駿事後找自己的麻煩,隻得相互打著眼色,紛紛扯開喉嚨喊著“趕快棄下兵器”、“休得糊塗抗拒官府”之類的話,卻任憑承事郎怎麽催促也不肯當真動手搏鬥,弄得雙方頓時僵持不下,場麵甚是尷尬。


    “都停手罷”,裴駿突然伸手按下皮萬持刀的手,上前兩步問那承事郎道,“衙門拿人也總得有個由頭,不知裴某到底犯了何事,若真是錯在裴某,那便隨承事大人走上一遭卻也無妨”。


    那承事郎正被自己帶來的兵丁氣得跳腳,此時既然裴駿願意如此說,也正好借坡下驢,換了副和緩的麵容說到:“有人檢舉裴官人勾結金人,故意設計坑陷本州駐軍,知州大人也是不得已才命本官前來拿人訊問,裴官人若能到衙門分辨清楚,那就再好不過了”。


    “什麽,說我勾結金人”,裴駿聞言一愣,隨即又忍不住笑出聲來道,“笑話,死在裴某手裏的番人真夷少說也有上百了,我和番狗乃有不解深仇,又豈會與其裏外勾結,嘿,這等平白汙人的言辭理他作甚,居然還要排下陣仗來派兵拿我,知州大人也當真是……”


    “也罷,我也明白衙門的難處,既然有人檢舉,自然要做點麵上功夫,那我且就隨你走一遭吧,不過莫要為難我的隨從”,裴駿說罷揮揮手斥退皮萬和眾莊丁,邊緩步走出邊回頭吩咐到,“你們都先各自回家吧,待我去見過知州大人,解說明白就回府,叫夫人切莫擔憂,把少爺給照看好了”。


    皮萬見狀趕忙上前又再三勸阻,甚至跪了下來拉住裴駿的雙腿,裴駿隻笑著扶他起身道:“沒事,我又未與番狗勾結過,難道還怕憑空鑽出什麽證據來不成,要是當真和官兵動起手來了,反而麻煩”。


    裴駿當下不顧皮萬的反對,自隨著那承事郎一行進城去了,其餘眾人也當即一哄而散,隻有皮萬立在原地楞上了好半天,然後卻不進城,獨自往城外不知哪裏去了。


    魏清在旁目睹全事,對廖靈萍說到:“此事有詭,裴官人之前本來打算將計就計,聯絡駐軍誘伏金軍,卻被金人反過來擺了一道,說明金人那邊早就勘破了他的謀算,事先已然有備,而他如今一回來就被官府公然派兵緝拿,我想官府定是捏到了證據才會如此,否則絕不會輕易當眾如此的”。


    魏清和廖靈萍又商議了一陣,但依舊理不出個頭緒來,隻得先找了家客棧暫時安頓下來,然後廖靈萍去裴府打探消息,魏清卻到城門處去等候曹路和李蕊,待人聚齊後再說。


    當天傍晚時分,曹路也終於護著李蕊回了濠州,魏清把兩人一引進客棧就趕緊把晝間之事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李蕊聽後皺眉問到:“那現今官府可有放裴官人回家?”


    魏清搖頭答到:“萍妹就守在裴家等候消息,她既無回音,想來官府應是還未放人,不然她不會無故逗留的”。


    “這就不妙了”,李蕊說到,“要是官府隻是想做做表麵文章以塞眾口的話,就不該羈留裴官人這般久,看來裴官人此去隻怕要凶多吉少”。


    她話音未落,房門突然被“嘭”的聲叫人推開了,隻見廖靈萍急色匆匆的衝了進來,神色慌張的說到:“壞了,裴官人被官府下獄了,說是他勾結金人鐵證如山,官軍已經到裴家把府裏的人全帶走了,還翻箱倒櫃的搜尋罪證,若非我走得快,恐怕也被不分青紅皂白的一齊抓走了”。


    “什麽”,魏清不禁失聲驚道,“這可如何是好,我是信得過裴官人不會勾結金人的,這定是金人栽贓嫁禍的伎倆”。


    李蕊沉思一陣,忽然開口說到:“官府便是要處置裴官人,這等大事也不是一時片刻就能決斷得下來的,我們還有時間,當務之急一來是要弄清官府手裏到底有何證據,二來是要從珠爾根處找出金人栽贓的線索,到時候兩相對比,自能還裴官人一個清白”。


    “蕊兒說得不錯,我看不如先留在城裏,設法查清到底是誰檢舉的裴官人,再順藤摸瓜找出金人栽贓的證據來”,魏清思索片刻後道,“而且我們還得找出一個人來,我總覺得他有些不對勁,說不好就是此事的要緊關竅”。


    眾人齊聲問到:“誰呀?”


    “就是常貼身跟著裴官人的刀疤臉皮萬”,魏清斷然道,“一來本就是他負責兩邊平日裏的聯絡,二來今日晝間他的態度太過激烈了些,不是正常該有的表現,我總覺得他依稀像是早就猜到了這結果的樣子,等找出他來一問便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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