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趕到秦檜家中的時候,正巧肖秦川也在,魏清不及寒暄招呼,隻向肖秦川點了點頭,就急忙對秦檜說到:“會之兄,今天的事情可奇哉怪也了”,他隨即就把郭京施法擒敵的經過原原本本、事無巨細的講了一遍。


    秦檜聽完後微微發愣,顯是這個結果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滿眼困惑的轉頭看向肖秦川,隻見肖秦川也是麵帶不解之色輕輕搖了搖頭。秦檜深思一陣後,開口道:“我自是不信能有什麽可以退敵的神通的,無論道家佛家,漢家要真是有這等玄妙的法術的話,魏晉之後又怎麽會有五胡亂華的慘劇,隻不過這郭京手法高明,我們一時看不出其中的玄機而已”。


    魏清點頭道:“我也是這般想的,但是那金兵的騎兵的確是當眾明白無誤的被擒了”。


    秦檜道:“就是如此才可怕,世上若真沒有這等神通的話,那就定是郭京和金人裏應外合,金人是有意的在城外配合他欺瞞圍觀的軍民”。


    魏清全沒想到裏應外合這一點,背上頓時就驚出了身冷汗,慌忙問到:“這可該怎麽辦?可得趕緊設法通知朝廷防備才行啊”。


    “將此事交付朝議隻怕是行不通的,李彥邦、孫傅等輩沆瀣一氣畏敵如虎,現今郭京果真擒得敵騎一名,他們還能不趕緊趁機獻寵邀功、取悅聖心,寄望於借鬼神之力退敵,換自己一個錦繡前程嗎”,秦檜言罷以手撫須陷入沉思,肖秦川和魏清生怕打攪了他的思緒,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好一陣後,秦檜才鬆開捏著胡須的手,取過筆墨紙箋寫起信來,他寫完後又把信拿在手中反複看了兩遍,待墨跡幹後,才折疊起來裝入信封,遞給肖秦川道:“勞煩賢弟走上一趟,將此信送與京城四壁守禦使劉韐,此人久在隴西、河北等地為令鎮守一方,深喑守城之法,我今作書與他,叫他加意提防城內奸細作亂,他自能體會我信中之意,不叫番人的細作尋機得逞”。


    肖秦川接信立即就轉身告辭而去,秦檜這才鬆了口氣,對魏清說到:“賢弟不妨再細想一下郭京今日施法的過程,特別是有無些許可疑的蛛絲馬跡,我們從中推敲一二,或能挖出些證據來”。


    魏清閉眼在腦中慢慢的回想了遍今日的見聞,然後睜開眼道:“倒也不是沒有可疑之處,我覺得可疑之處有二,一是看那被擒的金軍騎兵萬寬的模樣,與其說是中了法術,倒更像是服了迷藥一般,不過這隻是我的猜測,並無實據,二是郭京擒敵之後,圍觀人眾中似乎有人在有意帶頭膜拜,為他營造偌大的聲勢,我懷疑他有同夥暗伏在京城中,這點我已叫我師弟前去跟蹤查探了”。


    秦檜點點頭說到:“賢弟這件事辦得甚好,這件事的關鍵就要著落在那萬寬和城中內應的身上,依我之計,現下我們當兵分兩路,我和肖賢弟去當麵訊問萬寬,你師兄弟去探查內應之事,等拿得實據之後,我就立即上奏朝廷將一幹人等全部擒拿歸案,斷了金人裏應外合的念想,讓他們知難而退”。


    正說話間,曹路忽從外麵匆匆而來,氣也顧不上喘一口,就急忙說到:“清哥兒,你料得當真不錯,那挑貨的走販果然有詭”,他撫著胸順了順氣,才又續道:“那販子離開宣化門後,我一直暗中跟著他,很快就發覺到不對勁,他明明是個挑擔販貨的人,卻從不上門兜售生意,也不去人流多的街麵賣貨,反倒是一路都小心翼翼的揀些沒人的小巷轉彎抹角,這擺明就是在防人追蹤嘛,還好我以前在潞安幹慣了跟人的活計,不然可就要跟丟了,嘿嘿,要是換個人的話,搞不好就被他甩掉了”。


    魏清打斷曹路道:“師弟,莫說那些沒用的,揀緊要的說”。


    “我自誇兩句也不行嗎”,曹路吐吐舌頭,但還是依著魏清繼續說到:“後來那販子繞了個大圈,悄悄從後門進了一座道觀,我守在後門外麵監視,不久又有七個扮作苦力、書生、商賈的人從這裏進去了,大白天的,這些人都不去做自己的營生,反而像做賊似的從後門溜進道觀去,你說奇怪不奇怪,我看過了,那地方叫做四聖觀,就在內城東北角的使驛路上”。


    秦檜聞言驚道:“四聖觀?據說那郭京現就暫借住在四聖觀中,看來此事果然有異”,他思量片刻,轉頭對魏清說到,“這件事恐怕還是要勞動賢昆仲的身手了,若是能暗中監聽到對方的詭計,或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捕來一人,就再好不過了”。


    魏清起身道:“好,這件事就著落在我們師兄弟的身上了,我們這便動身前去,請會之兄靜候佳音”,他說完就拉起曹路要往外走。


    秦檜笑著攔住魏清,說到:“不急,郭京現還正在宮中麵聖,等他回了四聖觀再去不遲,再說白日監視不易,萬一打草驚蛇就反而不美了,還是晚點去夜探敵巢為妙”,魏清雖然心中捉急,但還是按秦檜說的又坐了回去。


    又過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肖秦川從外麵忿忿而回,一進屋就怒氣衝衝的說到:“我剛把信交到劉韐大人的手中,宮中就來了旨意,免去了劉大人的守禦使之職,改由孫傅這奸賊接替四壁守禦使,總攬京師全城防禦事宜,那孫傅自以為得計,在領旨交接後,當場就宣布要盡撤宣化門守軍,另行從城中招募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守城,由郭京統領擺什麽六甲陣,三日後就要與金軍在宣化門外交戰”。


    隻聽得“哐當”聲響,卻是秦檜吃驚下失手掉落了手中的茶盞,“孫傅誤國!縱活剝此獠亦不足以贖其罪”,秦檜隨即拍案而起,滿臉漲紅的大聲吼叫到,“他這是利令智昏,聖人雲,不教而戰謂之殺,哪有讓新募不過三日的百姓對陣百戰精兵的道理,若如此,宣化門哪裏還守得住,他孫傅為了給自己邀功,就要置江山社稷於不顧了嗎,該殺!該殺!孫傅該殺!”


    秦檜平日裏無論遇到何等緊急的事情,都始終保持著讀書人溫文爾雅的神態,此時聲嘶力竭的模樣與之以往相去甚遠,魏清、肖秦川和曹路都呆呆的看著秦檜大發雷霆的樣子,不敢出言相勸。秦檜見眾人默然,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拂袖冷哼一聲坐了下來,但還是又用力拍了下桌子泄憤。


    “國事敗壞如斯,諸位可有決絕救國之心”,秦檜眼中猛閃過一道厲色,“依我看來,唯有立即刺殺孫傅,才能扶大廈於將傾,挽狂瀾於既倒,諸位可願舍身相助會之否?”魏清三人聞言一時麵麵相覷,暗殺朝廷命官可是誅族的大罪,看來秦檜的確已經是被氣得口不擇言了。


    “會之兄不可因怒行事,現在即便殺了孫傅也濟不得事”,肖秦川看出秦檜方寸已亂,說話間刻意把語速放得很慢,留給他思考的時間,“陛下本是情急無奈之下,才把希望寄托在鬼神之力上,縱使孫傅不在,也會更換他人施行此事的,我看還是從長計議吧”。


    “對啊,肖兄說得不錯,不是還有三日時間嗎,我們按原本的計劃行事,未嚐不能查探出實據來”,魏清見秦檜憤意稍平,也連忙勸解到,“揭破郭京的詭計,將之公諸於眾方為正道”。


    秦檜歎了口氣答到:“愚兄方才神智已亂,諸位請勿見怪,你們說得是,我們還是依原本的計議行事吧,肖賢弟隨我去獄中審問萬寬,魏曹二位去四聖觀暗探郭京”。秦檜說完後,把頭靠在椅子的靠背上,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似的癱軟下來。


    “那我師兄弟就先告辭了,天一黑我們就去四聖觀暗中探查,好歹也要找出對方的破綻來”,魏清拉起曹路先行前往四聖觀外勘查地形,臨行前又看了眼有些力不從心的秦檜,心道:“要是會之兄能執宰朝政,再無掣肘就好了”。


    魏清和曹路來到內城使驛路中的四聖觀前,裝作遊客的模樣,不動聲色的把這處道觀大概的地形結構摸了一遍,然後又以進香為名,和觀中的一名道士攀談起來,曹路能說會道,三言兩語間就把那道士捧得興高采烈,講出了郭京是暫居於四聖觀最後邊一進的慈航殿中,隻不過為防遊客打攪了他的清修,官府已經下令嚴禁無關人等進入慈航殿。


    魏清和曹路出觀後,立即就商議了下晚上的行動細節,又在附近找了家麵攤飽食一頓,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待四聖觀周圍的商鋪紛紛關門打烊,街上行人漸去後,就換上夜行衣,攜了兵刃偷偷摸到道觀的後門前。


    隻見後門已然關閉,不過卻無人把守,曹路使出壁虎遊牆的輕功,悄悄攀上牆頭探出半個腦袋向內查看,在確認門後無人後,曹路學了兩聲鳥叫,招呼魏清一齊躍入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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