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臉上微顯詫異之色,但隨即就又恢複了笑容問到:“不知賢弟所言何事”。


    魏清心想秦檜才剛升任殿中侍禦史的職務,而王家卻是根基深厚的世代勳貴,王楷適才受傷不輕,王家若是追究起來,發現秦檜和自己幾人關係匪淺的話,恐怕會連累影響到他的仕途,但若說明之後,秦檜不願再相助的話,那麽李蕊就又會……


    李蕊一直靜靜的看著魏清,眼見他臉上浮現出為難的神情,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心底的想法。李蕊固然不願就此把已送到眼前的身契退回去,可更不願眼看著魏清因自己而左右為難,當下便上前兩步,向秦檜欠身道:“請秦相公察鑒,方才比武之時,曹公子一時失手打傷了王衙內,而且傷勢頗為不輕,王家人事後定會追究為難,你如是幫了我這個忙,被王家知道了的話,怕是於你的仕途有礙,魏公子本想對你言明,又怕我傷心,是以才猶豫如斯”。


    “王楷傷得很重嗎”,秦檜問到,“難怪我剛才看王家的仆從們那麽著急,原來是受了傷”。


    “死是死不了,隻不過……隻不過傷勢恐怕也不輕”,曹路在旁期期艾艾的說,“我把他腦袋……打開瓢了”。


    秦檜聞言陷入沉思,像是在心中考量這件事情的後果輕重,片刻後突然把手一伸,重新將李蕊的身契遞出,說到:“他這是咎由自取、與人無尤,王家要是因我幫了你們就來與我為難的話,我也不懼,再說我秦檜又豈是那等戀棧之人”。


    魏清猶疑道:“會之兄自己雖不在乎,我等心中卻實在過意不去,不然再另想想可別有他法能夠兩全”。


    “你們還能有什麽別的妙法,快收下吧”,秦檜哈哈一笑,將身契塞到李蕊的手中,說到,“我入仕以來就曾立誌要掃清朝中汙濁,還大宋一個朗朗乾坤,要是因一個區區王家就畏縮退避,不敢仗義執言的話,那也太辜負這新領的禦史一職了”。


    李蕊莞爾一笑,欠身施禮道:“多謝秦相公高義”,魏清和肖秦川也連連致謝,秦檜長袖一揮,爽朗說到:“都不必多禮了,大家相逢即是緣,又何必做這些客套的虛禮,我衙中尚有公務,就不在這裏多待了,改日再行相聚吧”。


    秦檜說完就拱手告辭,肖秦川一路直送出門外去了,魏清傷勢不輕,當下也沒再多耽擱,和李蕊道個別,說好三日後等李蕊打點停當後,就來接她再另行安置,然後就在曹路的攙扶下出了縛彩樓徑直回大信分舵敷藥養傷去了。


    兩人剛走到縛彩樓門外,就看到周鵬正背手立於街邊的一株柳樹下,半仰著頭作微自沉吟之狀。魏清在周鵬身後抱拳施禮,招呼了聲:“周大哥”。


    周鵬緩緩轉過身來,點點頭以示讚許的說到:“剛才我在旁看了你比武的經過,沒想到你竟能突破修成了我的這三清地真功的第一層心法”,他頓了頓又道,“我之前傳你的隻是其中入門的口訣,用來平息靜氣是可以的,要想激發內丹所蓄的內力卻是萬萬不能的,即便我自己當初也是在業師的內力引導下,才萬分艱險的突破了這第一關,你卻是如何做到的”。


    魏清便把自己夜夢星空,和受李蕊所贈的香囊清氣激發內力的過程說了一遍,周鵬聽後大是意外,說到:“你把那香囊予我看看”。


    魏清將李蕊送自己的香囊雙手遞上,周鵬接過湊近鼻下輕輕一嗅,不禁立時動容失聲道:“這難不成竟是玉露古蘭”。


    魏清聽也沒聽說過這玉露古蘭的名字,茫然不知該如何作答,周鵬將香囊還給魏清後,又開口問到:“你可知道贈你香囊的這女子究竟是何來曆”。魏清遲疑了下,但還是把李蕊自陳的身世一五一十的說給了周鵬聽。


    周鵬聽後默然了好半天,喃喃自語道:“她姓李,是兩浙路的籍貫,又會用花製香的手藝,她父親跟隨過方臘造反,莫不會是……”。


    周鵬思量了一陣後,像是終於作出了個決定似的,對魏清說到:“我原本隻是無意間一時興起才授你劍法,不想其中竟倒有這般巧合的機緣,之前種種現今看來當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啊,既如此,明日你到原先賣劍的集市中來尋我,我另有事要假手於你”。周鵬說完也不等魏清答應,就自飄然而去了。


    魏清雖然莫名其妙,但第二天還是一早就獨自到城西的集市去尋周鵬,魏清到後找遍了整個集市也沒發現周鵬的身影,隻得站在當初賣劍的地點守候,直到午時,才看見周鵬悠然出現。周鵬露麵後隻淡淡的說了句:“你隨我來”,便不再說話,轉身在前引著魏清一路出了城,來到汴河邊一處人跡稀少的樹林中。


    周鵬道:“我原已傳了你全套的九天劍法,按說尋常武師都不該是你的對手,不過你的內功根基太淺,沒辦法一次把這套劍法使全,現在我再把三清地真功的心法全部授予你,你若能用心修煉,再配上九天劍法,日後的成就當不會在你師父林虎之下”。


    魏清奇怪周鵬為何突然要教自己內功心法,周鵬卻擺擺手道:“我知你有不少疑問,等授完心法後,我自會說與你知曉”。魏清聽他如此說,便不再多問,靜靜的聽著周鵬念到:“致虛極,守靜篤,靜能生定,定能生慧,心靜則神全,神全則性現,性住氣自回,氣回丹自結......”。


    周鵬原先教予魏清的三清地真功隻有總訣部分,這次卻把整套口訣一口氣全部和盤托出,反複念了好幾遍,直到魏清全部記熟後,又詳細的講解了修行之法,他說到:“我這三清地真功與別門內功大不相同,隻要能練熟,初有所成之後,即便是在睡覺的時候,內息也能自行運轉,修煉的進展遠非別的內功可比,隻是一般人在內丹初成後,往往難以突破心法第一層的束縛,不能激發運用其中所蘊含的內力,不過好在你得玉露古蘭之助,已經打通了這道關節”。


    魏清好奇道:“周大哥你一直說的玉露古蘭到底是什麽東西啊”,周鵬朝他腰間的香囊努努嘴,笑著答到:“隻怕武林之中許多人為了得到這玉露古蘭,就算拚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就連我也隻是遠遠的瞧過一眼,倒叫你這般不明所以的就到手了,也罷,我現在就將它的妙處說與你聽”。


    周鵬對魏清說到:“這玉露古蘭乃是上古奇花,本就極為罕見,對種植的條件又甚為苛刻,何況這花從播種到最後開花,共需一百零八年的時間,往往需要窮數代人之力才能養育成功。一個人要是生不逢時,那便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終生難得一見”。


    魏清咂舌道:“想這一朵花能有多大用處,是我的話,決範不著窮盡心力去種養它”。


    周鵬輕笑一聲說:“你倒是得了好處還說風涼話,若無用這玉露古蘭的花粉製成的香囊,你又如何能這般輕易的就突破了三清地真功的第一層功力。這玉露古蘭的花能發出一種異香,人吸入體內後,可以搜尋激發人體所蓄含的潛能,若能得它相助,修煉一年的內功抵得上旁人修煉十年,你說用處有多大”。


    魏清問到:“周大哥,這些事情你是從何處聽聞來的呢?”


    周鵬歎了口氣,緩緩道:“那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我還不到十七歲,師滿之後獨自遊曆江湖,後來在兩浙路的仙居縣認識了一名前輩高人,說他是前輩高人,其實當時也就隻有三十多歲罷了,不過已被武林中人公認為是長江以南的第一高手,我和他結識之後,對他的武學修為和人品都極為敬佩,他也認可我的武道和天份,我們很快就成了相知莫逆的忘年摯友。他家祖上機緣巧合,竟得到了一顆玉露古蘭的花種,算來到他這一代正該開花,我們情投之下,他便引我看了眼這株奇花,不過當時尚隻有花蕾,並未全然盛開,但我聞過那股清奇的花香後,便再也忘不了啦。”


    周鵬像是陷入了回憶般停住話語,過了一陣才又繼續說到:“我當時年輕,正是鋒芒畢露的年紀,劍法雖然犀利,但若遇上真正的高手卻不免會破綻百出,我得他相助,補上了自己劍法中的許多不足,實在是獲益良多。再後來,我離開了江南繼續遊曆,卻聽聞他追隨方臘反抗朝廷,我當時即刻動身南下,但等我趕到仙居的時候,朝廷已經平滅了動亂,我四處打聽,才知道他兵敗後不肯投降受辱,竟自焚而亡了”。


    周鵬言及於此不禁喟然長歎,而後又才慢慢續道:“贈你香囊的這位姑娘多半就是我那位良友的至親之人,我當年從他處獲益良多,卻沒能在他危難之時施以一臂之力的幫助,實在是慚愧得很,現在我授你劍法和內功,就是望能假手於你護得她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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