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很快商定事不宜遲,就在當晚子夜時分便由程彬和張敬亭隨李漢升一路先行出發,林虎師徒三人則要暗中跟在後麵負責接應,陸登安排飯食讓六人飽餐一頓,然後隻等子時一到就要從南邊的城牆上縋下去。


    魏清站立在城牆上扶著城垛望著遠處寂靜的夜色,初有涼意的秋風吹在臉上,讓他本來躁動並忐忑的心情也平複了不少。曹路走到他身後問:“清哥兒,你要帶什麽兵器”,魏清猶疑道:“我又不會使兵刃……還是就把我的劍帶上吧……對了,我可以再帶一副弓箭”。曹路笑道:“你的劍是黑色的,這倒也省事了,不用拿去火上熏黑了免得反光”。


    此時,城頭上突然快步跑來一個身影,一下就撲入旁邊程彬的懷中嚶嚶的哭泣起來,卻是程茜聞得訊息後趕來送行。魏清見她哭得傷心,梨花帶雨的楚楚模樣讓人大起憐惜之心,魏清極想上前將程茜擁入懷抱溫言說上幾句安慰的話語,但眾目睽睽之下哪能如此。


    程茜和父親低語好一陣才漸漸止住哭聲,不過眼淚仍然流個不停,她又走到張敬亭的身邊相互握住手,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隻看見程茜從懷中取出塊蝴蝶玉佩交到張敬亭的手中,然後就紅著臉轉身走開。


    程茜轉過身來恰好和魏清四目相對,她微微一愣便走過來強擠出幾分笑顏說:“魏大哥,在我心裏,你是個頂天立地的少年俠士,這一路還請你替茜兒多多照看著我爹爹,萬一遇到危急的話,你可不能袖手旁觀,待你這次立功回來後,茜兒一定親自下廚做幾道小菜,請你過府來小酌幾杯,到時候還望你莫要推辭”,她頓了一頓,又遲遲疑疑的說到:“還有……還有對張師兄也是……也是一樣”。


    魏清之前見程茜親近張敬亭心中頗有醋意,但此刻見到心上人向自己開口懇求,胸口不由得一跳,連忙懇切的說到:“程姑娘放心,我就算拚將一死也會護得程舵主平安的,我對……我對張師兄也是如此就是”。


    程茜聽魏清說得誠懇,立即轉哀為喜,抬起還掛著淚痕的俏臉笑道:“我早就知道魏大哥是個英雄,不管有多危險,也一定會挺身而出救我爹爹和師兄回來,隻有像魏大哥這般的少年俊傑,才稱得上是我……是姑娘家們的閨中夢裏人”。


    魏清聞言恨不得立時就將自己的心掏出來,曹路卻在旁邊冷哼一聲道:“你爹和張敬亭的武功可比清哥兒厲害得多了,要是他們都不成,我們最多趕回來給你報個死訊,也免得你到時候找不到收屍的地方”。


    魏清連忙伸手捂住曹路的嘴巴,一邊把他拖走,一邊對程茜說:“程姑娘,我師弟這人就是嘴巴臭,你莫要往心裏去,若是遇到危急,我絕不會獨自逃生的”。


    曹路被拖出一段路後,使勁扯下魏清的手說到:“你可別被這臭小娘的迷魂湯給灌暈了,他爹綽號‘佛麵蛇’,那她就是‘美女蛇’,她這樣的女子心中是不會有地方來放你的,她剛才是在激你去替他師父和師兄送死嘞”。


    魏清也隱約覺得程茜待張敬亭遠比待自己親厚,可他今世為人還是初嚐暗戀的滋味,如何肯接受這個現實,隻是在自己心中自欺到程、張二人乃是師兄妹,自然比和旁人親熱一些。


    子時一到,兩撥人換了夜行衣,先後被用繩子從城上墜下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直往潞安城南方而去,魏清和曹路緊隨在林虎身後,若即若離的跟在程彬一行身後。李漢升大概是之前有過一次潛行進城經曆的緣故,對金兵的哨點頗為熟悉,路上雖然遇到幾波或明或暗的伏路兵,都被他帶路巧妙的避了開去。


    行出約有三裏路,曹路對魏清低聲說到:“清哥兒,看來這趟還算順利,再往前走大概金人就不會有這麽多伏路兵了,最多是大路上還有些探馬而已”。魏清點點頭正想答話,卻見前麵的三人突然伏地隱入草叢中,他們師徒三人也趕緊著各自找地方躲了起來,但見一行金軍約有近十騎,大搖大擺的從旁邊的大路上慢馳而來。眾人不敢出聲,隻是靜待著敵人自行離去,金軍騎兵沒有發覺異常,慢慢的走得越來越遠,終於消失在夜色之中。


    待敵人過盡之後,李漢升招招手帶著程彬和張敬亭從藏身的草叢中顯出身形繼續前進,魏清三人則繼續貓著身注視著前麵的動靜,等他們走出一段後再行跟上。就在此時,大路另一邊的一棵大樹上突然射出一支冷箭,隻見李漢升手中長刀一揮,將來箭劈落在地,隨即上身前傾兩手後擺,邁著極快的小碎步衝向大樹,樹上又是幾箭射落,但都被李漢升閃避開來,他堪堪衝到樹下就高高躍起,然後在半空中向前一個俯衝,像隻大鳥似的撲向樹梢,一刀將藏在樹上的一名金兵砍下樹來。


    樹下的草叢中一聲呐喊,又鑽出幾名金軍士兵來,程彬和張敬亭也各挺長刀上前搏鬥。金兵雖然在結陣而鬥的戰場上堪稱勇猛無敵,但在這數人之間遊鬥的情形下,卻根本不是三名武功好手的對手,很快就大半被斬殺當場。剩下的兩名金兵見勢頭不妙,立即分作兩個方向各自逃跑,李漢升向程彬師徒大喊到:“我追東邊的,你們追西邊的,別讓他們跑了”,說罷就急向東追擊而去,程彬也帶著張敬亭向西追擊。


    魏清身形微動,想要上前幫忙,林虎伸手攔住他道:“別動,他們應付得來,我們繼續暗中接應以防不測”。


    過了一會兒,程彬師徒和李漢升分別返回原處,程彬問到:“我們這邊的番狗已經宰了,你那邊如何”,李漢升用衣袖一抹沾在刀身的血跡答到:“哪能讓他逃了,快把屍體都藏起來,免得再有過路的金兵發覺了追下來,往前不遠就要出金人伏路的距離了,這節骨眼上可別出岔子”。三人立即動手將金兵的屍體拖入草叢藏好後,就又動身繼續前行。


    魏清師徒等到前麵的三人啟程後,才從隱身處出來跟上,林虎歎到:“不想張太守身邊竟有這等武林好手,這李漢升無論刀法還是輕功,都絕不在我之下,不知為何卻在江湖上籍籍無名”。


    曹路接口道:“他的功夫也當真少見,剛才他撲向樹上的那一下就像一隻飛鳥一般,應該是他武功流派的獨家之密”。魏清聽著林虎和曹路的對話,總感覺有些地方不對,心中竟生出些隱隱不安的感覺,但問題到底出在哪裏,卻又怎麽都想不起來。


    兩撥人為避開女真探馬,在李漢升的引導下東繞西拐的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天色浮白時終於來到一處茂密的楓樹林前,李漢升返身向後大聲招呼到:“都一起過來吧,這裏離女真大營已遠,想來不會再有金兵哨探了,張太守的大軍就暫駐在這片林子後麵,過來一起去見張太守吧”。程彬也揚聲喊到:“林兄,走了大半夜也都餓了乏了吧,既已脫離險地,不如大夥兒就齊去拜見張大人吧”。


    林虎身為丐幫大義分舵的舵主,為人辦事向來穩重,此時雖已放寬了心,但終究還沒親眼見到張叔夜本人和他所帶來的軍隊,他仍擺擺手回絕道:“程兄,還是你和李老弟去見張太守吧,我就在後麵跟著你們,等你當麵見過了張太守,我再過去和你們匯合”。李漢升和程彬聞言也不再勸,徑直向前穿過楓樹林便去了。


    離目的地越近,魏清心中適才迸出的不安就感覺越強烈,他對林虎說到:“師父,我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卻說不上來個究竟,我看還是得小心點,俗話說行百裏者半九十,可別最後關頭出什麽茬子”。林虎點點頭道:“不錯,這李漢升雖一路過來沒什麽異常,但小心些總不會錯”。


    三人走到楓樹林的邊緣就不再繼續前行,張目望去,前方是一片開闊的平地,樹林外不遠處就紮著一個大營,營中隱約可見身披鎧甲手持兵器的士兵,隻見李漢升率先走到營門前大叫開門,隨後就引著程彬師徒走了進去。林虎長籲一口氣道:“總算是把事辦成了,你們先坐下暫歇一歇,等程舵主他們出來喚我們,就進營去先把肚子給填飽了”。魏清和曹路都是第一次隨師父偷涉險地,此時目的地就在眼前,好奇的心理讓兩個少年渾然忘掉了整夜行路所帶來的的疲憊和饑餓,都睜大眼睛到處打量著前方的軍營。


    看了好半天,曹路忽然自言自語到:“這張太守麾下的士兵倒都是些強兵,個個都是堅甲利兵的模樣,不過他本人看來卻不是傳聞中的那般是個知兵之人,文官終究還是文官,哪懂得帶兵打仗,我看這營中一麵旗幟都沒有,打起仗來了可怎麽指揮啊,大軍沒有旗號指引豈不是要各打各的亂成一團”,他看了看又說到:“這營寨也沒布設鹿角、壕溝等防備物事,定是他們匆匆趕來臨時紮營的緣故,幸好金軍沒發現他們,不然一個偷襲準能得手,而且這李漢升也是個滿口大話的人,這裏最多隻有三千人馬,哪來的八萬大軍”。


    就在此時,卻見程彬、張敬亭和李漢升帶著十數個從人走出營門直往楓樹林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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