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敬亭從旁邊一人手中接過一柄雁翎刀,挽了一個刀花後橫在當胸,沉聲道:“魏師弟上門是客,請”。他不知魏清劍法底細,不願先行出手,打定主意要先護住門戶,待看清魏清的招數後再行反擊。魏清也不謙讓,應一聲“好”,便學著青衣男子當日擊傷珠爾根的架勢,將湛瀘劍慢慢的向張敬亭前胸一寸寸的遞近。


    張敬亭師從程彬習武以來,一向都隻聽師父教導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何曾見過這種慢吞吞的古怪劍法,他不敢大意,屹立原地凝神聚氣,等待著魏清的雷霆一擊。豈知魏清也是第一次照貓畫虎,對張敬亭的嚴陣以待全不理會,依舊慢悠悠的繼續將劍向前遞出。張敬亭眼看著湛瀘劍離自己越來越近,再稍往前便要刺中自己胸口,他和當日的珠爾根一樣,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懼,後退一步運足內力,舞起手中的雁翎刀猛的劈向湛瀘劍。


    魏清見張敬亭身形已動,想起青衣男子那天運氣出招就是此刻,他立即大喝一聲運起三關心法急催內力,將全身的氣力都灌注在手中的長劍上,要引動湛瀘劍自行顫抖傷敵。隻聽得“哐”的一聲脆響,張敬亭手中的雁翎刀已斷為兩截,他兵刃已失,對方的長劍又已近在眼前,知道自己今番必然落敗,隻得閉上眼睛等著對方出劍,耳聽著魏清大喝一聲,片刻之後身上卻無痛楚傳來。


    張敬亭詫異的睜眼一看,隻見魏清也正傻愣愣的看著自己,他莫名其妙的盯著魏清,不知道這汙衣弟子是在打什麽主意,隻聽得魏清又是大喝一聲,滿臉漲得通紅,似乎像是在運氣一般,不過他手中的長劍卻紋絲不動。其實魏清這次是打出娘胎以來第一次和別人堂堂正正的比武,若是稍有經驗之人,這時候對方都已經閉眼認降了,隻用隨手一刺就能得手,哪裏還需要運氣引劍。


    兩人麵麵相覷都呆愣在原地,還是張敬亭率先反應過來,搶步欺入魏清近身,反手就是一個耳光,連帶著一腳把他踢倒在地。張敬亭悻悻的一口唾液呸在魏清臉上,罵到:“還以為你們這些個臭花子當真偷學到了什麽劍法,原來全是些唬人的玩意兒,誑了小爺這好半天,氣死我了”。他看看掉在地上的半截斷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忿忿的招呼同伴道:“給我打,今天不好好揍這小子一頓,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氣”。張敬亭的兩名師弟聞言湧上來就是一陣拳打腳踢,魏清也不還手,整個人都是懵著的隻剩一個念頭:“青衣大俠的招數怎麽可能會不靈了呢,當日明明……”


    忽然一人搶入人堆,手中長棍揮得虎虎生風,迫開正在圍毆魏清的眾程門弟子,原來卻是曹路從賭攤出來不見了魏清,一路尋來竟發現他正被別人毆打,便就衝進來幫忙。曹路見魏清被打得眼角、嘴角都破開了口子,鮮血混著滿臉的汗水和灰土,額頭上一個青色的腫包鼓得老高,氣得大怒道:“三個打一個,你們淨衣派的人還要不要臉了”。


    張敬亭雖然理虧,但他知道師父在處置丐幫淨汙之爭的事情上向來護短,倒也不怎麽擔心,仍調笑道:“原來是曹師弟來啦,我今日早上出門撞見個尼姑,都說這是晦氣的事情,我還打算稍後拜拜菩薩,免得惹小鬼上門嘞,原來倒也不是那麽回事”。曹路將魏清從地上扶起來,陰沉著臉說:“少扯別的,你們幹嘛要打清哥兒,本幫弟子私下鬥毆可是有違幫規的,何況你們還是三個打一個,今日你等要是沒個說法,林舵主追究下來可討不了好”。


    其實林虎雖是大義分舵的舵主,可淨汙兩派早已是各行其是,汙衣弟子固然不會聽從程彬這位副舵主的命令,淨衣弟子也同樣不怕林虎這位舵主執行幫規,反正萬事都有自己的師父扛著。張敬亭笑道:“曹師弟把林舵主這尊大佛搬出來,我心裏可是害怕得緊啊,嘿嘿,不過萬事抵不過一個理字,我剛才是和魏師弟單打獨鬥的比試武藝,堂堂正正的打敗了他,不信的話你自問他”。


    曹路目視魏清,魏清不好意思的低頭不去看他,程茜見狀上前兩步溫顏說到:“魏大哥,上次見麵的時候茜兒要你把千裏送信的故事講給我聽,你今日來我家是因為還記得這件事嗎,都怪茜兒不好,要是不是我好奇想聽故事的話,就不會有這場誤會了”。程茜說完,兩滴眼淚便順著麵頰淌了下來,她咬著下唇輕泣道:“魏大哥,今天的誤會不關你們的事,都是茜兒不好,稍後我就去求林伯伯重重的責罰我”。


    魏清見程茜因為自己而傷心落淚,頓時感覺又是欣喜激動,又是滿懷愧疚,他連連擺手道:“都是我不對,不關程姑娘的事,是我不該……不該跟著……不該到這裏來”。張敬亭聞言怒道:“原來你這小子色膽包天,居然敢尾隨跟蹤我師妹,哼,今日之事看來不請林舵主親自主持公道隻怕是不行了”,他言罷揮手喊到:“來啊,給我把這臭小子拿下了交給師父發落”。


    曹路持棒在手護在魏清身前,大喝道:“要動手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張敬亭不知何時已換過了一把刀,對曹路說到:“你小子能有多大點分量,再廢話連你一塊拿了,快滾回去叫你師父來領人吧”。說話間,又有數名程門弟子聽到動靜從鏢局中跑出來,把曹、魏二人圍在當中,就等張敬亭一聲令下便要動手抓人。曹路見勢不妙,從懷中摸出一支短哨箭,食指一彈,哨箭便衝天而起,在半空中尖厲的響了起來。


    過不多時,數十名汙衣弟子就手持兵刃急匆匆的前後趕到,而程門弟子也紛紛從府裏鑽了出來,兩派人各自分作一邊,很快就互相對罵著推搡起來。就在兩邊爭執不下時,一條大漢分開人群走出來站在中間,雙方弟子立刻都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卻是林虎聽得稟報後趕了過來。林虎怒瞪著曹路問到:“為什麽無緣無故跑到這邊來生事”,曹路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張敬亭訕笑著上前兩步插嘴到:“啟稟林舵主,此事是這樣的,魏師弟他……”。


    “住嘴,我有問你話嗎,滾到旁邊去”,林虎勃然大怒的吼了張敬亭一句。


    “喲,林兄怎麽來啦,還帶了這麽多人,有失遠迎還請贖罪啊”,一直沒露麵的程彬在林虎出現後,不知何時也從府裏走了出來,他哈哈笑著走近前來,對著張敬亭佯怒道:“你怎麽開罪林舵主了,就算他不與你一個後輩計較,你又怎可如此放肆”。林虎聞言雙眉一挑待要發怒,隨即卻又狠狠的深吸了口氣,把已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這才續道:“無論如何,先把弟子們都遣散了,這樣聚起來鬧事成何體統”。


    程彬滿是疑惑的扭頭問張敬亭到:“是不是你闖的禍,竟惹得林舵主帶了這麽多人來登門問罪,今天我非打斷你的狗腿不可”。張敬亭假意叫屈到:“冤枉啊,師父,你平日裏教導我們要友愛本幫兄弟,我哪敢不遵,隻是今日徒兒發現林舵主門下的魏清師弟一路尾隨師妹到府門口,徒兒以前沒見過魏師弟,不認識他,當時還以為是個色欲熏心的流氓地痞,就攔住他問話,誰知道雙方說僵了就動起手來了”。


    程彬怒道:“胡說,林舵主為人正直,他門下的弟子又怎會如此荒唐,魏賢侄定是碰巧跟在你師妹身後而已,你怎可如此不辨是非,居然還仗著人多就欺負他一個人”。張敬亭辯解到:“我與魏師弟那是堂堂正正的比試武藝,並沒有旁人相助,我本以為魏師弟既得林舵主真傳,定然十分了得,哪知道……徒兒沒料到自己竟能擊敗林舵主的高徒,所以一時出手太重,徒兒知錯了,甘願受師父責罰”。


    林虎適才被程彬一通暗諷,本就窩著滿肚子的火,現在又見他師徒二人一問一答,每一句話都無不是在擠兌自己,原先息事寧人的打算早就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隻冷冷的說到:“程兄弟教的好徒弟,別說我那隻學了幾個月武功的小徒了,隻怕就是我這副老骨頭也經不起捶啊”。程彬笑道:“我這個徒弟的確不爭氣,由林舵主親自出手教訓是再好不過了,不過我身為他的業師,也有管教不嚴之罪,不如就請舵主先罰我這當師父的吧,有什麽責罰我都一力承擔便是了”。


    林虎哼了一聲,怒視著程彬用力捏緊拳頭,一股攝人的氣勢凜然而起。程彬知道林虎是本幫之中排得上號的武功好手,當即也是不敢大意,連忙暗自運氣凝神待敵。兩邊弟子見狀怕被誤傷,都默默的後退開,讓出一大片空地來,靜靜的關注這淨汙兩大高手的龍爭虎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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