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文大不知何時已經挺刀而立悄然攔在“異鬼”的去路上,昂然道:“你這金狗,害了那麽多無辜的百姓,便想這般輕易的逃得狗命嗎”。魏清不禁愕然,心道:“這二人不是一夥的嗎,怎麽此刻又自相火並起來了,難不成這文大竟是潛伏在敵軍中的細作,但他剛才拷打我的時候模樣可是凶惡得很,還一直急著要殺掉我”,他轉頭一看青衣男子也同樣是副疑惑的表情,但並未作聲,隻是默然的看著事態的發展。


    “異鬼”見文大攔住去路又言語無禮,若是往常的話他早已出手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但現在強敵在側,他又沒弄明白個中原委,生怕自己輕舉妄動惹得青衣男子不快,隻得停下腳步立在原地。


    文大向青衣男子拱拱手道:“這位大俠,此人名叫珠爾根,乃是金國東路軍中的薩滿祭師,此番金兵屠戮燕雲,便是這廝極力鼓動促成的,當為作惡的元凶之一,萬萬不可輕易饒過他啊”。


    珠爾根瞪視著文大怒斥:“休得胡說,我何曾鼓動過士卒作惡”,他又連忙向青衣男子行禮辯解道:“前輩萬不可聽信此人胡言亂語,我在軍中向來隻是掌管祭祀天神之類的宗教事務,從未幹預過軍國大事,還望前輩明察”。


    文大“哼”一聲,說到:“女真人最是信奉薩滿,族中一應大事未得薩滿請神同意,哪裏能夠服眾施行,此事誰人不知,你當這位大俠好欺嗎”。文大說完微微瞥了旁邊的熊二一眼,熊二尚自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知道自己的這位大哥以往別說是對在金人中權勢極大的珠爾根薩滿,哪怕是對金軍中地位最低的女真小兵也是恭敬得緊,此時怎麽突然態度大變,難道不怕被珠爾根大人懲治嗎,但他行事素來唯文大馬首是瞻,雖然現在還沒想明白文大為什麽變了臉,但還是順著文大的話頭吞吞吐吐的說到:“不錯,野豬皮……金人對他們的天神最是虔誠,他們的巫師要是……薩滿大人要是不同意的話,的確是……”。


    青衣男子輕笑道:“爾等亦是韃子爪牙,他們既是元惡,你們便是幫凶,同樣不能相饒”。熊二聞言頓時拜伏在地,哭告到:“大俠饒命啊,小的是一時嚇傻了胡言亂語,你大人有大量,可別往心裏去”。文大向熊二頓腳罵道:“住嘴”,又轉向青衣男子正色道:“大俠明鑒,我等兄弟皆是祖居此地的漢人,隻因契丹人占住了燕雲而不得不與之假以辭色,但心中實是久旱盼甘露一般的望著王師北伐啊,此番聽聞朝廷意欲收複故土,北地漢人都是歡喜無限,不料這女真韃子比契丹人更為可惡,竟大肆屠戮無辜百姓,我等兄弟幾人暫且屈身於韃子麾下,實是為了在王師北上之日以為內應啊,在下若有虛言,情願死於大俠劍下,隻請大俠千萬不可放過這個珠爾根啊”。


    珠爾根生怕青衣男子改了主意,麵紅耳赤的急辯到:“放屁,你是遼國人又不是宋人,你這有奶便是娘的家夥哪裏會有絲毫忠義的念頭,之前宋軍攻打析津府的時候,不就是你帶人擊潰他們的前軍的嗎,你後來向四太子請降的時候不是還賣力吹噓自己如何勇武嗎,我可還記得清楚,當時你自己說的親手斬殺了帶兵的宋軍將領,何曾見過你向宋廷反正”。珠爾根又指著地上廖春華的首級說到:“三天前抓捕這……這位義士的時候,他可也是你帶著手下捉住的,他的頭還是熊二砍下來的嘞,還有這次帶路的也是……”。


    青衣男子不耐煩的擺手止住,又指著珠爾根向文大問到:“我已有言在先饒過爾等性命了,為何你還非要假手於我置他於死地,你且細細說來”。


    文大思量片刻道:“此人熟知金人軍中機密,還請大俠出手擒住他,交由小人來慢慢拷問,想必會對王師日後與金人交戰多有裨益,小人一番心意都是為了報效朝廷,還望大俠成全”。


    青衣男子淡淡道:“你說話前言不搭後語,難以取信於人,你既不肯吐露實言,我又豈能為人刀柄,不必多言了,都速速離去吧,須知萬惡總有報,爾等多行不義,報應倒也不用急於此時”。珠爾根頓首抱拳道:“多謝前輩”,言罷就急忙轉身準備離去,生怕再在此地又生波瀾。


    魏清固不願就這樣輕易放過珠爾根一夥,但他自忖沒本事留得下對手為廖春華報仇,何況他的性命也是青衣男子救下的,既然青衣男子已經答允了放人,他也不好多說什麽,好在密信總算失而複得,隻要能夠及時南下報信,是否現在就取了珠爾根等人的性命倒也無足輕重。


    青衣男子長劍一揮,解割開魏清身上捆綁的繩索,魏清手足一鬆立即向著青衣男子納頭就拜,青衣男子微微側身不願受他大禮,也不伸手相扶,依舊語氣平淡的說道:“你去把信取回來,這就動身南下去報與當地駐軍知曉吧,我自會暗中一路護你周全”。


    魏清起身走上前去取珠爾根適才放在地上的信,他正待俯身拾信,忽見身後人影閃動,便已被人反手將他雙臂夾在背後,一把白刃也同時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隻聽見耳畔傳來文大的聲音:“還請大俠改了主意,否則小人也顧不得魚死網破了”。


    青衣男子悠悠轉過身來看向文大,臉上卻不帶一絲怒容,似乎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與己無關,珠爾根麵色遲疑,但也不敢再走。魏清心中忿怒,不想青衣男子已經饒過這夥人,這文大竟然還以怨報德,挾持了自己來威脅青衣男子。


    “熊二,去把信拿過來”,文大厲聲說到,“若是別人輕舉妄動的話,你就把信給毀了”,青衣男子在旁並不阻攔,任由熊二連爬帶滾的上前拿起信來躲到文大身後。文大將身子影在魏清背後,隻探出半個腦袋狠狠的說到:“還請大俠出手取了珠爾根的性命,再答允放我二人平安離去,則小人便立時呈還信件,並放了這位小兄弟”。


    熊二站在一旁急得幾乎快要哭出聲來了:“文大哥,幹嘛無緣無故的要惹珠爾根大人,這下可怎麽脫身啊”。文大繃著臉答到:“糊塗,你我不過是剛歸順的前遼武人,在這些金狗的眼中我們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賤命一條,既然知曉了金軍要背盟南下的機密,金人為防泄密說不準便要殺我等滅口,何況剛才我們沒有出全力搏殺,結果死了三個女真人,回去後珠爾根不管是要遷怒於我還是要找人替罪,我們都不會有好下場的,隻有珠爾根死在這裏我們才能活下去,明白嗎”。


    青衣男子聽到此處才終於緩緩開口道:“原來如此,若是你之前便照實直說,我也許會讓對方立下重誓不得為難你們,不過事已至此便就饒你不得了”。文大手上一緊,長刀頓時劃破魏清脖子上的皮膚,鮮血順著流淌下來,他大喊到:“不要逼我,否則我就殺了這小子,熊二,準備毀信,大不了大家一拍兩散罷”。


    魏清害怕青衣男子投鼠忌器,倘若萬一密信被毀的話,那可就糟了,他當即鼓足全力大喊:“不要管我,快先奪信”,隨即不顧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長刀,奮力扭轉身體撲向文大。文大沒料到魏清竟然會不顧生死來和自己拚鬥,反而下意識的抬高手中的長刀,以免一個不小心誤殺了魏清,那可就沒有人質了。


    電光火石之間,兩枚栗子激射而至,分別打在文大和熊二的額頭正中,兩人哼也沒哼便栽倒在地上,卻是青衣男子在瞬間以栗子為暗器出手斃敵。


    魏清見事已歇,全身的力氣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珠爾根本來滿臉凝重,到此刻方才鬆下麵皮,向著青衣男子抱拳道:“多謝前輩,晚輩定會稟明師尊靜候閣下駕臨”,青衣男子麵色依舊,宛若雕塑般站在原地,也不答話。珠爾根看出對方性情高傲,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裏,隻得忍氣吞聲的默默轉身離開。


    魏清坐了片刻才強撐著起身撿起信件,他正想向青衣男子道謝,對方卻一言不發轉過身邁步離開。魏清連忙跑著追趕上去,可青衣男子的步伐明明不大,自己一路奔跑卻距離他越來越遠,眼看著青衣男子的身影就要消逝不見,魏清大喊道:“恩公,且留下姓名,以圖來日相報”,青衣男子腳下卻毫不停留,轉眼間就沒入夜色之中,隻聽見遠處隱隱傳來一句:“十年磨一劍,敢問不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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