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要說最離奇的還是第三次,那就在一個月前,在洛陽城郊。那天晚上因為錯過了洛陽城門的開放時間,饑渴交迫的周問鶴被關在了城門外,正手足無措的時候他遇上了一個滿臉膿瘡的老乞婆子,那個乞婆子對他說,如果他能弄到肉,她可以為他們兩個人準備上等的好酒。半信半疑之下周問鶴強打起精神在樹林裏打了兩隻獐子。結果,老乞婆果然沒有騙他,當晚他們吃著獐子肉,喝著老乞婆不知從哪兒搞來的美酒,不知不覺中又喝多了。結果到了第二天,周問鶴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個大姑娘的的閨房中——楊煙姑娘的閨房——隻不過閨房的主人不知去向了。


    這第三件事周問鶴最為得意,他堅信前天晚上同他一起喝酒吃肉的乞婆子就是楊煙,然而讓他惱火的是,無論他把這第三件事告訴來訪的好友霍蟲鳴,還是師傅於睿,都隻換來了對方憐憫的眼神。


    每年到了四月頭上,總有那麽幾天,氣溫在“熱得夠嗆”和“還有一點涼”之間來回搖擺,讓那些給孩子準備衣服的母親們大傷腦筋,薛煮劍來拜訪周問鶴的日子也剛巧就在這幾天中。


    華山腳下有一間不算小的酒鋪,開在一片桃林邊。酒鋪名叫快活莊,裏麵總是少不了江湖人。大唐境內到處都有這種酒鋪,偷偷說句讓店家不痛快的話,雖然這些酒鋪總是在標榜著自己各式各樣的特色,然而在酒客們眼中,他們其實都差不多。


    在靠近門口的那張桌子旁坐著兩個人,左手那位,穿著打扮氣派非常,尤其是背後那柄重劍,大有吞山飲河的架勢,常人若是背這麽一把在身上,怕是腰馬上就要被壓折,這個人的腰沒有折,相反,挺得如同一支筆,一把劍。不過這個人好像脾氣不太好,總是端著個架子,一張臉像是被漿糊糊住一樣硬邦邦的。


    右手那位則是華山上的道爺,一身素雅的修道打扮,隻不過腳上卻穿了一雙搶眼的大紅靴子,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弄到這雙紅靴子,和衣服一配看起來不倫不類。


    “那麽說,你這是要趕回藏劍山莊?”道人問。


    左手的人點點頭。這位不太友善的劍客名叫薛煮劍,和這位鐵鶴道爺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他們兩曾經還有一個共同的朋友,薛煮劍總是愛叫那個人花花。一年前在六羊村,花花在他們兩的眼皮底下消失了,從此音訊全無,之後,薛煮劍便找了他整整一年。


    “出大事了?”道人又問。


    “關於下一屆名劍大會的彩頭”薛煮劍略顯疲憊地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臉,“劍爐葉泊秋的匠頭們撞上麻煩了。”


    “他們……撞上什麽麻煩了?”


    “他們死了。”薛煮劍淡淡說,然後又不緊不慢添了一句,“原本用來鑄下一屆名劍大會彩頭的劍胚丟了。”


    有那麽一瞬間,周問鶴沒有明白這四個字的意思,他愣了半晌,才說:“我還以為沒人能在葉家撒野。”


    “以前確實沒有”薛煮劍又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語氣中流露出了一絲煩躁,“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麽有人會要劍胚,沒有葉家的鑄劍工藝那不過是一塊鐵。”


    周問鶴輕輕點了點頭,他清楚,在一切有關於的劍的問題上,千萬不要質疑藏劍山莊的權威,尤其不能質疑這位“夜雨先生”薛煮劍的權威,要不然多少年的朋友也沒有交情講。


    “有什麽線索?”


    “線索倒沒有,不過……你還記得吧,老太爺在世的時候,曾經花很大的力氣在西湖湖底探尋戰國年間沉入西湖的古鐵。”


    周問鶴當然知道這件事,葉孟秋老太爺用作第一次名劍大會彩頭的禦神便是從西湖中撈出的古越國寶劍,再經葉家秘法鍛打而成,要打造名劍,好鐵和好手藝向來是缺一不可。


    “現在老爺也開始在西湖裏打主意了。”薛煮劍頓了頓,又說,“從去年年底開始,葉家不斷派遣會水性的家人下湖查探,半年時間裏找到的古鐵差不多有二十斤左右,拋去那些沒什麽用的也有十來斤。”


    說到這裏薛煮劍又停了下來,看著道人,可是周問鶴對五金鍛打一竅不通,實在不知該說什麽,隻好雞啄米似的繼續點頭。


    薛煮劍於是又說:“這十來斤寒鐵,珍貴非常,然而,讓人擔心的是,撈上來的東西卻絕不僅僅隻有這些。”說到這裏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包袱,打開後露出一抹暗黃,看起來是一張薄薄的銅牌,一掌長,三指寬,外表斑駁朽爛,想來在水中浸泡了不少年月,“傳信的葉福子給了我這麽塊東西,他告訴我這是隨古鐵一並打撈上來的。有些葉家的人相信,正是這些東西弄炸了劍爐。”說著他把銅片遞了過去。


    周問鶴接過銅片,放在手裏回把玩了一番。這銅片比他想象的要稍微厚一點,麵上隱約可見一些樸素的花紋。銅片一頭布滿水藤,另一頭則相對光滑,想來是一頭埋入水底的緣故。在那光滑的一側,隱約可見一個“塗”字。


    “這個物件原本屬於一個姓塗,或者名字或綽號帶塗的人,”周問鶴一邊摩挲著銅片一邊喃喃說,“亦或者是某個名字裏有塗的組織。”說到這裏他抬眼看薛煮劍:“西湖那邊有這樣的人嗎?”


    “還需要回去調查。”


    “好吧,我也會問一下我師父,看看她那裏有沒有什麽線索。”


    聽到周問鶴提到他的師父,薛煮劍那僵硬的臉上忽然飛起了一絲紅暈,或許他自己也意識到了,眼裏閃過一絲夾雜著尷尬的驚慌。


    鐵鶴道人看在眼裏,忽然很想放聲大笑,在江湖上,他的劍法也許沒有這位朋友好,他的名聲也許沒有這位朋友大,然而,他卻有一樣足夠讓他這位朋友羨慕乃至咬牙切齒的資本,那就是,他有一個薛煮劍永遠高攀不上的,聰明,漂亮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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