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成本書的、揭露出來的、離奇的故事係列始於一九五一年八月五日。這一天,以它那鬼斧神工的白堊質的峭壁而聞名的埃特爾塔市,沉浸在一片歡騰的氣氛中。在五彩繽紛的、車馬成行的盛大的傳統節日裏,人們在紀念幾位偉大的畫家。他們是用自己的畫筆和調色板使神奇的峭壁得以永駐人們的心中的。是紀念亞森-羅平的傳記作家莫裏斯-勒布朗的。是他用自己的小說《空心岩柱》,使位於海灣入口處的著名岩石更加神聖和被人們接受的。


    官家的儀仗隊在海濱林蔭道上行進著,他們來到了一個大高腳燈台前。此時,一個還比較年輕的男人在為豎立在那裏的大牌子揭幕。大牌上寫著“莫裏斯-勒布朗平台”,而這個男人是小說家克洛德-勒布朗的兒子。


    當我混雜在人群中,為使我在青年時代著迷的那個人歡呼和表示敬意時,我身邊的一位滿頭銀發、身材修長、氣質高貴、穿著雅致但有點陳舊的老先生摔倒在地上。人們把他抬到一條長凳上,拍打了幾下之後,又使他恢複了知覺。於是人們問他住在哪裏。


    “在巴黎。”


    “在巴黎?那在這兒,您住旅館?”


    “不,我來隻呆一天,我要到這兒來……是為了莫裏斯-勒布朗。”


    這一行動令我吃驚。我也是早上從巴黎來參加節日活動的。可是我隻有四十五歲,而且還有車。很顯然,這位先生已經有七十歲了,而且是坐著火車來的。


    他對莫裏斯-勒布朗的作品如此癡迷令我深受感動。這位老人像我一樣,應該是醉心於《八一三》、《水晶瓶塞》和與歇洛克-福爾摩斯的戰鬥的。於是一種油然而生的同情心把我帶到了他的麵前。


    “如果您願意,先生,我開車回巴黎時是獨自一人,我可以帶上您。”


    他注視著我,不管他是由於疲倦,還是出於對我的信任,總之他接受了。


    在從埃特爾塔到巴黎的四個多小時的旅途中,在四匹馬力的汽車裏,我們能有不少的事情好談呢。所以我就這樣知道了,我的這位老先生,羅曼-勒莫加斯特男爵,是一個很不尋常的人物。


    他很高興人們以莫裏斯-勒布朗的名字命名一個平台,這是顯然的。況且,他是坐了四個小時的火車來參加這一活動的。但是他認為這個平台應該以亞森-羅平的名字命名。因為,他說,勒布朗隻是進行了敘述,而羅平則想象和完成了他的了不起的壯舉。


    是的,他毫不動搖地堅持羅平確有其人,請注意,他還與他相識呢!


    我們的交談涉及到這一點時,確切地說,在福卡爾-阿爾維瑪爾和伊韋托之間,我認為我是在跟一個有怪癖的人在打交道。


    不過還有新的驚奇在等著我。在尚聖母院,我得知,他、羅平和莫裏斯-勒布朗同於一八七六年至一八八○年間在魯昂的高乃依中學就讀,而當巴朗丹的下坡路走完了,而且不再害怕看到我突然一下子把車開進轉彎處的房子裏時,他對我聲明說,他甚至自認為是亞森-羅平的異父或者是異母兄弟。


    “我們是異母兄弟,”他說,“但不是異父的。不過不要指望我把我們父親的名字告訴您……!那您會知道得太多啦。”


    從他的家譜中,我不能攝取更多的東西。但是從莫裏斯-勒布朗的作品和生活中,就像在羅平的現實生活中確實證實的,有著多麽豐富的詳情呀!


    他在講述勒布朗的,受莫泊桑的影響的最初幾部小說中,講述了他全家對諾曼底的迷戀;他的一位姐姐喬治-勒布朗定居在儒米埃日;另一位住在唐卡維爾;他本人則始終在埃特爾塔。


    激起他對羅平的最初的愛是在拉丁區,在孩子的每一次冒險今老保姆維克圖瓦爾增加的擔心時,和在勒布朗花園中度過的美好的下午時。當時,羅平向他的異母兄弟和作家講述了自己最近的輝煌戰果。


    “有一天,加尼瑪爾來了,對某事產生了懷疑,於是羅平在一隱身處的井底呆了兩個小時。此後,在被占領時期,一個美國人的豪宅的看門的人們,把一整窖的香檳酒和威士忌藏到了這裏麵。”


    到達巴黎,已經是晚上十點鍾的樣子了。我的男爵已經沒有了下午的那種不適。為了度過這個夜晚,他邀我上他家去喝一杯上等的拿破侖,這是羅平直接從杜伊勒利城堡拿來送他的二十四瓶中的一瓶。


    半夜時分,我離開他,滿腦袋的驚奇,滿口的清香。第二天,在我醒來時,我確信自己曾與一個早年間的老古董交往過,而且他還十分開心地嘲笑了我。


    然而,在轉過年來的第一天,即一九五二年,而且一九五三年也是一樣,我收到了勒莫加斯特男爵的祝福和對一九五一年八月五日一同返回的再次感謝的卡片。


    隨後,在一九五三年二月,我得到了一個令人驚奇的消息。我去卡爾納瓦萊博物館參觀特別成果展覽,當時我驚奇地停了下來,在最後一間展室裏,在克洛德-莫奈的表現我親愛的阿瓦爾峭壁的油畫前,它的下麵有一個金屬的標簽,標簽上寫著令人驚愕的題詞:《埃特爾塔的空心岩柱》。


    由克洛德-莫奈畫的《空心岩柱》!真是異端邪說!克洛德-莫奈於一八七五年至一八八五年間在埃特爾塔作畫。隻是到了一九一○年,莫裏斯-勒布朗才突發奇想,認為岩柱應該是空的。


    當時我也隻是覺得這是個曆史性的錯誤。


    就在我讀中學二年級時,在提出費奈隆的《泰萊瑪克》的一個段落寫拉丁文的論文時,其中他談及伊塔克的馬匹,當時全世界都知道這一點,荷馬確切地描繪了伊塔克島的旖麗的線條,隻是那裏並沒有馬。


    而十年之後,在聖艾蒂安電影院上映一部發生在法國大革命時期的美國故事片時,引起了軒然大波。我耐心又勇敢地接受了這難以置信的服裝穿著上的年代錯誤。例如:羅蘭夫人穿上了督政府時期的服裝;當一個人物出現時,在他成為製憲會議議員後,仍然在立法議會裏供職。我強烈地要求償付座位費。於是,在其他幾個人的陪伴下,我來到最近的警察局。


    所以,在克洛德-莫奈的《空心岩柱》的前麵,我的血液幾乎都不流動了,我要求把我帶到博物館館長那兒去。


    過了一陣子,我向他提出了這個題詞的滑稽可笑之處。


    “我同情,先生,”他對我說,“我完全同情您。但我不是這個語言上的錯誤的責任人。這幅畫的主人要求用使您憤怒的文字。”


    “我們能知道誰是這位粗俗的人嗎?”


    “當然啦,先生,沒有比這更容易的啦。那請您去查找一下目錄吧:這是勒莫加斯特男爵。”


    我猛地一下子,變得目瞪口呆了。


    而第二天,我來到了男爵的家中。可憐的人,他完全變了。臉龐凹陷下去了,沒有刮臉,癱坐在安樂椅中,他慘淡地微笑著接待了我。


    “我沒有多久好活了。”他說,“因為我得到了他的消息。我的老身子骨已經不行了。盡管如此,我也沒有什麽好抱怨的,在這個世上,我也活得可以了。請坐,親愛的先生,請告訴我,您的來訪會給我帶來哪些意想不到的歡樂。”


    “沒有,”我對他說,“隻有我對您的健康的掛牽,以及向《空心岩柱》主人致敬的欲望。”


    “哈,”他說,“您去了卡爾納瓦萊?關於我的莫奈,您的印象如何?”


    “非常漂亮。”


    “您不要指望我把它留給您,年輕人。我給它安排了另一用途。此外,對您來說,這將是另外一回事……”


    那一天,我沒能得到更進一步的東西。


    可是三個星期過後,住在巴黎克基利埃爾街六十四號的巴爾博圖公證人發來一封信。他請我到他的事務所去,為的是交給我一份遺產。而從這位高貴的公證人的手中,我收到了封起的、飾有圖徽的一個皮包,包內裝有一份手稿和一封信。


    信的全文如下:


    我親愛的支援者:


    我將不久人世了。而且死得沒有後裔,沒有家庭。沒有人送我去我最終果的地方。而我的財產將交給各類慈善機構。但是我不願意把隻有我才掌握的秘密跟我一同埋葬掉。


    您本能地向我表示了如此多的關心。在我生命的關鍵時刻,您對亞森-羅平的存在給予了如此熾烈的關注,所以我要把這個秘密托付給您。


    另外,不管怎樣,我有時擔心某些外國人已經接近發現它了。我希望,既然已經如此,他們不要利用它來損害我們的國家,損害它的曆史!它們是緊密相連的,所以有時是決定它的命運的。


    我將這份多年以來的遺產轉交到您的手中,它是由支配者一個一個地傳到我的手中的。


    請無愧於它。


    羅曼-勒莫加斯特


    以下是這份手稿所包涵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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