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洛克-福爾摩斯怒火萬丈、雙拳緊握,克製著自己不在要洋洋得意的加利拉爾麵前泄露出怒氣和失望。


    他回到一樓大廳,拐了個彎,走到一扇通向地下室的門前,突然發現地上有一塊紅色的小石頭:這是塊石榴石。


    他又在外麵圍著房子轉了一圈,在一塊牆石上又看到了這樣的銘文:建築師,呂西安-道斯當拉,1877年。


    42號也有同樣的銘文。


    “都是雙出口,40號和42號是相通的,我怎麽沒有想到這一點?我應當留下來和那兩個警察一塊兒守著。”


    他找到了那兩個警察。


    “我不在的時候,是不是有兩個人從42號出來了?”


    “是的,一位先生和一位女士。”


    福爾摩摩斯又去把探長拽出來:


    “加利拉爾先生,我想,應當結束這件事了。咱們到今天已經是第七天了,三天後,我必須回到倫敦,請您在星期二到星期三的那個晚上做好行動準備。”


    “會有什麽結果?”


    “逮捕亞瑟-羅平。”


    福爾摩斯告別加利拉爾到附近小旅館休息了一下。體力恢複之後,他又回到夏爾格蘭路40號,給門房老太太塞了兩個路易,搞清了勒魯兄弟已外出。他還了解到房主是不是阿爾曼熱阿的人,隨後,他舉著一蠟燭,從他揀到的紅石榴石的那扇小門下去,進了地下室。


    在地下室的台階下麵,他又揀到一顆形狀相同的石榴石。


    他猜想,他們就是從這個地下室裏來來往往的。他用萬能鑰匙打開了一樓住戶專用的小地窖,看到裏麵有些酒瓶架子,並發現這些地方的灰都被擦掉了,地上還有腳印……他貓著腰,象是在地上找什麽東西。好幾次他直起身,把什麽東西放進左手的紙盒裏,最後,他掃去自己的腳印,也掃掉了亞瑟-羅平和金發女郎的腳印,回到架子邊上。


    突然,一個人走了進來,朝他舉起了拳頭。福爾摩斯立即給他一腳,他悶聲哼了一聲,倒下了。福爾摩斯猛地撲到他身上。那人躺在地上,手腳都被結結實實地捆起來。


    那人臉上露出輕蔑的微笑,福爾摩斯明白再問也是白搭。


    他從俘虜身上搜出一串鑰匙、一塊手帕和一個小紙盒,盒裏裝著十二顆石榴石——和他揀到的一模一樣。


    在檢查紙盒的時候,他終於確定了行動方案,紙盒上有個地址:“拉佩路,萊奧納爾,首飾商”。


    他把那人丟在地窖裏,推上鐵架子,鎖好地窖門,先到郵局寄了封急信,通知道斯當拉先生他明天才能去上班,隨後,到了拉佩路首飾店,把石榴石交給店老板。


    “夫人讓我把這些室石送來,這是從她在這兒買的首飾上掉下來的。”


    “的確,這位女士給我們打過電話了,她說她馬上親自把那首飾送來。”


    福爾摩斯擊中了目標。


    福爾摩斯一直在人行道上等到五點鍾,才看見一位戴麵紗、行跡可疑的女士進了首飾店,通過玻璃窗,可看見她把一件鑲紅石榴石的首飾放在櫃台上。


    她馬上又出來了,向克昨希路方向匆匆而上,不一會兒,又拐進一條馬路。趁著夜色,福爾摩斯跟在女士身後,潛入了這幢五層樓房。這樓分做兩部分,女郎進了三樓的一套房間。兩分鍾後,那英國人掏出他繳獲的那串鑰匙,小心翼翼地試著開門,第四把鑰匙打開了門鎖。


    昏暗之中,他發現房子空空如也,好象從未有人住過。所有房間的門都敞開著。從走廊盡頭透過一線燈光,正射在他腳尖上。透過分開客廳和鄰接房間的大玻璃窗,他看見那女士脫下外衣、帽子,把它們放在房間裏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又裹上了一件天鵝絨晨衣。


    她走到壁爐邊,按了一下電鈴的按鈕,壁爐的半個護板向右移開了,一直插進了另一塊厚厚的護壁板後麵。


    女郎進了這個裂口,拿著燈,消失了……


    福爾摩斯也按了一下電鈕。他在黑暗中沒走幾步,臉就碰上了什麽軟軟的東西。他劃了根火柴,發現這是個掛滿各種衣裙的小儲藏室。他撥開這些衣物,來到一個小門洞前,門是用掛毯遮住的。這時,他手中的火柴滅了,舊掛毯稀疏的縫隙之間透出一線燈光。他從縫隙往裏一看:金發女郎就在那兒,在他眼皮底下,垂手可得。


    她吹滅蠟燭、打開電燈,福爾摩斯終於清楚地看見了她的模樣,他不禁哆嗦了一下,經過如此之多的周折、費盡了心機終於找到的女人竟是克洛蒂爾德-道斯當拉小姐。


    克洛蒂爾德-道斯當拉是殺害奧特雷克男爵的凶手、偷走藍寶石的人、是亞瑟-羅平的情人,總之,克洛蒂爾德-道斯當拉就是金發女郎!


    “我真蠢!就因為克洛蒂爾德的頭發是棕色的,我就沒有想到把她和金發女郎互相對照一下。金發女郎在殺了男爵、偷了寶石之後,怎麽可能還保留一頭金發呢?”


    福爾摩斯又透過掛毯縫隙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典雅的婦女小客廳,裝布著淡雅的幃幔和貴重的小擺設,矮腳凳前有個桃花芯木的軟墊長椅。克洛蒂爾德坐在長椅上,雙手捧著頭,一動不動。福爾摩斯發現她哭了。這緩緩而落的淚水流露出的無言的絕望和屈從,實在令人感傷。


    她身後的門開了,亞瑟-羅平來了。


    他們相對無言,良久,羅平緩緩地跪在她麵前,頭倚在她胸前,摟著她。


    他耳語道:“我多願意讓您幸福啊!”


    “我現在很幸福。”


    “不,您哭了……克洛蒂爾德,看到您流淚,我難過極了。”


    她伸出那雙雪白、優雅柔軟的手,神色莊重地說:“隻要這雙手還是我的,我就會傷心。”


    “為什麽?”


    “因為這雙手殺過人。”


    他辛酸地說:“啊,克洛蒂爾德,您為什麽要卷到我的冒險生活中來?我應當還是您過去愛的馬克西姆-貝爾蒙。五年了,真不應該讓您知道……知道我是另一個人……”


    她低聲道:


    “我也愛這個人,我一點不後悔。您能保證愛我嗎?”


    “我就象您愛我那樣愛您。不過,我的生活太動蕩了,無法把所有時間都奉獻給您。”


    她嚇壞了:“出了什麽事?”


    “他跟上我們了。”


    “福爾摩斯?”


    “不錯。是他把加利拉爾推到匈牙利飯店事件中去的,是他昨晚在夏爾格蘭路安排了兩個警察,我有證據。今天早晨,加利拉爾搜了那所房子,福爾摩斯陪著他。另外,我們少了一個人,讓尼約。”


    “可是,是我今天上午讓他到夏爾格蘭路找我的石榴石去的。”而且石榴石已經送到拉佩路的首飾店去了。”


    “不過,情況的確很不好。”


    “您打算怎麽辦?”


    “我準備好了,後天,星期三,我們搬家,到中午十二點,一切就都結束了。在一切痕跡消除之後,兩點鍾我就能走了。這件事關係重大,從現在起咱們不能再見麵了。您也不要再見任何人。千萬別出門,特別擔心他會找您的麻煩。”


    “這個英國人找不到我。”


    “他什麽都幹得出來。我也要加點小心。昨天我不小心撞見您父親的時候,我是在那個舊文件櫃裏找東西的。在那兒有顆定時炸彈。我總覺得敵人正在暗中遊蕩,他越來越近了,好象正監視我們,在我們身邊布了網……這是我的直覺告訴我的,我的直覺從來沒錯過。”


    這次見麵不久,他們就匆匆告別了。


    此時,福爾摩斯情緒亢奮,再也呆不住了。他跟上去,不料闖進一個前廳,前廳盡頭是個樓梯。他剛要下去,忽然,從下麵傳來人聲,他就沿著圓型走廊找到了另一個樓梯。下樓後,他嚇了一跳,真象在夢中一般,家俱的式樣和位置都似曾相識——他從半掩的門又走進一間圓型大房間——這是道斯當拉先生的書房!


    “太妙了!我全明白了,克洛蒂爾德的房間,就是金發女郎的房間,和旁邊大樓的一個套房是相通的。那大樓的出口不在馬勒澤布爾廣場,而是在旁邊的街上。我還明白克洛蒂爾德-道斯當拉怎麽能一邊保持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的好名聲,一邊和情人幽會了。我也明白了,昨天傍晚,亞瑟-羅平怎麽會突然在書房裏冒出來了。那個套房和書房之間還有個通道……”


    福爾摩斯終於得出了結論:這又是一幢有機關暗道的房子,肯定還是道斯當拉設計的。既然已經來了,他決定再檢查一下櫃子裏的東西……找找其他有機關暗道的房子的材料。


    他爬上藏書架,躲在布簾後邊。午夜時分,一個男仆進來熄了電燈。一個小時後,英國人打開手電,來到書櫃前。如他所知,櫃子裏裝滿了建築師的舊文件、圖紙、工程預算表、帳本。在第二層,有一摞登記本,按年代順序排列著。他挑出最近幾年的幾本翻了一下,又仔細查看了一下h打頭的那一部分目錄,終於發現了阿爾曼熱阿這個名字,名字旁注著63,翻到63頁,他輕聲讀道:


    “阿爾曼熱阿,夏爾格蘭路40號。”


    隨後就是為這位房主的大樓安裝暖氣設備的施工情況記錄。邊上還有一行小字:“見m.b.案卷。”


    “我全明白了,m.b.案卷正是我需要的。我準能在這個案卷裏找到亞瑟-羅平的真正住址。”


    清晨時分,他才在一個登記簿的第二部分發現了尋找多時的案卷。


    案卷共十五頁,一頁轉載了有關阿爾曼熱阿的大樓的施工情況,另一頁詳細記錄了為克拉佩醫院25號的房主瓦蒂奈爾先生施工的情況,第三頁是關於昂利——馬丹大街134號奧特雷克男爵公館的,還有一頁是在關克克拉鬆城堡的。另外,還為其他巴黎十一位房主的房子做了記錄。


    福爾摩斯抄下這十一個地址,把文件放回原處,打開窗戶,跳到寂靜無人的廣場上,又小心地關好百葉窗。


    八點,他給加利拉爾寄了封傳遞急件:


    今天早晨,我要到佩爾果萊斯路來。我要交給您一個人,逮捕這個人關係重大。無論如何,從今晚起到明天中午(也就是星期三中午),請您務必留在家裏,並請安排三十個人待命。


    然後,他挑了輛出租汽車,在馬勒澤布爾廣場上離道斯當拉公館五十米遠的地方停了車。


    他讓司機一個半小時後發動好汽車,等他一出來,就馬上到佩爾果萊斯路去。


    在邁進公館大門時,他想他在羅平馬上就要搬好家的同時,隻顧找金發女郎,是否又是個失誤?先根據手裏的名單找出羅平的住所是否更加穩妥,但一想,金發女郎落到我手裏之後,我就能控製局勢了。於是他按響了電鈴。


    道斯當拉先生已經在圖書室裏了。他們幹了一會兒工作,福爾摩斯正想找個借口直奔洛蒂爾德的房間,卻見那年輕姑娘來對父親道早安。然後,她就坐在小客廳裏寫信。


    他拿了一卷書,走過來對道斯當拉先生說了個離開的由頭:


    “道斯當拉小姐讓我找到這本書後立刻給她送去。”


    他走進小客廳,坐在克洛蒂爾德麵前,他的後背正好可以擋往道斯當拉先生的視線。


    “我叫施蒂克曼,道斯當拉先生的新秘書。我想同您談幾句話。”他希望聲音小點,盡可能不讓道斯當拉先生聽見。小姐起先不大樂意,後來給她的女裁縫打過電話後,還是妥協了。


    “好,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五年前,您父親偶然遇到了一位馬克西姆-貝爾蒙先生,他自稱是個實業家……或者是個建築師,道斯當拉先生一直很喜歡這位年輕人,他自己因為身體不好,不能事必躬親,就把承接下來的幾項老主顧的建築工程交給了貝爾蒙先生。他顯然相當有才幹。”


    姑娘的臉色好象更蒼白了,聲音也更冷淡了:“先生,我不知道您說的這些事和我有什麽關係。”


    “小姐,因為馬克西姆-貝爾蒙先生有他的真名實姓,您和我一樣清楚,他叫亞瑟-羅平。”


    她放聲大笑:“不可能!馬克西姆-貝爾蒙不可能是亞瑟-羅平!”


    “小姐,讓我把話說完,亞瑟-羅平為了實現他的計劃,還在這兒找了個女朋友,不僅僅是個女朋友,還是個盲目追隨他的女同謀。”


    小姐不動聲色,至少是基本不動聲色:“先生,請您別再說下去了,請出去吧!”


    福爾摩斯非常平靜:“我並不想太打擾您,不過,我已經下定決心了,絕不單獨一人走出這個公館。”


    “那麽,讓誰陪您出去呢?”


    “您,小姐,咱們得一同出去。您會一言不發,不提抗議就跟我出去的。”


    克洛蒂爾德聳了聳肩,坐下來,福爾摩斯拿出手表:“十點半了,再過五分鍾咱們就走。”


    “如果我不走呢?”


    “那我就去找道斯當拉先生告訴他事實真相。告訴他馬克西姆-貝爾蒙的生平是捏造的,告訴他羅平的女同謀的雙重生活。”


    “女同謀?”


    “是的,就是人們稱之為‘金發女郎’的那個女同謀,就是那個滿頭金發的女同謀。”


    “您有什麽證據?”


    “我帶他到夏格蘭路去,給他看看羅平利用指揮施工之便,讓他的人在40號和42號大樓之間修的通道,就是你們二位前天晚上還用過的那條通道。”


    “然後呢?”


    “然後,我帶道斯當拉先生到德蒂南先生家去,沿著傭人樓梯下樓,您和羅平就是通過這個樓梯躲開了加利拉爾的追捕。下樓後,可以找到同樣的與隔壁大樓相通的通道。隔壁大樓的門口在巴蒂涅奧爾林蔭大道上,並不在克拉佩隆路。”


    “然後呢?”


    “然後我帶他到克拉鬆城堡去,他很熟悉那個地方,圇為是他設計、指揮了城堡修複工程。他看一眼就會發現亞瑟-羅平利用工作之便修的秘密通道。正是這些通道使金發女郎能在深夜潛入伯爵夫人的房間,從壁爐上拿走藍寶石,又在兩星期後,走到布萊興領事的房間裏,把藍室石塞進牙粉瓶裏,……幹這件事就有點離譜兒了,也許是女人小小的報複心吧,我也說不清,但這無關緊要。”


    “然後呢?”


    福爾摩斯的語氣更嚴肅了:


    “然後,我帶道斯當拉先生到昂利一馬丹大街134號去,我們可以發現奧特雷克男爵是怎麽……”


    “住口……住……”年輕姑娘被突如其來的恐懼攫住了。


    “小姐,您殺死了奧特雷克男爵。您化名安托瓦奈特-布雷阿,您給他做事,是為了從他手裏搶走藍寶石,可是,您把他殺死了。”


    她用嘶啞的聲音祈求著:


    “先生,別說了,您知道那麽多事,您也應當知道,我不是蓄意謀殺男爵的。”


    “我並沒有說您謀殺了他,小姐。男爵常發精神病,他發病時,隻有奧居斯特嬤嬤能控製住他,就是她告訴我這個情況的。那天晚上,嬤嬤不在,他肯定撲到您身上,您在與他搏鬥時,為了自衛,給了他一刀。您被嚇壞了,又按了電鈴。您沒敢從死者手上摘下那塊您本來要弄走的寶石,就匆匆逃走了。過了一會兒,您帶回另一個同夥——隔壁大樓的門房,你們把死者放在床上,收拾好房間……可是,還沒敢摘下寶石,這就是全部過程。因此,我重複一遍,您並沒有謀殺男爵,隻是您用手給了他一刀。”


    她那雙優雅、修長、蒼白的手一直交替著擋在前額,她一動不動地坐了許久,最後,鬆開雙手,露出那張痛苦的臉,問道:


    “您打算告訴我父親的就是這些了?”


    “是的,我要告訴他,我有拉爾波瓦小姐做證人,她可以認出金發女郎,有奧居斯特嬤嬤做證人,她既然可以認出安托瓦奈特-布雷阿,克拉鬆伯爵夫人,則也可以認出雷阿爾夫人。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


    “您不敢。”在迫在眉睫的危險麵前,她又恢複了冷靜,“您就是歇洛克-福爾摩斯,對嗎?”


    “不錯。”


    “您想讓我幹什麽?”


    “幹什麽?我和亞瑟-羅平相約有場決鬥,我應當打贏。在這個結局還沒出現之前,我認為,有一個象您這樣寶貴的人質,我可以占相當大的優勢。小姐,您跟我走吧,我把您交給一個朋友,我一勝利,您就自由了。”


    她要求稍事休息,閉上了雙眼。她突然變得那麽平靜,簡直對身邊的危險視而不見。


    “她自己意識到了這種危險嗎?沒有,固為有羅平保護她。和羅平在一起就不會受任何傷害。羅平無所不能,羅平戰無不勝,”英國人看著她,禁不住這樣想。


    “小姐,我說過五分鍾,可是,已經過了三十五分種了。”


    她顯然下了決心。“先生,能讓我回房收拾一下嗎?”


    “您如果這樣做,我就到蒙夏南路上等您。我可是門房讓尼約的好朋友。”


    她吃了一驚,這次,她顯然有點害怕了,隨後她讓仆人給她拿來帽子和外衣,正象他預言的那樣,兩個人一同離開了公館。


    廣場上,汽車還等在那兒,待她上車後,汽車猛地起動了。福爾摩斯琢磨著下一步行動計劃,他想隻要我再看一下m.b.案卷的名單,就能開始圍捕了,今天晚上,最遲明天早晨,我就能把亞瑟-羅平和他的團夥交給加利拉爾,就象過去約好的那樣。


    這時,車從奈伊門出了巴黎城。可是,佩爾果萊斯路根本不在城外!


    福爾摩斯放下車窗玻璃:


    “我說,司機,搞惜了!……是佩爾果萊斯路!……”


    那人沒理他。他又大聲重複了一遍,那人還不搭腔。


    他看了克洛蒂爾德一眼,姑娘唇邊浮起了難以琢磨的微笑。


    驀地,一個念頭湧上來。他仔細看了看駕駛室座上的男人,福爾摩斯出一身冷汗,得出了最可怕的但也是不可能改變的結論:這個人是亞瑟-羅平!此時,後邊還跟著一輛車,血紅色的大車,尖尖的車頭,讓人望而卻步,車上坐著四個穿皮大衣的人。


    汽車衝過了塞納河,風馳電掣地駛過絮倫、律埃、沙杜。他克製著惱怒、順從地、一動不動地端坐著,一心想琢磨出亞瑟-羅平用什麽計謀和司機換了位子的。


    他忽然起起姑娘打給女裁縫的電話,恍然大悟,盡管談話並未開始,他一介紹自己是道斯當拉的新秘書,並要求與她談話時,她就預感到要出事了,她也猜出了來者的姓名和目的。一如過去那樣自然、冷靜,她向羅平發出求救信號,用的是事先定好的暗語。


    這個涉世未深的女子,居然如此出色地控製住了自己的感情,臉上不帶任何表情,他把老福爾摩斯騙得好苦!


    他們又過了塞納河,上了聖熱爾曼山坡。過了這個小城五百米之後,車減速了,後邊那輛車超了過去。隨後,兩輛車都停下來。四周一個人也沒有下來。


    羅平打開車門,讓福爾摩斯換乘另一輛車。


    那四個人也下了車,其中一位走過來,在他摘下擋住了半張臉的大墨鏡之後,福爾摩斯馬上認出這就是匈牙利飯店裏那個穿長禮服的紳士。


    羅平對他說:


    “您把這輛車開回去,還給那位司機,他在勒讓德爾路右邊第一家小酒店裏等著。我答應付給他一千法郎,已經付了一部分,你把剩下的那部分交給他。另外請你把您的墨鏡借給福爾摩斯先生,”


    他與道斯當拉小姐講了幾句話,然後,坐到方向盤前,開了起來。福爾摩斯坐在他身邊,後邊坐著羅平的一個同伴。


    他們一直全速前進。突然,又到了塞納河,車停在一個小碼頭的盡頭。碼頭上停靠著一艘小遊艇。


    一個穿工裝的男人走過來,認真地行了個禮,他說命令已經收到,“燕子號”已準備好了。


    英國人四下張望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便順從地跟著羅平走過舷梯,進了船長室。


    船長室很大,打掃得窗明幾淨,壁板擦得象鏡子一樣,所有包銅的地方都閃閃發光。


    羅平關好門,他們對視了片刻,羅平的聲音有點緊張:


    “先生,有好幾次您妨礙了我,還有好幾次我差點掉進您設的圈套,讓我浪費了不少時間。我事先已經講過了,我采取什麽樣的行動,完全取決於您。您完全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吧?”


    “完全明白。”


    “我想告訴您已經知道的事情:在馬克西姆-貝爾蒙的名義之下,我……對十五所由道斯當拉先生設計的建築進行了改造。您知道其中四所。


    您手裏還有其他十一所的地址。您肯定是昨天晚上從道斯當拉先生家裏找到的。您已經猜到在這十一所住宅中,必然有一處是我和我朋友們的大本營,因此,您已經委托加利拉爾去搜查了。”


    “沒有。”


    “為什麽?”


    “因為我要單獨行動。”


    “但您已經在我手裏了。您已經失去打敗我的機會了。好啦,我們就此了結吧!你要以名譽向我保證,在這條船進入英國水域之前,您不設法逃走。”


    “我以名譽向您保證,我要利用一切方式逃走。”不可馴服的福爾摩斯驕傲地回答。


    羅平決定按自己的意誌行事,水手在他全身搜了一遍後,就把他捆在船長的鋪位上。


    幾分鍾後,“燕子號”啟航了。


    次日早晨,也就是這兩位傑出的對手約好決鬥的最後一天,《法蘭西回聲報》發表了一篇妙趣橫生的小短文:


    “昨天,亞瑟-羅平對英國大偵探歇洛克-福爾摩斯下了逐客令。當天中午,命令已付諸實施。淩晨一時,福爾摩斯已在南安普敦平安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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