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的話語,如同這深寒的風雪一般刺骨。


    蕭睿很想告訴王越,自己沒有看過那卷名冊,但話到嘴邊,卻又顯得格外的蒼白無力。


    許久,蕭睿才道:「我說我沒有看過名冊,想來是沒人會相信的了。所以,我會盡力,不負王師信任。」


    王越聞言,不以為意的大笑道:「不錯,沒有讓我失望。雖然我已經讓史阿助你,但你也要親自前往,而你要不要與史阿匯合,便是你的事了。」


    蕭睿聞言,點頭稱是。


    王越也不再言語,就直接下了逐客令。


    蕭睿裝著一肚子火氣,壓抑地離開了王越的武館。


    伸手摸了摸懷中的那卷錦帛,蕭睿雖然有些動心,但他卻不敢修習。


    這個陰險詭譎的江湖,一不小心就會落入別人的甕中。


    回想了一下與王越比鬥的整個過程,沒有找出一絲破綻之後,心中的鬱結平複了些許。


    掃了一眼漫天飛舞的白雪,蕭睿又想到了穎川官道上的枯骨。


    他知道。


    隻有成為強者,他才能活下去,才不會懼怕那些陰謀詭計。


    想到之前使用的太極劍法,蕭睿心中還是忍不住有些得意。


    不能修煉王越給的內息之法,不代表他蕭睿就沒有。


    隻有蕭睿自己知道,修習太極劍法條件是有多麽苛刻。


    說到太極,就不可不說武當。


    武當內家拳法,注重內功,陰陽變化,動作沉穩,姿勢含蓄,勁力渾厚,神意悠然,講求意、氣、力的協調統一。


    體現在具體的應敵對抗中,則是以柔克剛,以靜製動。


    其精妙之處,便集中體現在“六路拳”和“十段錦”中。


    六路拳和十段錦多相同處,主在練骨,但作用有所不同,六路使骨骼緊縮,十段則使之開放。


    六路拳因攻防中、前、後、左、右、上、下六個方位,且每個方位都有一趟拳路而得名。


    一縮形周身無縫隙,一撒臂通身皆有手。拉大架猶如鋪天蓋地,使小式則為仙人變形。便是用來形容六路拳,與十段錦中煉體之法大成時的表現。


    足見其招法之怪異,攻守之神威。


    而十段錦不止可以煉體,還是一套完整的內息之法。


    這個時代的內息,說白了就是後世臭名昭著的內功。


    而修煉太極拳與太極劍的條件,便是煉體大成後,修習十段錦中所載的內息之法。(此太極,非公園中老頭老太太鍛煉身體的太極操。)


    蕭睿在與王越打鬥時,根本沒有顯露出全部實力,僅靠煉體大成的實力與之博鬥。


    當然,此時內息之法才入門的蕭睿,就算使出全部實力,也不是王越的對手。


    一流武者,便是蕭睿真實的實力。以道教中,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的境界化分而言。


    此時的蕭睿才堪堪踏入化氣境,而相比於後世的那內家高手,化氣境就如同傳說一般。


    能跨入化氣境,在蕭睿看來,這就是他賴以生存的金手指。


    回到府邸。


    蕭睿破天慌的命令下人,將府門關閉,然後一個人去了後院。


    臨走時,還對福伯吩咐道:「誰敢沒有命令就闖入後院,你就給我直接殺了。」


    福伯本想詢問什麽,見蕭睿臉色不好,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隻是恭敬的說道:「是,少爺。」


    然後,便一言不發的離開。


    後院中。


    蕭睿坐在一棵枯柳下的石凳上,看著石桌上,那架被落雪淹埋住的古琴。


    心頭莫名的有些失落。


    伸出雙手,用那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撥開白雪。


    手指不時地觸碰到琴弦,發出聲聲輕微的響動。


    蕭睿記得,她說過,自己的這雙手,如果隻是用來彈琴,就好了。


    垂柳褪去綠葉後,剩下的枯枝,在寒風中不甘的張牙舞爪。


    好似在告訴蕭睿,它們都敢與天鬥,你又有何懼。


    思及此處。


    蕭睿撥動落雪的手指,不經停了瞬間,然後,就笑了起來。


    僅管,漫天的飛雪不見停止,覆蓋在琴上的雪,還是被清理幹淨。


    雪在落下,遇到了人氣,也不得不化成了水。


    「猙……」


    琴弦顫抖的聲音,莫名的多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氣息。


    顯得更加大氣磅礴,幽靈婉轉。


    突然。


    一道破風聲襲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若有若無的梅香。


    蕭睿沒有理會,還是在自顧自的撥動琴弦。


    來人也沒有打擾的意思,隻是在寬大的石桌上,放上了一個炭盆。


    很是熟練的溫起酒來。


    時間。


    一分一秒的過去,器皿中的酒,已經開始沸騰。


    來人自顧自的斟滿了一杯酒水。


    一曲終了,蕭睿緩緩的收回雙手,而溫酒人,也將杯中酒端到了蕭睿的麵前。


    接過酒。


    蕭睿便仰頭將酒飲盡。酒溫剛好,不涼不燙。


    「沒有梅林的味道,但還是一樣好喝。」蕭睿自顧自的說道。


    「是你的心境不同了。」


    ………


    想了許久。


    蕭睿才說道:「也許吧!」


    「洛陽不屬於你,它困住了你的心。」


    蕭睿問道:「什麽時候來的洛陽。」


    「把梅屋打掃幹淨,就來了,畢竟,你已經把它送給我了。」


    蕭睿知道,她說的打掃幹淨,包括那幾個人去過梅林的痕跡。


    「辛苦了。」


    ……


    「總得要習慣。」


    蕭睿聞言,笑了,然後又沉默了,但還是說道:「不要它了。」


    「你會給我的。」


    蕭睿搖頭,說道:「不會,沒了它,我就會死。」


    她沉默了。


    然後就一直沒有說話,從她絕美的容顏上,也看不出一絲變化。


    隻是她斟的酒相比已往,稍微不太均勻,若不仔細看,根本就發現不了。


    風雪越來越大。


    可雪再怎麽下,一落入翻滾的酒中,就成了酒。


    直到器皿中的酒煮幹,爐中的炭,全部燃燒成了灰燼。


    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直到夜色降臨。


    她才緩緩的站起身來,蕭睿一直半眯著的眼睛,這才全部睜開。


    「還有多少時間?」


    「一個月。」


    蕭睿聞言,問道:「會怎樣?」


    「死……」


    她的聲音平淡,好像這個字是在形容睡覺。


    蕭睿停了片刻,才說道:「我知了。」


    她沒有再說話,隻是如來時一般,消失在風雪中。


    蕭睿知道,那個死代表什麽。


    也隱約知道她是誰的人了。


    但又不希望是。


    因為,那樣的話,她真的情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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