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萬裏晴空,劍門上下都和往常沒有什麽不同。


    除了火雲峰。


    整座火雲峰都籠罩在一股壓抑到了極點的氣氛之中,而這壓力最中心處,一個圓臉小胖子正赤裸著上身,不停地揮舞著手中的重劍。


    陳衝覺得自己的命真的很苦。三日前自己再次醒來時,長老將那少年分入火雲峰的聲音就落入了自己的耳中。後麵發生了什麽陳衝不記得了,他隻記得最後長老拍著他的肩膀,臉上帶著瘮人的微笑。


    “陳衝,你這次帶回來的少年很好,非常好,確實是個天縱之才。老夫以為,就憑他一人,就足頂的上一千個雜役弟子。”


    老者話音一頓,露出了滿口閃爍著寒光的白牙。


    “所以這次,老夫就分給你火雲峰,一千個雜役。”


    直到所有人都散去,看著隻剩下自己和那少年的廣場,陳衝才明白,這次火雲峰,就分到了這少年一個人。


    扛著少年,陳衝恍恍惚惚地回到了火雲峰。而迎接他的,是火雲峰峰主以及師兄弟們如同死了親爹一樣的表情。


    “其它雜役呢。”麵對峰主的質問,看著峰主周身已然沸騰的靈力,陳衝忽然間福靈心至,大手一揮,哈哈一笑。


    “峰主,這次長老本是要分給我火雲峰一千位雜役弟子,可弟子明白,選弟子在精不在多!所以弟子婉言謝絕了長老,精挑細選,據理力爭,為我火雲峰搶到了這位少年!”


    話音一頓,陳衝右手一指肩上的少年,臉上露出一抹堅定而又自信地微笑。


    “他,足可以一當千!”


    回應他的是一陣死一般的沉默,整個火雲峰轉瞬間變得針落可聞。


    峰主就這樣看著陳衝,陳衝就這樣看著峰主,直到他看到峰主抽出了一隻手。


    “你騙鬼啊!一千個雜役弟子?你能要到十個老子這峰主給你來做好不好!精挑細選?你還沒出廣場整個劍門就都知道你找來了一個白癡雜役!以一當千?好,那從明天開始,整座山峰的雜役都由他一個人去做,他做不完的,你做!”


    峰主的這番怒吼,是陳衝在空中不停旋轉,滿臉飆血的時候聽到的。當他落到地上昏過去時,腦海中閃過了最後一個念頭。


    唔,峰主的手勁,真大。


    結束了回憶,看著自己手上門板一樣的重劍,陳衝心底不由得一陣哀嚎。自己醒來後沒多久,峰主就派人給自己送來了這柄重劍,說是每天揮上一萬下,遲早有一天自己也能以一當千。


    當陳衝第一天揮劍揮到一半準備放棄時,他看到了掌門站在不遠處,手掌上靈力翻滾,雙眼冒著幽光。摸著自己高高腫起的臉龐,陳衝雙眼含淚,默默地開始了自己的練劍生活。


    當揮完了最後一下重劍,陳衝整個人癱軟在了地上。喘息良久,陳衝艱難地爬了起來,一步一晃地走回了自己的住處。洗了個澡,換上衣服,陳衝推開房門,走向了後山。來到後山,看著坐在地上擦拭著長劍的少年,陳衝歎了口氣,坐到了旁邊,拿起一柄長劍擦拭了起來。


    陳衝心裏不是沒有怨氣,可經過幾日的相處,陳衝發現這個少年不會說話,也聽不懂自己講話。和劍門所有人一樣,陳衝也認為少年其實就是個白癡。


    自己和白癡較什麽勁呢,陳衝心裏安慰著自己。


    葉淩川覺得自己的生活還不賴。雖然被賣到了別的地方,可每天的生活就是把別人送來的長劍擦拭幹淨,雖然很多,倒也不怎麽累。唯一的缺點就是整片地方隻有自己一個人,還有那個拐賣自己的胖子。


    看來這胖子混得也不怎麽樣,葉淩川心裏有些憐憫的想到。


    可讓葉淩川覺得奇怪的是,自己很喜歡這份工作。擦劍的時候,自己總是莫名的覺得很開心。樣式看著相似的長劍在他看來卻各有各的不同,仿佛每一把都有自己的靈魂。


    難道自己以前也是擦劍的?葉淩川突然覺得以前的自己真沒出息。


    突然想到自己現在也是個擦劍的,葉淩川麵色一滯,可轉念一想,自己現在可不一樣,自己在這擦劍可是被逼的。想到這裏,葉淩川的臉色又恢複了正常,喜滋滋地擦起了手中的長劍。


    專注於手中長劍的葉淩川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身旁多出了一個人,而陳衝就恭敬地站在那人身後。


    黃良覺得心裏有點煩躁。自己剛剛閉關結束,就聽說自己峰上招了一個白癡雜役。本不想去看,可作為大弟子,每一個新來的人自己都應當見上一麵,誡勉兩句。不情不願地來到後山,黃良就看到了正在擦劍的兩人。走到二人身旁,陳衝連忙起身問好,可那少年卻對自己無動於衷。黃良不禁心下有些惱怒,正要開口時,雙目卻陡然一凝。


    陳衝見葉淩川毫無反應,心中大氣,正要推上一把,身邊的黃良卻伸手阻止了他。


    黃良臉上的表情多出了一絲驚訝,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驚訝漸漸變為了震驚。在火雲峰上修道數十載,黃良見過雜役弟子無數,其中也有不少出色之人。可他從沒見過哪個雜役弟子在擦劍時能有這般專注。眼前的少年對著手中的各式長劍,時而微笑,時而皺眉,整個人顯得極為快樂。


    對,就是快樂,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黃良絕不相信有人能在擦劍時這般快樂。而最關鍵的,是黃良看得出來,這個少年對劍道有著不俗的見解。拿著手中長劍,他手指撫摸的地方往往都是劍體存在的瑕疵之處,甚至有一些瑕疵黃良看到都會有恍然大悟的感覺。


    這樣的人會是白癡?還未修行,就能對劍有這樣的認識,就是個白癡,也絕對有修劍的資質。回想著自己一路走來聽到的傳聞,黃良的眼中猛地一亮。隻見他雙指並劍,指尖亮起一團七彩的光芒,點向了葉淩川的額頭。


    “啟靈之術。”


    啟靈之術是一道低階法術,是將自己所學的知識凝於法術之中,傳授於他人,從而使他人快速獲取知識的法門。


    黃良收回手,目光炯炯地看著眼前全無發覺的少年。


    “這把劍劍身有些輕了。”


    “哎,這把不錯,可惜劍寬不夠均勻。”


    “嗯,這把……”


    原本一旁低著腦袋不明所以的陳衝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自言自語的少年。


    “你、你會說話?”


    “我當然會說話,我隻是…”無意識地接過話茬的葉淩川猛地頓住,抬頭看向了站在身邊的黃良。


    “你做了什麽?”


    “啟靈之術罷了。”黃良笑眯眯地答道。


    感受著自己腦海裏多出的無數信息,很快葉淩川就明白了什麽是啟靈之術。


    “哼,你們這些人販子倒是貼心的很,怕是要讓我幹些更麻煩的事了吧。”葉淩川冷哼一聲,一臉鄙夷地看著眼前的兩人。


    “人販子?”黃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看向陳衝,黃良的眼神逐漸變得嚴厲。


    “陳師弟,門規你不會不知道吧。”


    還沒從驚訝中緩過神來的陳衝麵色大變,連忙將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了出來。


    黃良聽罷,心底覺得有些好笑,可到底這少年未曾答應要當這雜役弟子,多少有些壞了門規。想到這少年的不同之處,黃良笑著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


    “大概是叫葉淩川吧。”


    “大概?”黃良一愣,什麽叫做大概?


    “我失憶了,什麽都不記得了,所以才不會說話,也聽不懂你們說什麽。”


    黃良心底一樂,原來是這樣,再加上少年的“人販子”思想,之前少年的行為就都說得通了。看到眼前的少年不忿地看著自己,黃良忙輕咳一聲,開口說道:


    “這個,咳…,事情你也聽明白了,那我就問你一次,你可願入我劍門當個雜役弟子,從此斷了凡塵,一心向道?”


    葉淩川剛想說誰要給你當雜役,忽地神情一動,低頭看向了自己膝上的青色長劍。剛剛,它似乎動了一下。葉淩川的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出了自己昏迷時腦海裏回響的那幾句話。這幾日裏自己總是會不由自主地陷入沉睡,腦海中反反複複地都是那幾句“你要記住”。


    要變強麽?葉淩川一聲輕笑,眼神逐漸變得堅定。雖然自己忘記了所有的回憶,但是如果自己變得夠強的話,就能知道一切了吧。想到這裏,葉淩川灑然一笑,看向了黃良。


    “當個雜役,可能變強?”


    黃良的眼中閃過一抹讚賞之色,點點頭道:


    “能。”


    “我劍門每年入門雜役弟子數萬,卻從不招收正式弟子,你可知為何?因為成為雜役弟子,就是你加入劍門的第一步。劍門各峰弟子,全部都是從雜役弟子當中選拔而出,想要成為正式弟子,就要看你夠不夠資格。”


    “你,夠格麽?”


    迎著黃良有些挑釁的目光,葉淩川搖了搖頭,開口說道:


    “我問的,是可能變強。”


    黃良哈哈一笑,眼中讚賞之色更濃。


    “能不能變強,不是我說了算,而是你說了算。劍門給你的是踏上仙途的一線機緣,而能在這條路上走多遠,誰說的準呢?”


    握著手中的青幽,葉淩川突然覺得自己的血液有些沸騰。麵對踏上仙途,自己卻沒有感到絲毫緊張與陌生,隱隱間還有一絲熟悉。自己以前也是個修士麽?暗自一笑,葉淩川突然覺得生活似乎又開始變得有趣了。


    看著已經走向遠處的黃良,葉淩川剛要開口,就看到黃良停下了腳步,微側著的臉上滿是笑意。


    “三日後,根骨測試,成為正式弟子的機會。”


    “你,去麽?”


    回答他的是少年清朗的聲音和一道輕悠的劍鳴。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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