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猴子的記憶,還是任青蓮的想象,花果山都應該是一副瑤草奇花、青鬆翠柏的樣子。


    但當二人按落雲頭,睜睛觀看的時候,入目所見,卻是一片荒蕪,花草俱無,煙霞盡絕,峰岩倒塌,林樹焦枯。


    猴子沉默著,臉色有些猙獰,拳頭也下意識的握了起來。


    任青蓮心中了然,當年猴子大鬧天宮,天兵天將圍剿花果山,沒將這花果山夷為平地,那還是因為這裏作為十洲祖脈,幹係太大,不敢任意妄為。但戰鬥中激射的天火神雷,毀了山上半數的草木生靈,卻是在所難免之事。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五百年的時間,猴子曾無數次夢到當年的那段天真歲月,無數次夢到那片爛漫的桃林。


    隻是眼前這一幕,深深的刺傷了他。


    任青蓮能夠感受到猴子身上濃濃的悲傷氣息,安慰道:“人還在就好,大聖既然已經回來了,花果山也終有一日會恢複過去的樣子!”


    說著,遠處荒草坡前的荊棘凹裏,便是傳來一陣細響。


    猴子聽完任青蓮的話便是從悲傷中清醒了過來,定了定神,剛好聽到這陣動靜,下意識的抬頭一看,就見那凹裏跳出七八個小猴子,擁上前來,圍著他叩頭叫道,“大聖爺爺,大聖爺爺,我們終於等到你回家了!”


    猴子心中一酸:“你們怎麽也不出來玩耍,一個個都潛蹤隱跡,回來了也不見你們的影子?”


    當年他大鬧地府,將這山上的猴屬從那生死簿上一筆勾銷,得了莫大天機,從此長生不死。眼前這幾個小猴子,他依稀有些印象,但山野荒蕪,難免食不果腹,看著有些瘦骨嶙峋,可憐兮兮。


    群猴下意識的看了任青蓮一眼,見到這個人了沒有惡意,才垂淚說起這段時間的遭遇:“自從大聖爺爺被擒,便有一夥獵人,隔三差五的來島上獵殺我等……”


    山上的猴類雖然長生不老,但本身的實力卻是有限,那些獵人有些武藝,硬弩強弓,裝備精良,他們自然不是對手。


    猴子聽著這些淒慘的遭遇,一陣的齜牙咧嘴,“你們現在還有多少在這山上?”


    群猴又道:“老少加在一起,也就千把來猴兒!”


    猴子恨恨的道:“俺老孫當時記得共有四萬七千孩兒們,如今都往哪裏去了?”


    按他想法,即便他的這些猴子猴孫實力一般,但卻人多勢眾,又有他傳授的合擊陣勢,又豈會真的被幾個獵戶欺負成這樣。


    群猴又是垂淚,泣道:“自大聖爺爺離開後,這山被二郎神領兵點火燒殺,我們蹲在井裏,鑽在澗內,藏於鐵板橋下,才得了性命。不過出來後山中少了花果養贍,難以存活,便有一些猴往別處去了,留下的,這些年又被那些打獵的搶了一半去……”


    真真是“樹倒猢猻散”,任青蓮感慨一聲,忍不住問道:“那些獵人可是這附近傲來國的人?”


    花果山附近唯一的人類國度就是傲來國,好像猴子剛剛學藝歸來操煉猴兵,還曾在那國中搶了一些兵器。


    群猴顯是被那些獵人們欺負怕了,看著任青蓮,一陣緊張起來。


    猴子笑道:“任居士是俺老孫的朋友,那些獵人真是從傲來國來的?”


    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猴妖說道:“是從傲來國來的,我的一個兄弟便被獵人抓走過,不過後來跑了回來……”


    “那你這位兄弟現在在哪裏?”任青蓮問道。


    “已經死了,回來沒多久就死了……”那個猴妖一臉驚恐,像是見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一樣。


    山上的猴屬雖然長生不老,但卻不代表死不了,根據這個猴妖的描述,那個逃回來的猴妖不久就化為一具枯骨死去,十分淒慘。


    猴子心知有異,問起另外那些被抓住了的猴子猴孫的遭遇,便聽群猴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道:“那些獵人把我們中箭、著槍的、中毒打死的,拿去剝皮剔骨,醬煮醋蒸,油煎鹽炒,當做下飯菜食用;遭網、遇扣的,便讓教他跳圈做戲,翻筋鬥、豎蜻蜓,當街上篩鑼擂鼓……”


    這些其實隻是他們道聽途說,自己想象出來的,那個年紀稍長的猴妖卻是搖著頭道:“不是的,不是的,我那可憐的兄弟說,他們把我們抓了,會把我們煉成一種傀儡……”


    他說的語無倫次,任青蓮卻是和猴子相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驚疑不定。


    猴子知道事情有些蹊蹺,便是問道:“現在洞中是什麽人執事?”


    “還是馬、流二元帥,奔、芭二將軍管著哩。”小猴子們說著。


    猴子更是驚疑,說道:“你們去通報一下,就說我回來了。”


    那些猴妖便是各自散開,往水簾洞通知幾位執事的猴老去了。


    馬、流、奔、芭早年就跟著猴子打拚,也算有些修為,尤其是馬、流二帥,身上有著巫支祁和龍女的血脈,天賦不差,早就有了大妖的修為,這個境界,與人類修士中的元嬰境界相當,再進一步就是真仙。


    猴子知道這四猴還在,便是更加篤定獵人的事另有蹊蹺,忍不住向任青蓮問道:“居士算出了些什麽?”


    任青蓮已經習慣了故弄玄虛,望著遠處的海濤,淡然一笑:“大聖無須擔心,很快便能見分曉了!”暗地裏,卻是對那些獵人背後的存在猜測起來。


    不久,馬、流、奔、芭出來叩拜猴子,將二人迎入了水簾洞中。


    虛窗靜室,石座石床。


    任青蓮正看著當中一塊石碣上刻著的楷書大字——“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馬流二帥已經忍不住疑惑的問起他的來曆。


    任青蓮這時終於確認了這花果山水簾洞與那巫支祁的淵源,又感受著二猴體內的一縷赤尻馬猴的氣息,微微一笑:“我是大聖的朋友,初次見麵,這幾件法寶就送你們防身吧!”說著,將巫支祁留下的幾樣法寶取出四件,分別給了洞中的四個老猴子。


    這些法寶本身不算上乘,隻是巫支祁當年打算東山再起,給自己手下們準備的。


    任青蓮借花獻佛,也算是照顧了一下巫支祁的後人,但那四猴卻是感激不已,他們雖然有些手段,但這些年被那獵人們逼迫,多半也是吃了手中沒件趁手寶貝的緣故。


    一時間,馬流二帥也顧不上疑惑任青蓮身上為什麽給他們一種親切的感覺,有問必答,很快就將那些獵人們的消息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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