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更加的冷冽,配著無盡的冰雪也更加的刺骨。


    蓐收也很冷,冷到了心裏。


    冷的是心,墮入了無邊黑暗的心。


    他不知道該如何,隱藏的極深,連自己都已忘了的恐懼,今日卻被人無情的刺破了,撕開了。


    自欺欺人的滋味並不好受,因為騙的了自己,卻騙不了別人。


    強大的戮刑司,手中沾滿無盡鮮血的戮刑司,有無數冤魂相伴的戮刑司。震懾了世人,也震懾了自己,這是錯覺,因為地上已經躺滿了猩紅。


    浪子羽,聞名已久。


    不過是一個不敢吐露來曆,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浪跡於三界,看似無拘無束,其實不過是一條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的懦弱之人。因為他不敢直視自己,或背負仇恨,或背負罪孽。


    隻知逃離,卻不敢麵對的可憐之人,蓐收從來沒有正視過,戮刑司從來沒有正視過。因為他是強大的,他們是強大的,不值得。


    但今日就是這個他們從來沒有正視過的充滿笑臉的人,給了他們最是沉重的一擊,撕破了他們的強大,他們的虛假。


    戮刑司已經毀了,隻剩下了一地的無力,站都站不起來的神。他隻要伸伸手,就會留下三十六具猩紅的屍體。


    浪子羽慢慢的往前走去,走的從容,向著蓐收走去,也給了他無盡的壓力。


    他恨,恨自己,為什麽要逃避,逃避了數百年,最後成功的騙過了自己,卻沒騙過別人,騙過浪子羽。


    蓐收跪在地上,低垂著臉,低垂著頭,在顫抖著。望著那個逐漸走進的身影,顫抖的更是厲害,更是掙紮。


    掙紮的想要站起來,他不能跪著,這是尊嚴。浪子羽不是那個男人,沒那個資格。


    顫顫巍巍的,將手掌抬離地麵,將背稍稍直起,掩飾住了那一臉的沮喪。緩緩的直立起了身軀,自認直了身軀,雖然還是微弓著背。


    慢慢的挺直了,直視著浪子羽,重新抓住了那猩紅長槍。站著直挺,看著冷冽,仿佛已經恢複了一切,但心還是在顫抖著。


    蓐收很高興,他總算做到了,他保住了尊嚴。除了那個男人再也沒人能夠讓自己無力的跪著,無力的癱軟著。


    雖然心還是在顫抖著,雖然那個男人的身影還在腦海中壓抑著,但自己確實站了起來,站的筆直。拿起了槍,拿的很緊也很穩。


    已經失去了一次尊嚴,再也不會想要失去。特別麵對的不是那個男人,隻是一個小小的浪子羽。蓐收顫抖的心是高興的,因為他保住了尊嚴,屬於神的尊嚴,殺神的尊嚴。


    浪子羽看著眼前強自直起身體的蓐收淡笑道:


    “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跪著,沒想到你已經有了站起來的勇氣。”


    蓐收淡淡道:“能使我跪著的不是你,你沒有資格。”


    雖然強自鎮定,但心氣也已經失去了,此時也少了那嗜人的煞氣,隻是個平平常常的神,普普通通的生命。


    浪子羽笑道:“這樣的你看起來舒服多了,但之前跪在我麵前的不是那個戮刑司首蓐收嗎。”說完將鼻中的布條拿了出來,有點做作。


    蓐收道:“你心裏明白,何必要憑白侮辱與我,那不是屬於你的榮耀。”


    每個失去了金身,失去了固守與榮耀的人話總會變得多些,變得平凡些。


    浪子羽調侃道:“我隻是試了試,沒想到他在你心裏是如此的重要,不過你的槍法確實不行。”


    蓐收道:“確實很重要,隻有經曆過直麵過那個人,才會明白他的強大,那是一股無可匹敵,摧人心魄的強大。”


    浪子羽有些好奇道:“你不恨他嗎?”


    對於一個將自己踩在腳下,失去一切的人,總是無法以平常心相對。


    蓐收笑道:“我懼怕他,但我不恨他。”


    浪子羽道:“看來我小看你了,你總算可以直麵了,我居然還做了好人好事。”


    蓐收輕鬆道:“謝謝你,除了那個男人,現在你在我心裏是第二重要的人。”


    直麵浪子羽之後,發現自己的心居然奇跡般的停止了顫抖,原來放下是這樣的簡單,一點都不複雜。那個男人給自己的未必是摧毀,也是激勵。


    浪子羽道:“看來你已經恢複了,放下了手中的槍。為了將來少個敵人,要不要將你留在這裏。”


    蓐收將手中猩紅長槍丟下,笑道:“其實我更願意你將我留在這裏,扼殺我的未來。可惜你不會,因為你也是一個強者,一個正走在前往至強道路上的強者。”


    說完之後還努力的將雙手擦了擦,那槍有點髒。


    浪子羽心裏明白從今之後的戮刑司會更加的強大,但會變得好聞起來,猩紅之色將會淡去,因為蓐收已經不需要了。


    嘴上道:“少了你們我的對頭也如少了左膀右臂,我何樂而不為呢。”


    蓐收道:“其實我也未必是你阻力,將來的事誰又知道呢。”


    浪子羽道無奈道:“現在的人都這麽的聰明。”


    蓐收道:“不是我聰明,而是這顯而易見。我以前昧了心誌,才沒有看出來。”


    浪子羽道:“看來我的破綻太明顯了,我是真想殺了你,可惜一個山神在旁邊看著呢,隻能放過你了。”


    蓐收道:“看來我的運氣很好,今天的收獲也很大。不過你那不是破綻,而是你根本就不想隱藏。”


    浪子羽自嘲道:“我總是在自作聰明,不過現在那個山神也走了,你可以告訴他的頭顱現在如何了。”


    蓐收道:“很好,天帝將他放到了無垠虛空之中。”


    浪子羽道:“你們會這麽好心,我還以為已經成為了夜壺。”


    蓐收道:“他帶給了天人族太多的屈辱,本來就算不作為夜壺,也會被當做墊腳石,受人踩踏。”


    浪子羽道:“但又是為什麽呢。”


    蓐收道:“天帝,是天帝。天帝回來之後就將他投入了無盡虛空,你知道嗎,在那一刻我居然從天帝的眼中看出來悔恨和內疚。那一陣天帝發了好大的怒火,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的,而且天帝三拜送走了他的頭顱。”


    浪子羽複雜道:“做錯了事,總是會後悔和內疚的。”


    蓐收道:“天帝是個好人,是仁慈的,那是他唯一一次發火。”


    浪子羽道:“一個仁慈的好人是不適合當天帝的,也許他唯一的錯處就是坐上了那個位置。”


    蓐收道:“卻是為上者諱了,奇怪,不過短短的數百年我居然忘了那個人原本叫什麽名字了,好像所有的人都忘了。”


    浪子羽道:“確實奇怪,也許萬物總是善忘的,也許有人做了手腳。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他現在有了個新名字叫‘刑天’。


    蓐收道:“刑天,刑天,是個好名字,也很適合。天者,首也,既刑蒼天也刑己天,他還活著嗎?”


    浪子羽道:“我也想問你,他還活著嗎。”


    三十五個戮刑司神將,三十五個猩紅的野狗此時也回複了體力,往蓐收聚攏而來。


    蓐收望著無損的三十五個兄弟也是收下笑道:


    “看來我又多欠了你個人情,不過我們也要走了,戮刑司失敗了。”


    語氣中有著輕鬆,也有著失落,神話總會破滅的,戮刑司的神話今天已經被毀了。可也不是什麽壞事,蓐收知道以後的戮刑司會更加的強大就夠了。


    浪子羽笑道:“好走,不送,回去挑一把好斧頭。”


    蓐收道:“一把青銅大斧就可以了,告辭了。”


    就在戮刑司就要收兵回天之際,異變也是突生。


    三十六個,也是三十六個。黑衣黑布黑杉,全身都是黑的,連槍也是黑的三十六道身影突然出現,往著戮刑司撲殺而去。


    三十六道黑與三十六道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浪子羽望著這七十二道即將交織的身影,一股淡淡的不妙湧現而出,意外總是不受人控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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