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月到2月,冬子一直沉迷於製造帽子的工作。因為3月中旬有時裝表演,要趕做參加表演的帽子。


    雖不是看不起一般的小賣店,但對參加展出的帽子還是很擔心的。所以從設計、鍛帶,到磨邊,都要冬子親手來做。


    製造帽子時,冬子把貴誌、中山夫人都拋在腦後了,以平靜的心情醉心於工作。以前沒有這樣的情形,無論做什麽工作,都會馬上想起貴誌,掛念著他是在家裏,還是在事務所。現在已很少掛念了,即使偶爾想起,馬上就又忘了。也許冬子也已習慣了失去子宮後的獨身生活。


    從那天離開中山夫人後,中山夫人曾來過兩次電話,但冬子沒去。第一次有點感冒,另一次是因為有急事沒去。“如果有時間,務必來呀。”夫人雖這麽說了,但冬子並沒有打電話給她。並不是很討厭中山夫人,也不是害怕女人同性的接近,相反有時候她還夢見夫人溫柔的愛撫。


    但是,冬子卻不想改變目前的狀態,雖談不上潔身自好。2月初,參加展出的帽子大致做完。今年流行的帽子有兩種,一種是1920年曾流行的高頂的克羅休,頂部配有鳥的圖案,另一種是鮮紅的男童式的大蓋帽。好賣不好賣姑且不說,在玲瓏剔透的帽子中,透露出女性的溫柔。煞是好看。


    就在最後一種就要做完的時候,貴誌來了電話。


    “怎麽樣?”貴誌仍舊是那樣問她。


    “什麽怎麽樣?”冬子冷淡地反問道,但心還是顫抖一下。這是去年年底過了一個沒有得到滿足的的晚上之後,隔了兩月才打來的電話。


    “上次曾約你旅行。下周能擠出時間嗎?”


    貴誌約定去旅行,是去年的1o月。當時是打算安慰出院的冬子,去溫暖的九州。自那以後就到了年末,也許是由於忙,貴誌再也沒有提起。三個月過去了,貴誌似乎並沒有忘記。“下周去福岡辦事。去福岡前先去宮崎。”


    和貴誌多次旅行都與工作有關一樣,他不是隻為了休養而旅行的人。最初還感到不滿,但以後就習慣了,更主要的是被貴誌迷住了。


    “北九州冷,宮崎暖和,已經是梅花盛開的季節了。”


    “……”


    “星期天直接去宮崎,星期一去福岡。我在福岡打算呆兩、三天,如果你著急的話,先回來也行。”


    冬子商店的休息日,隻有星期天,星期二上午從福岡回來,就多休了一天半。


    冬子考慮的不是商店,冬子最放心不下的是晚上的事。在旅行途中讓貴誌抱著還會沒有感覺嗎?如果兩人旅行中得不到滿足是很別扭的。


    “怎麽樣,有什麽事嗎?”


    “沒有……”


    “你也不光呆在家裏。”


    冬在想起陽光明媚的南方的海岸。出去旅行如果心情好了,也許能重新享受愉快。


    “怎麽樣,能行嗎?”


    “是……”


    “那麽,快點準備票,上午有直達航班,就坐那趟。貴誌仍然是早早地自己決定。“票讓人送去,還是在機場給你?”


    “在機場給我。”冬子意識到會讓船津送來,馬上拒絕了。


    “那麽就這樣定了。”


    冬子放下了話筒。本來想,如果貴誌來電話,就問問他新年領著全家去夏威夷的事,挖苦他一番,可是打完電話才發現,隻是約好了去旅行的事。


    冬子對自己這樣順從貴誌感到氣惱。


    星期天的飛機,從羽田機場起飛是11點半。


    冬子11點過5分到達機場。從中央大廳到外邊,然後再轉到去宮崎的第二候機大廳,都沒有找到貴誌。時間是準的,是自己提前來了。冬子站在大廳的一角等著。不久,就看到了貴誌的身影了。他穿著灰色的大衣,提著一個箱子。


    “喔,真漂亮。”


    “什麽?”


    “我說你真漂亮。”貴誌說完,輕輕地拍著冬子的肩膀,“賣帽子的卻不戴帽子。”


    “奇怪嗎?”


    “不。”


    冬子直到昨天還不知道穿什麽衣服好。今天她穿了毛衣,雙重喬其紗的裙子,外套穿一件藏青色的大衣。原想戴帽子,為了顯示柔軟的頭發,還是決定不戴。


    “行李隻有這些?”


    冬子拿著一個路易·威頓的大箱子。


    “就這樣拿著進去。”貴誌點點頭向櫃台走去。


    由於是星期天,去宮崎的接待處前很擁擠,似乎還有拿著高爾夫球拍的團體旅行者。


    “差不多準時到。”貴誌拿著搭乘券返回。“1點到宮崎。”


    兩人進入汽車休息室,從那裏搭汽車去乘飛機。冬子和貴誌在窗邊並肩坐下。


    最近東京天氣一真不錯,陽光明媚,和風習習。


    “和你夫人說了什麽?”登了飛機後,冬子問。


    “沒什麽……”貴誌欲言又止,點上香煙。“宮崎的旅館定在能看到青島的地方,離街雖然遠一點,但那地方安靜。”


    “不過,是很奇怪的。”


    “什麽?”


    “因為……”


    一度分手的兩人,又一起旅行,不認識的人見了,還會以為是相愛的戀人。實際上的確兩人是在相愛。這種愛,不象年輕戀人那樣天真浪漫,也不是為了今後而海枯石爛。兩人是被一線情絲所連結。


    眼下是藍色的大海,從空中看去,大海就象沐浴著陽光的藍色的絨緞。日本海那邊鋪著大雪,太平洋沿岸卻是難以置信的明媚陽光。


    看著看著,冬子感到一陣困意。一個人旅行就不會這樣輕鬆了,現在和貴誌在一起,即便發生了什麽事,也不感到緊張。


    這種溫和是什麽……是多年來所熟悉的安全感嗎?


    冬子把頭靠在窗上,這時貴誌湊過臉來。


    “能看到什麽?”


    “全是海,還有兩條船。”


    “上次見麵後,身體狀況怎麽樣?”


    “還好。”


    “最近見到中山夫人了。”


    一聽到中山夫人,冬子轉過臉來看著貴誌。


    “她來過事務所。”


    “有什麽事?”


    “好象是順路來到的。聽她說,你新年去了她家。”


    “嗯……”


    “她說一起喝葡萄酒,很快活。”


    冬子想起酒後那晚上的事,感到全身發硬。


    “她似乎很無聊。”


    “說什麽了?”


    “喋喋不休地說教授變心了。”


    “教授是真的嗎?”


    “也許是真的,但不象她說得那麽誇張。”


    “……”


    “她有點歇斯底裏被害妄想症。”


    冬子想起夫人突然赤裸時的情景。


    “那樣的人最好不要太接近了。”


    “我……”


    “她象是很喜歡你。不管怎麽說,她很想玩。”


    “可是,如果丈夫變了心,她歇斯底裏也是沒法的事。”


    冬子不知為什麽,總想為夫人辯護。


    “但是,沒有必要把丈夫的輕浮說出來吧。”


    “夫人大概喜歡你吧?”


    “怎麽會……”


    “你不知道?”


    “即使是這樣,那樣能吵、多舌的女人實在討厭。”


    “其他沒說什麽?”


    “隻說了這些就回去了。”


    “她一定很寂寞。”


    冬子想起那天夫人說著“沒有子宮”向她靠近的目光。


    到達宮崎機場,稍微晚點了。


    南國的陽光十分明媚。倆人穿過大廳,叫了一輛停在機場前的出租車,駛向青島的旅館。


    “現在的季節比較空閑吧?”貴誌問司機。


    “今年不太好,不景氣,因為很多人都去了夏威夷、關島。”


    對依靠南國情調吸引人的宮崎來說,太平洋的常夏之島是強大的競爭對手。


    從車窗可以看見路旁的華盛頓椰子樹,周圍種著山茶樹和盛開的山茶花。


    大約20分鍾後,車到了觀光旅館。房間是在五樓,整個青島盡收眼底。


    “稍微休息一下,還是馬上出去?”


    “隨便。”


    “那麽到樓下吃點東西,再出去吧。”


    冬子脫下大衣,隻披著貂皮披肩離開房間。


    “好象都是新婚夫婦。”在一樓的日光室貴誌一麵喝著咖啡,一麵很難為情地說。


    從旅館叫了一輛出租車,經堀切卡駛向仙人掌園。


    “這一帶在宮崎也是最暖和的地方。”司機向他們介紹說。


    2月初就用不著穿大衣了。在仙人掌園的入口處,蘆薈正開著黃色的花朵。


    看完仙人掌園後,去了小人國。彎彎的海岸線,點綴著棵棵文珠蘭。二人坐在沙灘上。


    “如果能悠閑地住在這樣的地方多好。”冬子看著海岸線說。


    “兩、三天還行,呆上一周就夠了。”


    “是嗎?”


    “因為正是忙的時候,偶爾來一趟還行。”


    確實,也許貴誌不適於這樣安靜的地方。


    “和你旅行,有幾年了?”


    13年前,春天去津和野。”


    “是了……”


    那次旅行,使倆人最後分手。


    “真奇怪。”貴誌微微笑了一下。


    分手後兩人又一起旅行,確實有些怪。不過,這次旅行冬子另有目的。


    從海邊回到旅館,洗完澡時,已是6點。太陽落到後邊的山巔上,晚霞把青島染得輝煌。


    晚飯給送到與臥室相通的日本式房間,有生魚片、油咋蝦,此外還有這個地方的特產香蕈紅燒海膽等。


    “少喝點。”貴誌給冬子倒上酒。


    “好象要醉了。”


    “反正要睡覺。”


    冬子點點頭,想起晚上的事。今天晚上能夠互相滿足?索性醉了,忘記一切不安,也許會更順利。冬子下了決心。


    沒有吃飯,隻吃了點心,肚子就飽了。喝了一壺酒,臉頰已感到發燒。


    “怎麽樣,再去樓下的酒吧喝點?”吃完飯後,貴誌邀請冬子。


    從樓下的酒吧,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大海。過去,晚上有燈光照耀著整個青島,現在燈光已經撤去,島子完全淹沒在黑色的大海裏。


    冬子向服務員要了康巴裏蘇答。康巴裏兌有酒精,冬子讓服務員給她稀釋一下。在酒巴呆了一個小時左右,二人回到房間,已是十點。冬子在窗邊眺望著夜幕籠罩下的大海,貴誌走了過來。


    “累了吧?”


    “稍微……”


    “一直乘汽車、飛機。”貴誌邊說邊把手搭在冬子的肩上,“真安靜。”


    在遠方隱約可見一堆紅紅的火光。


    “換浴衣吧。”


    冬子回到臥室,脫了衣服,從路易·威頓提包裏拿出睡衣,等她穿戴好時,貴誌進來了。


    “好久了。”貴誌忍耐不住,拉過冬子。


    “等……”


    冬子沒有回答,哭了起來。


    “過分了嗎……”


    貴誌那麽地愛自己,而自己卻那麽無用。這是冬子哭泣的理由。


    “不要哭了。”貴誌緊緊地抱著哭泣的冬子。


    “來吧,睡會覺吧。”


    冬子在貴誌的胸膛上閉上了眼睛。貴誌很快就睡過去了。


    冬子聽著貴誌均勻的呼吸,一會兒下了床。在桌子上亮著一個不大的台燈,房間幽暗。冬子穿上襯裙,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剛剛還有音樂聲的樓下大廳,現在也變得靜悄悄,正麵是漆黑的大海,隻有前麵的草坪被熒光燈照著。冬子把視線投向遠處,右邊是一行行相連的燈光,海岸線向右彎延而去,側耳細聽,似乎能聽到波濤的轟鳴聲。


    冬子一邊眺望著漆黑的大海,一麵考慮著沒有達到高xdx潮的身體。


    多虧是出來旅行,才感到有些滿足,但與過去的愉悅相比還差得很遠。經驗豐富的貴誌未必沒有察覺。貴誌還在那裏睡著。明天醒過來,恐怕他什麽也不會說。


    第二天早晨多雲,但天並不冷。


    倆人9點在一樓的飯廳吃早飯,早飯是玉米片、烤麵包片和火腿。貴誌一掃而光,冬子隻喝了咖啡。


    “不吃了?”


    “早晨總是喝咖啡3”


    貴誌二話沒說?把冬子剩下的火腿拿起來吃了。


    “好不容易來到這裏,還是去趟狩獵場吧。”貴誌對什麽都抱有強烈的好奇心,即使是非洲的自然公園,在一百萬平方公裏的空地放養動物的地方都想去。


    “去福岡的飛機是兩點,時間還早。”兩人回到房間作出發的準備。


    1o點乘車離開旅館,天空已經睛朗。青島映耀在藍色的大海裏。汽車駛入通向狩獵場的高速公路,左邊是成排的海棗樹,右邊就是大海。


    雖是二月,從窗口吹進的風卻飽含著春天的氣息。


    “這前邊有一個好高爾夫球場。”


    “真想打高爾夫嗎?”


    “不,現在沒心思。”


    球打得很好的貴誌,來到這裏不打球是很少見的,當然他純粹是為了不會打高爾夫球的冬子。


    “昨天晚上,睡到半夜起來了吧。”


    “你知道嗎?”


    “不,隻是感覺到的。”


    “睡不著。”


    從前隻要感到貴誌在身旁,冬子就能心安理得睡覺。幾乎沒有半夜起來過。


    “床不舒服?”


    這也是原因之一,但更主要是沒有達到性滿足而導致的不安。”你仍然神經質。手術後特別厲害了嗎?”


    “……”


    “大多數的人在手術後都胖,你卻瘦了。”


    “沒有。”


    其實是真瘦了,至少瘦了兩斤。


    “那就好。出來旅行要忘記一切,悠閑自在才好。”


    不用貴誌說,冬子也想那樣做,可是不行。她不能象貴誌那樣好地控製自己的情緒。這是性格,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我在哪裏都能睡,以至於真想失眠一下才好。”


    確實貴誌能吃能睡,一點兒也不用操心健康問題。但這並不是說貴誌很粗魯,象剛才不假思索地說話,其實他是看透了她的心思。


    狩獵場位於宮崎市北部的佐土原町,似乎剛開放不久。


    在闊大的空地上,放養著老虎、獅子,但也並不能說就是自然放養。在變了色的大地上,每四、五頭一群,悠閑自在、無拘無束。


    “就象動物園的欄杆稍微擴大了一樣。”曾去過非洲的貴誌似乎很不滿足。


    “從這裏,我們再瀏覽一下市容,然後去飛機場,時間正好。”


    從狩錯場,倆人參觀了宮崎神宮和八雄一寧塔。然後返回市內。


    “肚子餓了。”


    一看表,已過了12點。


    “到大澱河邊的飯店吃飯吧。”宮崎市內貴誌有些熟悉,他告訴了司機飯店的名字。


    在飯店的二樓吃完中午飯,貴誌給東京的事務所打了電話,他在電話上大聲作什麽指示。他是一個無論到了哪裏都閑不住的人。


    冬子看著貫誌打電話的神態,忽然想起該給店裏打個電話。


    “啊,老板娘。”


    接電話的是真紀。


    “有什麽事嗎?”


    “沒有。有兩、三個電話。”


    “誰打的?”


    “伏木先生,還有船津先生。”


    “船津?”


    “他說有什麽要緊的事告訴你。”


    “是什麽?”


    “他說,如果回來了打電話給他。”


    冬子弄清楚沒什麽事後回到了座位。


    “店裏不要緊嗎?”


    “嗯……”


    “那麽,走吧。”貴誌撚死剛點著的煙,站了起來。


    1點半二人乘出租車到達機場,等了30分鍾才有去福感的飛機。


    “今天晚上吃什麽?”上飛機的時候,貴誌問。“博多,我比較熟。到了後出去喝點。”去一個熟悉的城市,貴誌顯得十分興奮。冬子卻不然,她一直在擔心船津打來的要緊電話。


    飛機到達福岡,是下午2點45分,從宮崎到福岡僅用了45分鍾。


    福岡天氣陰沉,出發前以為北九州肯定要冷,但今天卻十分溫和,並不是那麽冷。


    二人從機場坐車直接到了旅館。


    這個城市,冬子修學旅行的時候曾路過,但沒有住下,現在來到一看,競出乎意料地大,旅館周圍和東京城市中心相差無幾。


    “休息一會兒吧,6點有人來接。”貴誌洗完澡後說。


    “哪一位要來?”


    “這裏新聞社的人,見過幾次,很熟。”


    “那麽,和他……”


    “我想和他一起吃飯,行嗎?”


    兩個人好不容易出來旅行一次,還要和不認識的人一起吃飯,冬子很不高興。可是貴誌似乎已經通知那個人了。


    “是個很好的人,見了麵就知道了。”


    這與人的好壞無關,隻要有不認識的人在,女人就要小心謹慎,這種微妙之處,貴誌並不知道。


    “他知道我們的事嗎?”


    “沒跟他說什麽。你還是適當地體諒我吧。”


    “適當……”


    “這種事情他是很明白的。”


    總之貴誌是不讓冬子擔心,冬子受到了“適當”這個詞的愚弄。貴誌也許以為說完就沒事了,可是冬子的心情卻很不舒暢。她帶著淒慘的心情進了浴室。等她洗完時,已是四點。似乎窗戶左邊是西麵,大樓的窗戶被太陽燒得通紅。


    “想休息一會嗎?”


    貴誌想說什麽呢?


    “還有兩個小時。”


    “我不睡了,你休息吧。”


    貴誌露出不滿的表情,躺在床上。


    冬子很想抽煙。從離開東京到現在還一支煙也沒抽。冬子坐在椅子上抽煙。也許是由於洗了澡,她的心情開始安靜下來。


    “那麽,我睡了。”


    “嗯。”


    兩、三分鍾不到,貴誌就開始發出呼呼的睡覺聲。冬子看著責誌的睡態,忽然想起給船津打電話。為了不讓貴誌聽到,冬子穿上羊毛衫,來到一樓。在服務台旁邊,有一個市外用的電話。


    經過短短的呼叫,接電話的好象是事務所年輕的姑娘。


    “船津先生在嗎?”


    “請等一下。”


    一會兒冷不防,電話裏傳出很響的聲音:“我是船津。”


    “啊,嚇我一跳。”


    “是木之內小姐嗎?你在哪兒?”


    “在九州。你說有要緊的事,是什麽事?”


    “現在可以說嗎?”


    “可以。”


    “就是上次那件事,那家醫院果然好象有問題。”


    “問題?”


    “隨便摘除子宮是出了名的。”


    又是那事,冬子的心情陰鬱起來。


    “不用說,也有時候必須要摘除。不過,那家醫院對年輕人也是毫不在乎。”


    “為什麽?”


    “我仔細打聽了一下,好象切除子宮比割肌瘤的手術要簡單。”


    “有這種事?”


    “確實是真的,這是朋友告訴我的。手腳骨折、截肢比接骨容易,總之,這同換新的要比修理更方便的道理是一樣。”


    “……”


    冬子不知道回答什麽好。萬萬想不到自己的子宮象換電視機一樣,被簡單切除了。


    “不過醫生明確說不摘除是不行的。”


    “正因為摘除了才這樣說。這也是由醫生自己下的結論。”


    “那個醫生不會那麽馬馬虎虎吧?”


    “我也這樣想。但傳說那個院長,即使輕微的肌瘤也要把子宮切除。”


    “可是,不知道肌瘤是否嚴重?”


    “現在正在調查。你什麽時間回來?”


    “明天下午。”


    “那麽到時再詳談。”


    好象船津也不能長時間地從事務所打電話。


    下午6點,約定的人來到旅館。


    貴誌刮了刮胡子,梳理了一下微曲的頭發,一看好象漫不經心、但又很漂亮的人。上衣穿著褪色的茶色運動衣,打著蟬形闊領帶,下身穿著西服褲。冬子換了藏青色的長褲和安哥拉毛衣,外套大衣。


    “我如果打攪你們的話,就最好回來。”乘上電梯以後,冬子說。


    “不必多心。他不是那麽不通世事的人。”


    “逛夜市隻有男人才感興趣。”


    “我們是兩個人來,不要光想壞的。我想讓你看看博多的夜景。”


    貴誌好象很高興。可是冬子卻不感興趣。這既是因為和不認識的人在一起的負擔,也是因為剛才船津的電話。


    冬子感到心情鬱悶,對那麽愉快的貴誌產生了恨意。


    下了電梯,來到一樓的大廳,在服務台前有個男人舉起手來,他跟貴誌年齡差不多,隻是稍微瘦點。


    “啊,你好。”貴誌快步走過去,“好久不見了。”


    “歡迎。”


    倆人似乎相當親熱,融洽地互相拍著肩膀。


    “這位是木之內君。九州新聞的藤井君。”貴誌給倆人介紹。


    冬子低頭致禮。藤井點著頭說:“九州是第一次來嗎?”


    “修學旅行的時候來過一次。”


    “修學旅行?我們也有過那時候。”說完藤井笑了起來。“等一下車。乘車去吧。”


    “去哪兒?”


    “那珂河邊,有一個很好的河豚店。討厭河豚嗎?”藤井問。


    “非常喜歡。”


    “來到福岡,首先要吃河豚。”


    確實象貴誌說的那樣,藤井是個爽快的人。


    酒席是預先定下的,在二樓。從窗戶向外看,河麵上正輝映著各色的霓紅燈。


    “這條河的東邊是博多,西邊是福岡。”藤井看著夜色籠罩下的那珂河講解著,“這裏是黑田空52萬石的城下町。博多是所謂的町人之町,福岡稱為武家公宅。我們所在這邊,是町人之町。”


    “過去即便生下來,也隻好住在這邊。”貴誌插了一句玩笑。


    首先上的是河豚魚片,接著是河豚火鍋,不愧是在玄界灘鋪的魚,很新鮮。


    藤井喝鰭酒,貴誌在往威士忌裏摻水,今天晚上看來他隻想喝威士忌。冬子也要了鰭酒。冬子雖然害怕醉,但心裏還是希望早點醉。


    “好吃吧?”


    “嗯,很好吃。”


    “吃了這裏的魚,東京的魚就變得更沒味了。”藤井似乎是地道的博多人,很有些自吹自擂,但並不討厭。


    “順便便請你們吃白魚,現在正是白魚上市的季節。”


    藤多馬上招呼女傭人,要了白魚調料。


    “真想讓我們吃‘跳食’,想吃嗎?”


    “什麽?那個。”


    “活魚抹上調料吃。”


    “真可怕!”


    “但味更鮮。”


    “吃到胃裏還是活的。”


    “這怎麽能吃。”冬子皺著眉頭。


    裝在小碗裏的白魚,白得透明,真令人賞心悅目,魚還長得這麽漂亮。


    “這是在福岡捕的嗎?”


    “遊到上遊的室見川產卵,回來的魚就給逮住了。”


    冬子在刹那間想起了船津。船津的老家是福岡的室見,這麽說船津也看到過這樣的白魚了。冬子心不在焉地想著。


    藤井象突然起來似的說:


    “我老婆下周要住院。”


    “住院?什麽院?”貴誌反問他。


    “子宮肌瘤,好象要做手術。”


    貴誌馬上看了冬子一眼,然後又裝作無事地看著藤井。


    “那是很麻煩的。”


    “大約半年前就說不適。可是想不到還要切除子宮。”


    “哪家醫院?”


    “在國立醫院有熟悉的醫生,我找他了。”


    “多大年紀?”


    “正40。”


    冬子默默地看著窗外。


    “我的妻子就要不是女人了。”


    “不會。即使摘除子宮,女人還是女人。”


    “是嘛?”


    “子宮隻是用來生孩子,女人最重要的是卵巢。那麽有才能的新聞記者,連這點知識都不知道。”


    “科學上的事,我是一點不通。你很精通啦。”


    “知道點兒。”貴誌有些難為情地喝著威士忌。


    “按道理沒有什麽了不起的。可是一說到妻子的子宮沒了還是感到討厭。”藤井說,“我想成立一個失去了子宮女人的丈夫的協會。”


    “什麽?”


    “隻召集這樣的男人,互相安慰。問了一下,我們社裏就有五個人,競這樣多。”


    “……”


    “過去,這樣過麽?”


    “不知道。”


    “我問了一下,子宮癌多是孩子多的主婦,肌瘤卻多是老處女,或得不到丈夫愛的女人。”


    “怎麽會……”


    “我的朋友說的。據他說,有一份統計表明,收入低的階層多得癌,比較富裕的女性多得肌瘤。”


    “那麽,你呢?”


    “托福,我是高薪。”藤井自己笑了。然後轉頭看冬子:“啊呀,對不起,說了些無聊的話。”


    “不。”


    “人隨著年齡增長,會得各種各樣的病。”


    “夫人能接受手術嗎?”


    “雖然不願意。可是醫生說,這是不得已的。”


    “不摘為好。”


    “你也這樣想?”


    “絕不要摘……”


    “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這樣下去會惡化的。”


    “可是……”冬子剛要說,貴誌站了起來:


    “出去走走好嗎?”


    離開河豚店,三人在沙灘上散步。


    河中沙灘這一帶有1500多個俱樂部、酒吧,兩邊被那珂河和博多河包圍著。南邊第一條街的附近,並排著很多高級飯店,隱約可以聽到三弦的聲音。


    “去一趟地下吧?。”藤井跟貴誌耳語。


    “好吧。”貴誌思考了一會。“今天去馬那裏吧。”


    兩人似乎有什麽暗號。走了一百米左右,進了三樓一個叫“藍馬”的俱樂部。店名叫馬。冬子曾經和貴誌去過一、兩次東京的俱樂部,與東京的那些俱樂部相比,這個俱樂部很寬暢。


    “先生來了。”穿著和服的女子馬上走近貴誌,“好久沒見了,昨天還在談論您呢。”


    似乎貴誌與這裏很熟。由於冬子在旁邊,貴誌很窘地點點頭。


    大家很快坐下,舉杯喝酒。


    “是從東京來的嗎?”


    “貴誌先生的秘書木之內小姐。這位是老板娘。”藤井給二人介紹。


    “請多關照。”老板娘很有禮貌地寒暄。


    “好漂亮呀。”


    冬子慌慌張張地看著老板娘,同時對藤井的介紹很感吃驚。開始就被那女人詢問,冬子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還是男人轉得快。


    包括老板娘在內,四個女人圍坐一圈,酒桌上變得熱鬧起來。


    老板娘30歲左右,是個很端莊秀麗的女人,接近於貴誌平常所喜歡的類型。藤井似乎喜歡這穿著黑禮服的女子,櫻桃小嘴,很是可愛。


    “從東京來的嗎?”帝邊一個穿著金絲綢禮服的女子跟冬子搭話。


    “經過宮崎,傍晚剛到。”


    “我老家是宮崎。”


    “是嗎?”


    冬子馬上快活起來,與她談起了宮崎……


    過了一會兒,聽到藤井帶著醉意說:“我妻子,因子宮肌瘤,馬上要住院了。”


    “夫人做手術嗎?”女的問。


    “不做手術,治不好。”


    “藤井,你這樣的快樂,是給你懲罰。”


    “為什麽?”


    “人都說,隻在要丈夫玩樂,夫人就要得婦科病。”


    呆了一個多小時,三個人離開俱樂部。


    “再順便去13號吧。”貴誌對藤井說。然後給冬子解釋,“是一個小的酒吧,再去一家怎麽樣?”


    貴誌一喝起酒來就要連著喝,在東京,一晚上曾喝了5家。冬子在剛才的店裏,心情很好,好象還能喝。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很興奮,和貴誌在一起,冬子也很開心,而且,一想到晚上的事情,仿佛感到還是醉的好。醉了什麽都忘記了,貴誌便可以為所欲為了,也許這樣能重新喚起以前的快感。


    13號這個怪名字的酒店,比剛才去過的俱樂部舒暢、整潔。似乎貴誌以前也來過這裏,老板娘很熱情地坐在旁邊。


    “加水嗎?”


    冬子今天晚上決意要醉,便點點頭。


    因為又有客人來了,老板娘離開酒桌。貴誌和藤井談得正熱烈。


    “那樣的設計太愚蠢了。”


    “雖說是獨製,也有點獵奇。”藤井很憤慨地說。


    似乎二人在議論福岡最近建成的建築物。


    冬子一個人喝著摻水的酒。藤井轉過臉來。


    “酒量好大呀。”


    “不行。不過,今天想喝。”


    “喜歡福岡嗎?”


    “嗯,很喜歡。”


    和藤井見麵的不快已經消散,現在的冬子十分快活。


    “還是適量為好。”貴誌倒擔起心來。


    在“13號”喝了不到一個小時,3人離開那裏時已是11點了。從開始喝到現在已過去了5個小時。喝得太多了,已很有些醉意了,冬子走起路來,腿都打顫。


    “怎麽樣?”藤井問貴誌。


    “那麽,今天晚上就在這裏分手吧。”


    “好吧。”藤井馬上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


    “晚安。”


    “謝謝。”冬子低頭致謝。


    藤井露出和靄的微笑點點頭。


    二人上了車,待車開動以後,冬子問:“直接回去?”


    “還想喝嗎?”


    “是的。”


    “不喝了。回去吧。”


    “不嘛。”冬子撒嬌地搖頭。


    從河中沙灘到旅館一會兒就到了。“上邊有酒吧,去吧。”乘上電梯以後,貴誌說。


    冬子雖然感到好象還能喝,一旦兩人坐下喝,很快就醉了。本想好好地站起來,卻似乎感到地板搖晃。


    “今犬晚上似乎不幹了為好。”貴誌笑了笑。


    雖說酒量大,還是不行。從第一家菜館連喝了三家,冬子真的醉了。平常如果有其他人在,冬子還要客氣,今天晚上真是喝了個夠。這既是因為藤井是個不拘禮節的人,也是因為冬子自己急著要喝醉。往那個店裏聽到藤井的妻子是子宮肌瘤,也是刺激她能喝的原因。一回到房間,冬子便和衣倒在床上。


    “你喝醉了?”


    “哼……”冬子搖頭否認,但身體散軟無力。


    貴誌把大衣掛在衣架上,脫了西服。


    “今天晚上就這樣睡好了。”


    “不嘛。”冬子使勁地搖頭,“好好地抱抱我。”


    “哎呀。”貴誌回過頭來。


    冬子很少自己這樣說,也許是由於醉了。


    “那麽,快脫衣服。”


    冬子站起來,仍感到頭暈目眩。晃晃悠悠地脫下大衣,解開毛衣的扣子。貴誌早已換上了浴衣,拉上了窗簾。


    “喂,不要緊吧?”


    “沒事。”


    冬子脫下長褲,隻剩下內衣了。


    “不要看。”


    “沒看。”貴誌邊說邊向這邊看。


    “很少看到你這麽醉。”


    “沒醉嘛。”


    “那麽,平時不可愛。”


    “……”


    “哪個好?”


    “現在醉了好。”


    貴誌走過來冷不防吻住了冬子的嘴唇。


    “啊……”冬子禁不住叫出聲來。


    “有酒味。”


    “彼此彼此。”


    貴誌用手慢慢地撫摸著冬子的後背,冬子感到渾身有一種嬌甜、顫票的感沉。冬子醉意朦朧地想,也許這樣會喚起過去的快感。


    貴誌吻了冬子一會兒,便把她搬到床上。柔軟的床單貼在赤裸的身上,冬子感到非常舒服。她微微揚起下巴,再次接受貴誌的親吻。


    貴誌狂熱地吻著冬子……


    第二天冬子醒來時已是八點半。


    昨天晚上和貴誌談完話後並沒睡著。隻是吃了藏在提包裏的安眠藥,到黎明時才漸漸地睡了過去。


    當她醒來時,貴誌已經起床,正在窗邊抽煙。


    “再睡一會兒吧。”貴誌說。但冬子還是馬上起來,到浴室衝澡去了。


    睡眠時間是足夠了,可是由於吃了安眠藥,總感到有點累。梳完頭發冬子出了浴室。貴誌正脫浴衣換西服。


    “好天氣。”


    從拉開的窗簾間,射進明亮的陽光。


    “今天回去嗎?”


    “嗯,有幾點的航班?”


    “去東京幾點都有。好不容易來趟,去福岡周圍玩玩吧。”


    確實,就這樣回去了冬子也感到有些可惜。


    “去太宰府看看吧。”


    “需要多長時間?”


    “有三個小時就行。雖然看梅花還有些早,不過的確是個好地方。”


    “我想4點之前到東京。”


    “在這裏吃了飯再走,來得及吧?”


    “可是,你的工作辦好了嗎?”


    “到今天傍晚之前,時間都給你。”


    貴誌很少能象這樣悠閑自在。


    倆人去12樓的飯店,簡單地吃了早飯。


    “那個藤井是個好人吧?”貴誌喝著咖啡問。


    “什麽時候認識的?”


    “3年前,來這裏設計大樓的時候,他來采訪。從那以後,隻要來了必定見麵。他的本職是文化版的編輯,他對建築、美術也很內行。”


    冬子一邊點頭,一邊想起藤井說他妻子因子宮肌瘤要做手術的事。如果切除了怎麽辦?藤井一看就象個好玩的人,其實是個很溫柔韻人,他好象不會象中山教授那樣有外心,但男人們是捉摸不透的。


    “他多大了?”


    “和我同歲。”


    “看起來很年輕。”


    “娃娃臉得便宜。”


    貴誌沒有談藤井的妻子,而且昨天晚上二人的談話也沒接觸到。


    冬子很想問一下經過了晚上,貴誌的心情如何,但在陽光明媚的地方,重提舊事是痛苦的,冬子決定還是不說為好。1o點,二人乘車離開了旅館。


    “稍微看一下福岡市容吧。”貴誌說,“看看我設計的大樓。”


    冬子在東京見過貴誌設計的建築物,但在東京以外的地方還沒看見。


    “近嗎?”


    “不遠。請開往縣廳方向。”貴誌對司機說。


    “去年完成的,評價很高。”


    “昨天晚上說的是什麽?”


    “那是另一個建築物。那個也看看吧。”


    汽車在天神的十字路口處停了下來。


    “在這右邊。”


    冬子從車上下來,仰望著大樓。十一層的大樓,整個呈淡茶色,在沉穩的氣氛中,沿著寬闊的玻璃窗形的流線型給人一種現代派的感覺。


    “好漂亮啊。”


    “你喜歡我就放心了。”貴誌確實很高興。


    看完大樓貴誌領著冬子去了大濠公園,接著登上了西公園的山丘看海。站在山丘上,迎麵從玄界灘吹來的風很冷。山下是巨大的供油中心,前邊是博多灣。在明媚的陽光下,正麵能看到誌賀島。


    “那些島上也有人住嗎?”在橫濱長大的冬子,一看到島就輕鬆起來。


    從西公園乘車一直駛向太宰府。離開城市,展現在眼前的是冬季灰沉的田園風光。


    太宰府政廳始設於七世紀前後,一直存到現在。汽車到達太宰府還不到正午。


    不愧是全國天滿宮的總社,塗著紅漆的華麗大殿,鮮豔奪目。二月中旬還不是觀光的季節,觀光的人不太多。盡管如此,因為被稱作學問之神,還可以看到和父母親一起來參拜的考試生。


    正殿左右的紅梅、飛梅等,還不到開花的時節,紅梅邊的桔子樹綴滿了黃色的果實。倆人參拜、參觀寶殿花去將近一個小時。


    “好不容易來趟,吃點素食吧。”


    因為貴誌來過一次似乎很熟悉,他領著冬子走進社務所裏邊的“古香庵”。


    隨著分別時候的來臨,冬子也總覺得不想離開貴誌。倆人又向光明寺走去。


    光明寺座落在天滿宮正門前近二百米左右的地方,是鐮倉中期形成的臨濟宗東福寺派的寺院,也是天滿宮的結緣寺。寺寶有藥師如來、十一麵現世音。此外,有名的還有比佛光石庭命名的前庭和一滴海內庭。這是九州最古老的庭園,但由於是在天滿宮相反的方向,來遊覽的人不多。


    入口處放有拖鞋,並貼了一張“安靜入內”的布告。前園是用七、五、三十五石鑲配成“光”字的石庭。看完石庭,沿著走廊向裏去,有一個以小山為背景的很秀麗的山水庭園。中央用青苔模造大陸,在其周圍是用水和供觀賞的白砂表現大海,美妙之中透露出穩靜的氣氛。


    “真是個好地方。”


    “好靜呀。”


    周圍多是紅葉,後山有一片竹林,下午的陽光正經那裏照射而入。


    冬子站在蜿蜒迂回的走廊上看著庭園。在青苔上麵,有許多石佛,溫和的陽光,將其矮小的影子透在白砂上。


    剛才在走廊上的學生已經離去,庭園裏隻剩下貴誌和冬子二人。


    “很靜。”


    “嗯。”


    冬子點點頭,看著那些白砂,冬子感到那就象自己的心靈一樣空曠。她想,園丁在造這個庭園的時候,一定是把砂子比作了大海,用砂雕成了雪白的無法充實的空虛。也許園丁就是把它看成海,在其中描畫出人生的空虛。冬子想到這裏,忽然產生了一種不想離開這裏的感覺。不回東京索性留在這裏,也許就可以擺脫無聊的苦楚,即便是自己喪失了女性的特征,達不到性高xdx潮,也不會感到焦燥困惑。終日留戀於庭園和石佛,也許就能夠過上安然寧靜的生活。


    “在想什麽?”


    “什麽也……”


    “你好象很喜歡這裏。”


    “我在想,住在這樣的地方會怎麽樣。”


    “你肯定能住下。”貴誌微微笑了。


    二人慢慢地沿著走廊向左邊走去。走在通往茶室的台階上,貴誌突然說:“藤井也很擔心。”雖然說得很突然,但冬子仍自然地點點頭。


    “盡管說得滿不在乎,但他還是相當憂慮的。”


    “我說,不讓夫人做手術為好。”


    “是嘛。”


    “因為……”


    “不過,也並不是全都不行吧。”


    冬子沉默了。既然貴誌這樣說,她也無話反駁了。也許性功能喪失確實是冬子想多了。


    走廊的前邊傳來年輕姑娘的聲音,來了新的遊客,是一男一女兩個人。


    “走吧。”


    在貴誌的督促下,冬子向走廊的出口走去。


    “馬上就要兩點了,今天還回去嗎?”


    “嗯。”冬子答應著乘上汽車。


    “那麽回一趟旅館,然後去機場。”貴誌說完,汽車就駛上了剛才來的道路。


    “累了吧。”


    “有點。”


    “最好今天不去店裏,好好休息一下。”


    “晚上還要見誰嗎?”


    “從今天晚上開始工作。”


    冬子對精力旺盛的貴誌感到嫉妒。


    到了福岡機場,等了三十分鍾左右才有去東京的航班。因為是二月平常的日子,大廳裏空蕩蕩的。


    “快樂嗎?”在買票的時候,貴誌問。


    “嗯,很快樂,謝謝。”冬子垂下頭。


    “如果這樣就好了。不過很遺憾。”


    “什麽?”


    “不……”


    “為什麽?”


    貴誌用打火機點上香煙後說:


    “沒能治好你啊。”


    冬子垂下目光。


    “我真是想能夠給你治好的。”


    “那種事……”


    “也許是無聊,可是趁著進行的時候,想給你自然地治好。”


    開始介紹去東京的航班,周圍的旅客一個跟著一個地向大門走去。


    飛機內大致有七成的旅客,冬子坐在後麵靠窗的地方,向外看去逐漸西斜的太陽照射在機翼上反射過來十分晃眼。不久,飛機慢慢地滑向跑道,很快便騰空而起。眼下福岡的街道向後延伸。飛機迅速地上升,不久開始水平飛行。


    旅行到此結束了……


    冬子曾暗暗地祈禱期待著通過這次旅行改變一下環境,治愈自己的性冷淡。貴誌似乎也同樣希望出來旅行會治好冬子。二人的期待已經落空了。


    果然再也治不好了嗎……


    冬子看著窗外。飛機已把九州甩在後麵,關門海峽在陽光的照射下,鱗波閃閃。


    貴誌不能治,沒有其他人能治……我成了一個中空、冷縮誰也不理的女人。


    “已經完了。”冬子小聲地嘀咕著,她感到本該快樂的旅行,在就要結束的時候,越發空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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