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天來望著在場中向對方搦戰的薛紅線,心中感歎“紫竹庵”這等天下有數宗門的深厚底蘊。


    去年在密州初次相見時,此女修為雖然也到了練氣成罡的境界,但與修為大進後幾乎已走到罡氣之境盡頭的精精兒相比,還不免相形見絀。但時至今日,前後尚不到一年,薛紅線竟也擁有了堪比當時那精精兒的實力。之所以如此,自然是“紫竹庵”下了一番功夫栽培的結果。隻是不知是借助了什麽神功秘法還是靈丹妙藥。


    見到薛紅線挑戰,“魔神殿”一方也走出一個同樣在背後負劍的年輕女子。此女穿著一身裁剪合度、完美展現美好身段的黑色裙裝,麵容雖然極美,卻是一片木然不見絲毫喜怒之色,雙目之中更是冰寒死寂似乎沒有一絲人類情感。她出陣之後站在薛紅線的對麵,一動不動一言不發,隻是散溢出令人心悸的冰寒氣機,便似一尊沒有生命的冰雪雕塑。


    “魔神殿”三大首腦之中的“劍癡”獨孤殘雲笑道:“此女名為羅刹,算是本座的傳人,修為正是罡氣之境,便由她來下場請紅線姑娘指教一二。”


    “羅刹?”禹天來聽到這個古怪的名字時,心中微微一動,忽地開口道,“敢問獨孤先生,此女莫非修習的竟是‘羅刹劍經’?”


    聽禹天來一口道出“羅刹劍經”之名,獨孤殘雲的臉色便有些變化,轉頭向禹天來深深望了一眼:“禹道長好淵博的見識,本座還以為當世再無人知道‘羅刹劍經’之名。”


    坐在禹天來身旁的清音神尼聽到此處,哪還不知道禹天來是有心點撥自己的得意弟子薛紅線,當即開口問道:“恕貧尼孤陋寡聞,竟從未聽說過‘羅刹劍經’之名,還請禹道長代為釋疑。”


    禹天來笑道:“庵主不必過謙,實在是這門功法太過冷門,貧道也隻是湊巧從一部古籍中看過一些相關的記載。”


    這說法倒也並無虛假,在曆經的數次人生之後,他一直窮搜天下武學之秘以增加自己底蘊,記載著“羅刹劍經”的那部古籍確實存在,隻不過並非是這一世所見。


    他繼續解說道:“據說這部劍經邪異無比,尋常劍法都講究以人禦劍,此經卻追求以劍禦人,修行者在修習心法劍訣的過程中,會逐漸摒棄自己的情感思想,最後將全心全靈與劍法融合為一,化作舍劍之外再無他念的‘羅刹劍鬼’。這‘羅刹劍鬼’不知恐懼,不畏死亡,偏偏擁有無比強悍的戰鬥本能,同級的武者與之交手往往要受其壓製。”


    聽禹天來將“羅刹劍經”說得如此清楚明白,獨孤殘雲的臉色也變得愈發陰沉,對方既然如此了解“羅刹劍經”,定然不會不會知道“羅刹劍鬼”的克製之法。


    果然,禹天來又道:“不過‘羅刹劍鬼’的戰鬥本能主要源自對戰意和殺氣的感應,如果有人能在出手之時摒除殺念與勝負之心……”


    他沒有再說下去,薛紅線卻已明白自己應該如何去做。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運轉“紫竹庵”不傳之秘“青蓮劍典”的心法,將所有的思緒盡都驅散,雙目之中一片清明,心如鏡湖澄澈無塵。她反手拔出背後背負的古劍“問心”,渾然不顧對手隻是一具並無思想的戰鬥傀儡,仍然認認真真地行了一個劍禮,臉上驀地嫣然一笑宛如冰山消融百花綻放,輕聲道:“紫竹庵門下薛紅線,請姐姐賜教!”


    說罷舉劍隔空平平刺出,一道高度凝聚的犀利劍氣自劍鋒吐出,向著兩丈之外的羅刹眉心刺去。


    在薛紅線出劍的同時,羅刹亦拔劍出鞘,並隨著拔劍之勢隔空虛斬,劍鋒亦透出一道凝練無比的劍氣,與對手的劍氣在虛空交擊,發出一聲沉悶的爆鳴之後同歸虛無。


    這一招雙方看似平分秋色,但在場之人的眼力無不敏銳,都看出羅刹的反應稍稍慢了薛紅線一線,而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薛紅線當真如禹天來所言,雖然向對方出劍,心中卻完全摒棄了殺念與勝負之心。


    若是換一個人,即使得了禹天來的指點,也未必如此容易做到。但“紫竹庵”最高心法“青蓮劍典”是開派祖師道跡晚年閉關二十載所創的絕學,本來便講究“解脫紅塵,花開見佛”,即如蓮花出汙泥而不染般,雖生於諸般生死煩惱,卻能放下諸般生死煩惱,從而獲得擁有無上智慧的“佛性”。


    薛紅線的“青蓮劍典”自然還遠遠未修習到如此境界,但以劍典之中的“淨念”“止欲”法門暫時維持心境的空明,實在不是一件太過困難之事。


    此刻她心中不著一絲塵念,手中“問心劍”發乎天然地縱橫飛舞,劍鋒自然而然指向對手要害。


    羅刹的一柄長劍亦變化無常,雖然隻是憑借戰鬥的本能出劍,但每一劍都似經過最精密的計算,完全針對對手劍勢而發,不求攻而攻勢如水銀瀉地,不求守而守勢如鐵壁銅牆。


    隻是眾人都看得明白,羅刹的劍法在變化之間隱隱地總是慢了對方一線。高手相爭,這一線之差便是生死之別。薛紅線身為“紫竹庵”當代負劍行走,出道江湖已近十年,十年間或見識或親曆無數大小戰陣,經驗豐富無比,因此能夠完美地把握住這一線之差的優勢並將其不住擴大。


    雙方鬥至五百餘招開外,薛紅線口中驀地發出一聲清叱,“問心劍”舍棄所有變化,化作一道驚天長虹沿一條似曲似直的軌跡向著羅刹刺去。


    羅刹仍是默然無聲,手中長劍同樣化繁為簡,卻是沿著一道絕對筆直的軌跡反刺對方。


    雙劍在虛空交錯而過,薛紅線肩頭濺起一朵血花,身形則如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般向後飄飛。


    雙足在數丈之外立定之後,她收劍歸鞘,也不管肩頭的傷勢,向著對麵木然僵立的羅刹拱手施了一禮,輕聲道了一句:“承讓!”


    隨著她說出的這一句話,羅刹的眉心現出一道細如發絲的血痕,身上的冰寒氣息漸漸消散,雖然仍保持著站立出劍刺擊的姿態,卻已沒有了一絲生命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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