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禹天來等人便向言無悔告辭離了“正氣莊”。他們先回“天狼寨”點齊了三百精銳,然後一路南下往沿海趕去。


    言無悔雖然無權調動江南武林盟之內的兵力,但為這三百人安排一路上的接應還是可以做到的。因此一行人所到之處,都有人安排一應食宿事宜,行進速度極快。


    這一天眾人到了沿海,有當地的一個小幫派“逐鯨幫”前來接應。這幫派以從事海上運輸為主業,幫內有數艘極大的海船,得到言無悔指示,要運送這三百餘人前往“不歸島”。


    禹天來與天寶早已反複計議,都認為這三百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如果能在最適當的時機出現,或許便能發揮出決定戰局的力量。因此他們決定由禹天來先獨自趕往“不歸島”,天寶與張君寶則帶著這三百人馬潛伏不動。同時由“逐鯨幫”派出人手偵查“不歸島”附近情形,隻等時機到了才會發出最強力的一擊。


    “逐鯨幫”派出一艘小船載了禹天來出海。來到大海之上,禹天來想到自己一世由中土遷往海外,一世由海外返歸中土,頗覺人生之奇妙一言難盡。


    “不歸島”離中土南部海岸約有三日路程,“逐鯨幫”常年跑海,這艘船雖小,性能卻極為優良,駕船的又是幫中最有經驗的老手,因此隻用了兩天出頭,便已到了“不歸島”附近的海域。


    禹天來站在船頭甲板上向遠方眺望,忽地在極遠處的海麵上看到些東西,遙指那個方向問身邊的一個水手道:“那邊的是一塊凸出海麵的礁石罷?”


    那水手隨口答道:“回稟禪師,哪裏確實有一塊礁石,因為形狀像連著半條手臂的拳頭,所以就叫做‘拳頭礁’。平時它都淹沒在水下,要到退潮時才會露出來……”


    說到此處,他忽地醒悟,不敢置信地望著禹天來道:“禪師,距離這麽遠,你竟能看得到它嗎?”


    禹天來笑而不答,自然不會解釋自己五識遠勝常人的異能,又道:“此刻那礁石上似乎有人,別是被困在上麵,我們不如過去看一看。”


    那水手更加驚詫,實在弄不清楚他是如何看到自己視線中連影子都沒有的礁石,更能看到礁石上有人。但想到對方是自家幫主反複交代要小心伺候的高人,便理所當然地將這當作高人異於常人的高明之處。


    那礁石本就在通往“不歸島”的航線左近,水手們得了禹天來的吩咐後,隻是稍稍調整了一下船頭的方向便駛了過去。


    隨著船隻越行越近,便是常人也已能到那礁石輪廓,而禹天來則已看清離海麵五六丈高的礁石頂端確有一個人背向他們紋絲不動地坐著。看此人滿頭如雪白發隨著海風飄揚,卻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因為在礁石下並無船隻的影子,禹天來便猜這老者也許當真是被困在了這裏。


    片刻之後,船隻已到礁石附近,禹天來在船頭揚聲喝道:“這位老丈可是遇困?不知需要貧僧援手?”


    他聲音中蘊含內力,在海麵上遠遠地傳播開去。


    “哎喲!”礁石上的老者驀地一躍而起,手中同時揚起一根紫中透紅的丈八長竹竿,竹竿的頂端隱隱約約可見垂著一根半透明的細線,細線的末端則係著一個銀光閃閃的大號魚鉤。


    禹天來登時大為尷尬,這才知道這老者竟是在礁石上釣魚,而自己方才喝那一聲顯然是壞了他的好事。


    老者驀地回過頭啦,現出一張不見半條皺紋的紅潤麵孔和一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晶亮眼睛。他將手中的釣竿一抖,那條長長的魚線如靈蛇般倒卷而回纏在釣竿上,然後將釣竿的末端在礁石上重重一頓,左手指著船頭的禹天來大喝道:“哪裏來的小和尚壞了我老人家的好事?你不要走,看我老人家與你算一算這筆賬!”


    一語方畢,身形一縱飛到空中,而後頭下腳上直衝而下,“咚”的一聲紮進海裏。


    禹天來看得嚇了一跳,想不到這位老人家的脾氣竟是如此火爆,隨即便看到海中現出一條筆直的水線,瞬間便由那老人落水處延伸到自己腳下的這艘船近前。然後又看到水花一翻,那老者已經如一條穿波錦鯉般從破水而出,在空中翻了一個姿態輕靈曼妙的筋鬥,輕輕巧巧地落在船頭。


    老人原本渾身濕漉漉地,但雙足剛剛落在甲板上,身上便冒起騰騰熱氣,轉眼之間衣服和須發都已幹淨清爽。


    禹天來自知理虧,賠著笑臉合掌施了一禮道:“貧僧天來,見過這位老檀越。方才不知老檀越正在垂釣,一時冒昧擾了您的雅興,實在抱歉。”


    “抱歉?你這小和尚說得倒也輕巧!”這句話卻似火上澆油,氣得老者在原地一跳數尺。他一麵用手中釣竿在甲板上戳得“篤”“篤”亂響,一麵吹胡子瞪眼地喝道,“你可知道我老人家方才在釣什麽?那是十年才會出現一次的‘金須紫龍鱘’!


    “為了釣到一尾號稱天下絕味的異種鱘魚,我老人家已經在這片海域守了將近三年,好不容易等到它出現,眼看那魚兒已經將鉤餌吞下,我老人家正要發力將它釣上來,卻被你一聲亂喊驚得它脫鉤逃走。你說一說,要怎樣才能補償我老人家的損失!”


    禹天來聽這老者連珠炮的一番質問,明明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言語神氣卻又透出幾分頑童性情,又聯想他方才展現出來的輕功、水性及深厚內力,登時想起一個人來,當即試探著問道:“老檀越莫非便是人稱‘天河釣叟’的沈千山前輩?”


    老者一愣,方才還是氣憤憤的,聞聽對方喝出自己名號,登時又將那什麽“金須紫龍鱘”拋在腦後,當時以左手輕捋胸前飄灑的長髯,努力擺出一副前輩高人的姿態,但臉上笑吟吟的神色將心中的得意暴露無遺,輕咳一聲道:“唔,原來世上還有人記得我老人家之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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