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當年叱吒風雲的你,也會落到這般田地啊。”


    那道人一邊說著,一邊自天空一步步走下,好像腳下有層無形的階梯。


    “眾生無不求脫離凡塵,擯棄七情六欲,而你,卻一心想要得到那七情六欲,如今更是與人結合,還身懷六甲。”


    道人眼珠骨碌一轉看著明珠,看著氣息漸漸變化的她,那是妖氣。


    “你一生無缺,如今臨死之前卻是多了這一絲瑕疵,實在讓人惋惜。”


    道人語氣略有波瀾。


    “去拿劍吧,你應該拿起它的。”


    柳白衣仍舊是眼裏隻有懷中人,明珠體內漸起的氣息越來越強,她一方麵要控製氣息交融,一方麵還要克製腹中胎氣之痛,麵容顯的很虛弱,似乎隨時都會昏過去。


    但,這個時候,她終究還是讓他拿劍了,之前那兩人的話她也聽在耳中。


    “我懂得。”


    回答她的,則是柳白衣的柔聲之語。


    天空那正往下走的道人見自己被人無視也不動怒,修行到此等境界,早已厭離喜樂,又豈會如此。


    看著眼前氣息時高時低起伏不定的女子,他亦是有些沉默。


    溟竹,她很不凡,與眾生不同,隻因她無心,所以無悲無喜,無怒無哀,世間修士苦苦追尋的無欲境界,她不需要修煉便能達到,可以說她先天便站在了頂端。


    隻是,萬物有得必有失,和所有人想的不同,在他們以為這是天地鍾愛的時候,溟竹卻覺得這是懲罰。


    她曾恨極,恨天地,恨萬物,恨世間一切美好之物,她恨萬物皆有心,為何獨她沒有,那時,也是溟竹的來曆公諸於世的開始,天地神物,甚至傳言她的肉身懷有天地之秘。


    據說女媧當年造人功成和那溟竹所化的造人鞭有不可言的關係。


    於是,一場驚天大戰在一個未知之地中無聲的爆發了。


    可惜,誰都沒勝,隻因是兩敗俱傷,以一己之力,竟是和世間三位入道高手三位元神大能戰了個兩敗俱傷,這是何等凶殘,但,這也更讓人聯想溟竹的神異。


    而這道人,便是當年三名入道之一的高手,他們雖然功參造化,但壽元將近,氣血虛弱,當年一戰耗費的太多,若無意外,餘生便隻剩油盡燈枯之局。


    而他們,將所有希望都放在溟竹之身上,傳說她涉及造化偉力,這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現在。


    柳白衣的身體忽然一震,此刻明珠已無力氣說話,她用手指在他手掌之內寫了兩個字,孩子,雙眼滿是虛弱。


    “放心,我都懂得。”


    他笑著,給其一個安心的目光。


    “他們都會死的。”


    隻是,他雖是笑著,但話語之中已飽含殺意,這是對明珠的許諾。


    “累了就睡吧,等你醒來一切都會好的。”


    此刻明珠元神與所鑄之軀合一,隻待全部融合,便能再回昔日巔峰,隻是,需要時間,這時間可能是一日,可能是一月,也可能是一年。


    看著明珠慢慢合住眼眸,天地間驟起殺氣,染紅了風,與那夕陽餘暉貫連之下好似一體。


    他不知道明珠的過去,他也不在意,而如今,他要殺掉這些擋路之人。


    “出來吧。”


    這麽多年來,他沒有拿起過劍,沒有想過劍,甚至是沒有說過劍,他已經忘了。


    但,如今,為了懷中之人,為了那還未見過的孩子,他決定再提三尺秋水寒。


    也許,無人知道他這般做會舍去什麽,也隻有他自己才知道,隻有那柳白衣才知道,如此,他舍去的,是入道之途,劍是放下了,而他,確實已心中無劍。


    但現在,他已不在乎。


    若不能執於情,如何執於劍?得失取舍,皆在一念。


    而隨著短短三字出口,隻見遠處孤零零的竹屋近前,一道早已塵封多年的木匣自行破土而出,不過普通的木匣,早已腐朽,剛鑽出地麵便已化作漫天木屑。


    而裏麵,是一把沉寂多年的劍,此刻,則是因那同源同根的心而動,劍身不知為何變得有些滄桑,像是斑駁鏽跡,又如同幹掉的血。


    那劍初時無異,可不過刹那竟已散出滔滔殺氣,莽莽凶邪之氣,不需要刻意,便已與那人的氣息相融合一,自行懸於其背後半步之距,在空中起浮沉蕩。


    將近六年藏鋒,今日一朝得現,當一個已經心中無劍之人再拿起劍的時候,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好劍,好凶的劍。”


    道人僵硬的麵容微抖,語氣更是由衷讚歎,甚至是有些驚疑。


    “想不到,除那蜀山之外,凡塵之中還能出你這般絕世劍者。”隻是,那所有情緒不過片刻便已散去,好似從未出現過。


    “但,你隻有一人,終究沒有任何勝算。”


    他剛說完,卻見遠方天際頓時突兀的出現一個身影,很突然。


    “不錯。”


    而這句話,正是那身影說的,那是一個老嫗,白發蒼蒼,彎腰佝僂背,右手杵著一根拐杖,穿著一花麵小襖,她是妖。


    “先擒下他們吧,遲恐生變,免得另外幾個老家夥來搶東西。”


    那老嫗語氣波瀾不驚,與那道人分站天空一角,看著地上的兩人,好像看著自己的囊中之物。


    隻是,語未落,兩道驚天劍光已攜至凶至邪之氣洞穿百餘丈朝他們斬去,隻如兩條渾濁長河。


    這兩劍,已遠超當年,心中既已忘劍,這,已是脫離了某種可以言說的範疇,純粹的人,純粹的劍,還有純粹的凶邪之氣。


    三者合一,頓時驚豔天地,驚駭了那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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